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修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笑声颤颤。
她原本还很担心纪青霭这出门几个月,万一有孕,她手中的东西可不就成了摆设?但是现在可不就正正好吗?纪青霭像是她预料的那样,果然没有怀孕,甚至,那小妖精惹怒了皇上。
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菱修容脸上的笑意格外浓厚。
彩云宫的宫人曲着腰行礼,即便没抬头,也能感受到自家娘娘今夜的兴奋。
李同显回到宫里的第一晚上,他没有去后宫的任何一处宫殿,而是就准备歇息在紫宸宫后面的寝殿。
离京几月,堆积的案牍甚多,他忙着处理。
张义德在一旁,看着不远处的铜壶滴漏,这都快要到亥时末,他家主子爷还没有半点要休息的意思。
张义德不由有些着急,自打上一次还在宫外,他家主子跟蓬莱宫那位闹得不愉快后,就一直阴沉着脸,大半夜也不休息,就处理奏疏。
这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接连着这么长时间宵衣旰食,是个人也受不住的。
何况,今日张义德都不知道看见自家主子是第几次伸手按着眉头了,那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太舒服的样子。
当张义德再一次发现李同显掐着眉心时,他忍不住开口试探道:“皇上,不然奴才去请太医院的人过来瞧瞧?您先休息着?”
李同显闻言,放下了手,“朕无妨。”
张义德张了张嘴,是还想说点什么,但李同显都没给他多一个眼神,就又继续埋头看着手中的奏疏。
张义德:“……”
他觉得就算是自家主子能熬得住,他这把老骨头,可能都要先一步熬不住了。
也是在这时,外面有小太监进来,低声在张义德耳边说了句什么。
张义德一愣。
这时候?
李同显刚才被张义德打断后,脑仁里都一直有些泛疼。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最近根本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觉得头疼。
李同显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只要去睡一觉,可能身体上什么不舒服的毛病都没有了。但是,他不想去休息。
他知道张义德是为了自己好,这段时间看着他几乎昼夜不分在处理朝堂上的各种麻烦事。但是,只有李同显自己清楚,他不能停下来。
因为,一停下来,他脑子里几乎就会立马被纪青霭的身影占据。
“发生了何事?”李同显开口问。
张义德:“菱修容在外面求见皇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听说她是有重要的事情求见皇上,是,是关于……令主子的。”
张义德不得不承认这位菱修容是懂的自家主子心思的,如果没有这后面半句话,他估计今日菱修容就算是在外面站得天荒地老,也不见得自家主子会召见。
果然,李同显在听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抬头。
“让她进来。”李同显说。
菱修容被带进来的时候,脸上已然没有了先前她在自己彩云宫时的兴奋和得意,她进来后,直接“扑通” 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妃妾有事禀告。”菱修容说。
李同显没有立即让菱修容起来,只是有些探究看着她,“何事?”
菱修容:“妃妾宫里的人在上月路过蓬莱宫外面时,在墙角处发现了这个。”
菱修容说着这话,就从自己的袖口中拿出了一物,呈上。
张义德立马上前,将东西递给了李同显。
“因为这东西看起来不是宫中之物,再加上宫里对药物监管一向很严苛,妃妾担心是有人想要加害令昭容,所以,特意去太医院走了一遭。”菱修容说。
她这话听起来就很有几分意思。
菱修容没有一上来就说这东西肯定是纪青霭的,只说担心有人用这药去害人。
凭着李同显对纪青霭的关心,她很确信后者肯定想继续听自己说下去。何况,不管后面她怎么阐述,只要有这最开始的“担心”的话,就不怕被人说是她想要构陷纪青霭。
“谁知道太医院的人查验出来,这,这药丸,竟然是有避子的功效。”菱修容此刻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愤怒,“不知道是谁在这宫里,竟然有这么歹毒的心思。妃妾不敢隐瞒,所以今日特意求见皇上,阐明此事。”
菱修容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听起来颇为严肃。
李同显坐在上位,手中摩挲着刚才菱修容呈上来的小瓶子。
若是之前他对这瓶子还算是陌生的话,那么这一次南下,跟谢揽山有过那么多次接触后,他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瓶子是出自谁手。
李同显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神色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让常祚余带人过来。”
张义德很快领命而去。
李同显这才将目光落在菱修容身上。
他微微抬了抬手指,“起来吧,来人,赐座。”
菱修容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她不敢当着李同显的面现在就去揉膝盖。自打正月里那一日,她被李同显就罚跪在这紫宸殿后面的小花园的青石板的小路上,跪了几乎一整天后,回到彩云宫,这膝盖虽是找太医来看过,但已经落下了些毛病。
刚才又在地上跪了那么长时间,菱修容起身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没在李同显跟前露出狰狞的神色。
“皇上,您不然现在先请昭容妹妹过来?毕竟这事儿也事关她的安危,是不是让她早些知道,早些有防范的比较好?”
菱修容见李同显一直就伸手把玩着那装着药丸的药罐,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何意。她忍不住开口建议,毕竟,菱修容很清楚,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她手下的宫女无意间在蓬莱宫外面捡到的,而是从蓬莱宫,纪青霭的寝殿中搜出来的东西。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纪青霭发现自己在偷偷吃的避子药,被皇上发现是什么样子的神色。
她真是太好奇了。
菱修容说完这话后,刚准备抬头想看一眼李同显的反应。谁知道,这一抬头,就正好迎上了李同显冷沉沉的目光。
她原本掩藏在眼底的笑意,几乎在跟李同显对视的这瞬间,顷刻间就被冻僵在了眼底。
菱修容心头猛然一跳。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一句话。
她跟纪青霭是什么关系?轮得到她这么热心肠吗?
还有,李同显难道真的没看出来她的盘算吗?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小心思,眼前这男人难道真的会没有丝毫觉察吗?
菱修容心头一凉,脸上的笑也变得有些讪讪的,“妃妾,妃妾愚钝,只是随口一提,皇上若是有别的打算,自然,自然是不用理会妃妾的。”
李同显冷笑一声,“知道自己蠢,现在就闭嘴!”
这话可谓是毫不客气。
菱修容如当头棒喝,面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一下变得惨白。
要是说先前她的惊慌都是装出来的,那么现在,这情绪根本就不用装,她又惊又怕又难受。
菱修容甚至都不记得在自己的印象里,李同显是否有这样对自己说过话。
从前李同显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也几乎从来不会罚自己。
可是自打纪青霭进宫以来,什么都变了。
她先是被身边的宫人出卖,因为纪青霭遭了一次无妄之灾,受了李同显的警告。后来,又因为纪青霭在除夕夜被贼人掳走,她想要去见皇上,却又被罚跪。再然后,便是今日这般,李同显毫不留情地责骂她是“蠢货”。
菱修容头一低,泪水就掉了下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忽然一下被皇上厌弃。
这些年,她陪着皇上的这些年,难道都还比不过一个才进宫一年多的小丫头吗?
菱修容的指甲都快掐进了掌心里,她不服,她一直都不服!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