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风凉，风吹得人脸颊生疼。
顾小芸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醒世斋。
她听到外面九十九道钟声，踉跄站起来，满眼望去，全是飘动的白幡。
有人去世了。
她喊着渡川，没人应声，又喊云中子，没过多久，他从远处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师祖他，圆寂了。”
“怎么会呢，他前不久还和我喝酒，你肯定是在骗我。”
顾小芸说着，往里走去，醒世斋空荡荡的，地上积了层灰，看样子已经没人住了。
“其实，你来找师祖那天，师祖他老人家就预料到了，那天他必死无疑。”
顾小芸这才明白，那天云中子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她以为他是在同情她，原来是为了渡川。
“为什么没告诉我，我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告别。”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我不说，他做过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我觉得这对他不公平。”
“你到底什么意思？”
“芸娘子，不知道师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只能活到二十五岁？”
顾小芸心里一震。
那天在北蛮的屋顶上，她好像听他提起过。
但她只记得他算卦的事情，忘记了他说的那句话。
“可是，为什么他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明明已经过去二十八年了，他应该已经很老了才是。
云中子缓慢开口，“因为师祖他，用他的眼睛换来了等待你的到来。”
“而且，凭你的能力，本来是不能打开时光之门的，是师祖出手帮了你一把。”
“现在你回来了，他老人家也彻底离开了。”
顾小芸一愣，突然想起了手心的那颗痣，她一看手心，干干净净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小声嘀咕着，“这是因为他的关系吗？”
“师祖在离开前，给你留下了一些话。”
“你只管努力，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如果事与愿违，那说明上天另有安排。”
云中子说完，看到她正在愣神，微微躬身，正要离开，突然又停下，补充说，“这里你最好别多待，明天一早就下山吧，有人正在找你。”
顾小芸抱着酒壶，随地坐下，拿出最后一道符放在面前。
“渡川，来，喝酒。”
她说着，眼眶开始发热，一滴泪珠滑落下来。
等到顾小芸从醒世斋下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云中子于海棠树下伫立，落满了一身的花瓣。
“你快回长安吧。”
顾小芸苦笑着回答，“我也想啊，但金簪已经送给六郎了，我只能走着回去了。”
云中子抬头看了看法小芸的头顶，顾小芸心下一动，伸手一摸，发现金簪还稳稳地插在发鬓上。
“怎么会这样？”
云中子解释说，“其实它根本没离开过你。”
“但是，我记得明明给了裴卿言啊。”
“命运这东西，其实就是个轮回。你走过的路，其实是在填补别人的空白，但结果是不会变的。”
“我努力了这么多次，还是没能救活他，还搭上了他的命。早知道这样，我或许根本就不会……”
“师祖如果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感到很欣慰。”
云中子沉思了一会儿，“之前师祖说过，人一出生，命运就已经写好了。不管你怎么挣扎，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你以为自己在改命，其实那也可能是命运的一部分。那个时候，我不信。”
顾小芸擦了擦眼泪，有点困惑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六郎注定就要在三十三岁那年死去，我根本救不了他？”
云中子微微一笑，“你该走了。”
“我想见见大宝和二宝。”
“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要走，你现在暂时见不到他们。”
“他们去哪里了？”
云中子不由得望向天边，“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因为顾小芸的异能不太稳定，再加上她已用金簪穿越了三次时空，所以她并不能随心所欲地直达长安。
她孤零零地站在官道上，盯着那块刻着长安边界的石碑发愣。
哎，反正也不远，就走过去吧。
她才走了没几步，一辆装饰华丽的车子就朝着她这边飞奔而来。
车子在她旁边停下，从上面下来了一位穿着蜀锦华服的老妇人。
她一看到顾小芸，瞬间泪汪汪，一把抱住她，“我儿啊，为娘终于找到你了！”
顾小芸挣扎不得，她勉强开口，“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
“你怎么不是呢，”老妇人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睛盯着她的手腕，“看，这不就是证据嘛！”
顾小芸愣愣地看着原本应该消失的镯子，竟然出现在自己手上，她突然想起了云中子曾经说过的话，心里顿时明白了。
“当初我儿生下后，当时的曦贵人亲自赏赐的，你很是爱不释手。”
“仅凭一个镯子？”
“可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的，不是我捡来的？”
老妇人爱恋的摸摸她的脸蛋，“我的孩子，我还能认不出来吗，凤娘，我是你亲阿娘啊！”
“在你小的时候，阿娘不小心将你弄丢了，还以为到我死了，都找不到你，幸好有个叫渡川神仙的，托梦于我，让我今日此时此刻到长安城界碑处。”
“上苍保佑，我终于等到了你。”
顾小芸大惊，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句，“渡川？”
“是啊，走吧，我的儿，我们回家去吧。”
老妇人伸手去拉顾小芸，但顾小芸却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轻轻把老妇人的手推开，客气地说道，“不是我不信，只是你这么突然一说，我有点儿懵。”
老妇人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慌乱与无措。
就在两人尴尬对峙之际，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
“阿娘！你怎么不等我一起来，万一遇到匪患，怎么办？”
身穿铠甲的将军从马上跳下来，急匆匆地跑向那个妇人。
“你妹妹，你妹妹她找到了！”
老妇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激动。
将军一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转身去看对面的人。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