风离感到迷迷糊糊,头重脚轻,坐在地上也不舒服,站起身来,看着身边的竹子和树,总觉得碍眼,他大吼道:“你们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看我懦弱,无能,欺负我没本事吗?”
“你们还看!”
“再看我就砍了你们,还看是不是?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砍了你们,砍了你们……”
他四下摸索,这才发觉龙吟剑已经被青儿带走了,于是从地上拾掇起一截树枝,指着周边的树木和竹子,怒道:“没剑我就砍不动你们了?我偏不信,我不信……”
树枝在风离手上被舞得飞快,一招快似一招,正是“缠龙七剑”!此剑法练到极致,手中是否有剑已经不再重要,万物皆可为剑,那一截树枝便是风离手中最快的利刃,树枝横扫之处,摧枯拉朽,树木竹子都应声而倒,剑气顿时笼罩四周……
他练了许久的剑法,练到四肢疲软,练到酒气散开,练到已经四周五丈之内寸草不生,练到自己会被一根枯树枝绊倒……
他终于累了,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嘴巴里满是泥土和竹叶也不想动,而那该死的天也终于黑了下来……
“小兄弟好剑法啊,让我兄弟二人大开眼界……”
“这就是传说中的缠龙七剑吧!”
风离吃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说话的人,发现不远处有一黑一白两人慢慢走来,哦,不对,或许是自己酒醉未醒,他二人不是走来的,而是飘过来的。
二人走近,只见两人其貌不扬,一人面白如雪,一人漆黑如碳,白人舌头奇长,耷拉下来已经超过了下巴,黑人面如凶煞,沉默寡言的样子,二人头上分别带着两高帽,白人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黑人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
风离酒气未散,说话仍是一点不客气:“你们两个装神弄鬼的丑玩意,快快给老子走开,别打扰老子睡觉!”
白人笑道:“装神弄鬼可说是冤枉我们了,我们可不是装的,我们就是鬼……”
因为白人的舌头太长,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黑人瞥了他一眼,说道:“告诉过你了,说话的时候把舌头缩进去再说!”
风离被吓得从地上弹了起来,他这才发觉这一黑一白两人脚都不沾地的!
“小兄弟,怎么样,我不骗你吧!”那白人这次说话把舌头缩了进去,说出的话便顺耳多了。
风离道:“你们到底是谁?”
白人道:“你这小兄弟怎地这般没见识?黑白无常没见过总该听过吧!”
“黑……黑……黑白无常?”风离惊恐万分,他竟看见了人间传说中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难道今日是自己的大限之日?
“我已经是成仙得道之人,即便不能与天地同寿,活个几百年也不是问题,就算是个凡人,阳寿也不至于如此之短,你们还是不是搞错了?”风离急道。
白无常道:“不会错的不会错的,生死簿上白纸黑字,怎么会错?来来来,小兄弟你就跟我们走吧!”
风离自然是不肯,说道:“我不信,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黑无常忽然怒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走不走岂由得你?”他单手一摊,掌心便弹出一条带铁钩的锁链来,不过一眨眼工夫,风离便被穿了琵琶骨,这还不算,脚上和手上也分别被戴了镣铐。
“我说老黑,你这也太夸张了吧!”白无常道。
黑无常正色道:“他可是凌渊将军亲传弟子,如果不是龙吟剑不在身边,他又喝醉了酒,抓他且费一番功夫呐!好容易蹲了个好时机,可不能出纰漏!”
风离并不觉得被穿琵琶骨有什么痛感,只是觉得浑身没力气,动不了而已,只能跟着黑白无常走,他感觉身后有异动,一转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走吧,不要留恋尘世间了……”
“尘世间,多烦忧,为情苦,为钱忧,人心叵测几时休,阴阳路,径清幽,为己苦,为子忧,奈何桥下皆可丢……”白无常轻哼着歌调,虽然唱的并不好听,风离听了反而心平下来,此刻的他似乎感觉死也并不是那么痛苦的事情。
似乎只走了一小会儿,黑白无常押着风离便走出了林子,一出林子,两旁的景物就便的模糊起来,渐渐地渐渐地,周围变得一片混沌,脚下的路也不见了,只依稀看到一条淡淡的光晕,笔直通向前方,风离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黄泉路?”
白无常道:“不错,正是黄泉路,前方便是奈何桥,过了奈何桥,你呀就到酆都冥界咯!”他总是说话的时候忘记先把舌头缩进去,以至于说出的调调让人觉得反胃,黑无常踹了他一脚,骂道:“老子给你说了好几千年了,你这白鬼怎老是记不住?叫你舌头缩进去再讲话,缩进去再讲话,行不行!”
