芢煌轻微点头,没再多问。
玄垠上前轻声关切:“你感觉如何,身上可有不适?”
她摇摇头,脸上尽是疲倦。
“那你好好休息,我来帮你照顾这个孩子。”
芢煌“嗯”了一声,躺下没多久后,就再次入眠。玄垠变出小竹床,蹑手蹑脚的把女婴放进去,随后坐在一边,静静守护着她们。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缓慢极了,但玄垠却希望,它能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可以一直静止不动。
他享受的盯着这宁静温馨的一幕:妻女安康,他亦在旁,感慨难免油然而生:若是没有那些糟心事,他和芢煌,也会有这样的幸福吧。
女婴早芢煌几个时辰醒来,为避免吵到她,玄垠带着女婴出去耍玩了好久,待他们回到屋内,她依旧还在睡梦之中。
玄垠把女婴放进竹床,女婴也很乖巧的不吵不闹。他走至芢煌身边,伸手想要探探她的额头,谁料,她突然睁开双眼,问道:“你要干嘛?”
玄垠收回右手,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太好了,她还能醒来。
芢煌直勾勾地盯着他,玄垠好久才回过神来,连忙解释:“瞧你许久未醒,我以为你生病了。”
芢煌闭了下双眸,很快又睁开:“我没生病。”
空气一阵寂静,玄垠无措的看了一眼女婴的方向,紧接着又看向芢煌,没话找话道:“对了,这个孩子很可爱,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那你给她取一个如何?”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不知道吗?”
“为什么?”
芢煌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随即看向女婴,良久,才道:“叫永乐怎么样?”
“永乐,永远快乐,是个好名字。”
玄垠一下明白芢煌给女婴所取名字的含义,他走至竹床,把女婴抱起带到芢煌身边,接着又道:“你要抱抱她吗?”
芢煌没有回话,反问回去:“你能养她长大吗?”
“我?”
玄垠不可置信地看向芢煌,急切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养她长大?”
芢煌没有回答玄垠的疑问,她接过永乐抱在怀中,逗了逗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玄垠注视着她的面颊,心事重重:难道你……依旧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吗?
他悄悄攥紧拳头,一口否决:“姑娘,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
“为什么?”
“既是你的孩子,你就应该负责的把她养大,而且我还有其他事要忙,明日就将离开,既然我和姑娘有缘,那这间石屋就赠与姑娘,也当是我拒绝姑娘的补偿,可好?”
芢煌没有对这个慕甲公子要走的事露出多大震惊,反而问道:“你既叫我姑娘,为何还会认为她是我的孩子?”
“但你捡到了她,想必你也不忍心让她自生自灭吧。”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捡到的。”
芢煌突如其来的质问让玄垠露了怯,但他依旧处变不惊,连忙圆话:“你在溪边捞上木盆的经过,我看到了。”
“是吗?”
“当然。”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玄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生怕错过芢煌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过了良久,芢煌终于缓缓开口:“我知道了,你……多加保重。”
玄垠如释重负,他不是不能将永乐养大,而是想让她把永乐养大。至少这样,她在这人间还有羁绊,还有能做的事;至少这样,她可以有机会绕过死亡,看到新生。
只是,为了避免芢煌把照顾永乐的事托付给自己,玄垠以后,也不能再以“慕甲”的身份留在芢煌身边。
他叹了口气,始终没忘当年对她所说的“不再言语,不再相见。”好几次他都认为:芢煌是不是因为这两句话,才会不想见他,才想他离她远点。
翌日旁晚十分,玄垠终离开了此地,芢煌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神伤。从看到他眼眸的一瞬间,她就认出了他,只不过……
芢煌看向竹床上的永乐,苦笑道:“你也不该留在我身边,你知道吗?”
永乐挥舞着她那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对着芢煌“咿咿呀呀”的笑着。
“也是,你还什么都不懂,不过……幸亏你还什么都不懂。”
芢煌走至石桌边,上面摆放着几本照顾婴孩的书籍,他想的还真是周全,只不过,每次周全之下,他唯独……忘了他自己。
芢煌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无神的翻阅了几页,继而走到永乐身边,陪她玩闹了半晌,待其进入梦乡后,便走出了石屋。
她漫无目的的朝着深林的方向漫步,走着走着,一片巨大的莲花池骤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莲花池平静无痕,明亮如镜。芢煌找了一个平地缓缓坐下,她看着池中自己的虚影,自问起来:“你……为什么不开心?”
虚影自然给不了芢煌她想要的答案,芢煌把头抵在弯曲的双膝上,眉眼尽是哀愁。
莲花池上,陆续会飘下几片淡黄的树叶,树叶落在池中,荡起层层涟漪。
芢煌在此地蹲坐了许久,忽而想到:婴孩身边好像时刻离不开人,即便她在安睡中。
芢煌连忙站起,一转身,便看到远方树下他的身影。他这次并未易容,见芢煌发现了自己,本能的上前走了几步路。芢煌立在原地,接着马上别过头,背过身,让他远离了自己的视线。
玄垠自然注意到芢煌的举动,眉眼微闪,失落浮现。她还是不愿见他!
玄垠为了不再刺激芢煌,快速躲到树后,当他再次忍不住远望芢煌时,她早已不见了踪迹。
芢煌回到石屋,永乐还好好的躺在竹床边熟睡。她轻轻关上门,倦累的靠在门上,停顿半晌过后,又顺着石门缓缓坐下。
她抱住双膝,头抵着石门,两行热泪骤然出现,沿着她的面颊滴在交错的手臂上。
她从未怪过玄垠,只是如今的她:昏睡逃避事实,清醒后又时不时想哭,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厌烦。
而且,内丹流落在外,她的过错还未纠正,未来,指不定还会为此再掀出血雨腥风。她不能就此不管不顾,她不允许自己这样。她……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