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夏闻言,有些能理解李三金的感受。
这十个女人的状态,与“行将就木”没有任何区别。
换言之……
累赘!
此时,有在周围工作的人围了过来,其中就包括李大成等人。
青壮年居多,其他一些妇孺老幼,能贡献的劳动力有限,但仍然累得满头大汗。
众人看向十个女人。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
“我们来县衙讨粮要水,还能劳作,这些女人别说劳作了,就连站着都费劲儿吧?”
“城阳县剩下的人不多,能活着走到县衙的人,估计都会收留下来,毕竟是人……”
“那我们呢?以后我们这些天天干活的人,和她们这些干不了活儿的,吃一样的东西,喝一样的水,同等待遇?”
“赶出去,县衙不留废人!”
“对!赶出去!”
一时间,议论声在十几二十人中传来传去,情绪不断激荡。
十个女人听到这话时,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甚至,最中间的一个小女孩儿,因为饿得太过头,又听到要被赶出去,直接晕倒在了一旁。
“水!”
“快拿水给她喝。”
林瑶姝想清楚了各种后果,但仍然没有一丝犹豫。
小女孩儿喝过水后,才缓过了一些。
而剩下的半瓶水,遭到了剩下九个人的哄抢。
明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但在抢水时,却迸发了极大的潜力。
“爹爹,您怎么看?”
林瑶姝看向一旁道。
林忠夏眉眼微亮,欣慰一笑道:“阿姝,你想什么为父清楚……”
闻言。
林瑶姝面露难色。
她想收下这些人!
本来大灾之后,有更多青壮年,体力充沛者,能加快重建的速度。
可也不能忽视走投无路的流民。
包括这十人。
但,决定权还在爹爹手中。
“爹爹……”
她想争取一番。
话还未说出口,林忠夏便继续道:“你想做什么放心大胆去做,有为父给你撑腰!”
女儿有能力,有抱负去实现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做父亲的,只有在身后摇旗呐喊,亦或者推波助澜!
闻言。林瑶姝眼前一亮。
“谢谢爹爹!”
随即,她朝着众人拂袖高呵。
“拿水,取粮!”
简单四个字,便说明了一切。
接纳!
同时也宣告了另外一件事。
日后要是还有像这十人一样的流民来投,也要一并接纳。
但围看众人,各个开始大发情绪。
“凭什么他们也能进来?”
“来这儿七天,我们早已当这里当成第二个家,这十人明显无法创造任何价值,为何还要收下?”
“林小姐还是太年轻,太过商量,但世道艰险,更不要说乱世灾年,以后肯定吃亏!”
“林小姐且慢!”
此时,一个头发潦草,身上穿着破旧书生长衫的青年,钻了出来,高声道:“若林小姐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这种人越来越多,拖累只会越来越重!”
他们来投七天,不仅将县衙内外整理清楚,又开始按照指示整理荒田。
活着本来就不容易。
现在又有没办法创造价值的人,来和他们抢资源,他们更不能同意。
林瑶姝闻言,平静注视道:“你是谁?”
“在下,杨长青。”
书生躬身拱手道。
但林瑶姝只是问了一声后,再没有继续,反而平静环视一圈。
她清楚,以后议论声只会越来越多,这种反对意见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是时候立规矩了!
“各位……”
“大夏数灾并进,城阳县得仙君庇佑,得以重建家园。”
“感仙君好生之德,我曾立下誓言,但有流民,不吝收留,齐头并进,共行奇迹。”
“本该和睦……”
话说至此,稍稍停顿,在场气氛,陡然凝滞。
林瑶姝眼神微微变化,一股陌生的感觉,在县衙前弥散开来。
一旁的林忠夏见此,也是稍稍蹙眉。
陌生!
可女儿明明只有二十岁,怎会有如此陌生的威压?
甚至。
在身后搬水拿粮的李大成,还有李三金,都愣在原地。
原来的林小姐,都是和蔼待人。
但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强势?
杨长青却仍然仰着头,站在原地,听着林瑶姝的每个字。
“但!”
林瑶姝再度环视一圈,继续说道:“仙君赐予水粮,教我平均分配,不容有一丁点儿恻隐之心。”
“若有人不服从我的意思,那便是与仙君作对,就是与水、与粮作对!”
“你们说,该怎么办?”
话说完,她仍然是一副凌驾于众生的模样。
她出生宰辅之家,自小便清楚,在制定规则之时,该有的气势,绝对不能少。
不管是借用仙君也好,还是直接动手也罢,一切都将服务于秩序!
秩序!
才是安稳重建的重中之重!
此时。
刚刚那些高声鸣不平的人,霎时脸上滚烫一片,纷纷面面相觑后,低头抿嘴,不再开口说话。
羞!
“我本不该说话……”
李大成上前一步,他在北戍甲卫中,大小也是一个小班头。
最是明白秩序的重要性。
更能明白林小姐意思。
“这水、这粮,是仙君所赐,是林小姐所发。仙君我们见不到,那林小姐,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救命恩人!”
“我们若在这里忤逆,不忠不孝,与畜生有什么区别?”
“大哥说得对。”李三金也上前道:“在北戍甲卫中,但凡有冲撞班头之人,罚食罚水,禁闭三日,再观后效。”
“若仍然不改,继续冲撞,禁闭改吊刑,暴晒三日。”
“若,还有下一次,斩首示众,以昭军法!”
话音刚落,周遭气氛霎时变得极为凝重,“上刑”二字,在所有人脑海中来回碰撞。
在当下这种环境、状态,莫说吊刑三日,就是一日……就已经算是宣判死刑!
还不如直接斩首,来得干净利落。
“我等,再不敢狂言,请林小姐恕罪……”
“我们也是一时嘴快,说了些不该说的,下次绝对不会了!”
“对对对,要是有下次,别说林小姐动怒,我们自己离开城阳县!”
“没错……”
此前开口窸窣之人,现在个个噤若寒蝉,有的甚至都跪在了地上,面色惨白。
“阿姝,为父说一句怎么样?”
林忠夏看向一旁,言语竟带了些许征求之意。
林瑶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更多的是不理解。
“当……当然,爹爹尽管说。”
明明爹爹才是县令……
“好。”
林忠夏笑意仍然欣慰,随后喊道。
“小秋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