风离又道:“不是还要喝孟婆汤么?”
白无常看了黑无常一眼将舌头吸了进去,说道:“不急不急,判官还没给你定判呢。”
奈何桥很快就出现在了风离的脚下,这桥大约横跨有数百丈,颇有威严,有桥就有水,奈何桥下的水看起来很浑浊,水岸上有一石碑,刻有文字——奈何之水,食之忘情。
风离瞧不出这水流从何处而来,又流向何处?正如他自己一般,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知自己从何处而来,死后又往何处而去?他心生悲凉,想一头扎进这奈何桥下,可无奈被锁了琵琶骨,如同一只被牵了鼻子的老牛,丝毫由不得自己。
桥的另一端立有一牌坊楼,上书“酆都”二字,两旁有长相奇丑的两小鬼看守,此处光线暗淡,只有空中飘着的星星点点的光亮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
白无常抱怨道:“老实说我是真不喜欢冥界,黑不溜秋的哪有人间来得舒服?”
黑无常道:“我也不喜欢。”
“你看这天上飘着这这些火萤,屁股上的光还没有和尚的脑袋亮,冥界也不知道多养一些火萤,这黑黢黢地多影响冥界形象?”白无常又道。
黑无常道:“是少了点,今天格外的少。”
白无常“哦”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说格外的少,我才记起来,今天是小公主的生日,小公主生来怕暗,火萤应该大部分都被调到大殿去了。”
黑无常道:“怪不得,冥界入口只叫了两个二境小鬼看守,二境以上的都跑到阎罗殿给公主庆生去了吧!”
白无常忽然骂道:“他娘的,他们都去吃生日宴席了,平白叫我们哥俩出去干活,赶快去大殿吧,不然连肉汤都喝不着了!”
黑无常指了指风离:“这小子怎么办?”
白无常道:“他被你穿了琵琶骨,又带了手铐脚镣,能出什么幺蛾子,随便找个地方一拴不就行了?”
黑无常道:“不行不行,他可是酆都王亲自指派我们去拿的,要是出了差池,你我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那你说怎么办,宴会老早开始了,再不去真的吃不到好东西了。”
“要不把他也带去吧,殿下看我们这么敬业,怕是会赏我们点东西也说不准啊!”
“有道理有道理……”
就这样,风离便被黑白无常带进了“灯火通明”的阎王殿,大殿之上数以万计的火萤团簇在一起,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风离发现一些道行较浅的小鬼受不了这样的强光,已经有些不适,不过碍于面子在强行忍着,大殿一旁站着四个人,另一边站着五个,黑白无常一个转身,合二为一,两个脑袋合用一个身体,他俩大步走到那四人的队列,这下两边便各是五人,
风离被黑无常牵着,站在大殿中间格外的显眼。
他看清了两旁的人,根据民间传说,这十个人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冥界十大阴帅——鬼王、日游、夜游、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以及黄蜂。
黑白无常合二为一之占一个席位,这是白无常一直耿耿于怀的,这次他又忍不住说了出来:“启禀殿下,我兄弟俩老是合二为一,总感觉挤得慌,是不是将十大阴帅变成十一大阴帅?也让我兄弟俩能宽松宽松,不然总被一些有心人说成是半条鬼,这也打击我们工作的积极性啊!”
高坐殿前的酆都王哈哈一笑,说道:“这……这个嘛,本来以你二人的资历和能力,十一大阴帅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你看本王这大殿两旁,一边五个,一边五个,多么对称,多么和谐,如果忽然变成了一边五个,另一个六个,怎么瞧都觉得变扭,这多不美观,多不和谐啊……白无常,本王说的可有道理?”
白无常道:“殿下说的自然有理,可这两脑袋的罗刹鬼总不能一直让我兄弟俩做吧,那日游夜游两兄弟也可以轮流替我们的班嘛,哦,对了,还有牛头马面,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做几天挤一挤?”
日游夜游,牛头马面一听,炸了锅了,纷纷指着白无常开骂,酆都王轻咳一声,顿时又变得安静起来,他笑了笑,说道:“按道理来说嘛,的确应该轮流,可夜游日游不擅长变化之术,就不要难为他们了,至于牛头马面嘛,变化之术倒是与你们不相上下,但他们一个牛一个马,合在一起不和谐,太丑,四不像,这会吓到我的小公主的。无论如何,只有你们黑白无常最适合,白加黑,和谐,看着顺眼,连帽子都一样高,多好,这事就不用再议论了,良辰莫要辜负,今日是小公主的诞辰,大家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