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嬷嬷说完便愧疚地趴跪在了地上。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自己宠着长大的小小姐去给人家做妾，可此一时彼一时，太子的人品最起码有目共瞩，绝不可能为难小小姐一个姑娘。
张氏亦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册子。
再没兴趣看下去。
太子的人品贵重，自然毋庸置疑。
可……
“嬷嬷，你的意思让我去求父亲？”
“夫人……”奶嬷嬷哽咽道，“国公爷虽然恼你当年执意下嫁周家，可到底是亲父母，哪有隔夜的仇呢，何况，事关小小姐的终身……”
裹挟着冷意的阳光透过窗缝射进来。
张氏再次叹了口气，没有像往日一般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而是恍惚的看着阳光落在册子上投射下来的光晕和阴影。
“让我想想吧，嬷嬷。”
奶嬷嬷识趣地退了下去。
张氏却呆呆的坐在窗前，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嫁给周府的情形。
哪里是父亲不同意。
只是她在父亲给周府选项里，放弃了大房的国公世子选择了没能力的三房周启。
父亲恼的从来都不是她下嫁周府，而是她辱没了他的教导，没有成为国公夫人，没有成为宗妇。
可她真的看够了母亲的难！
宗妇，听着威风掌权，可哪里有是那么容易？
京城有名的那些宗妇，哪个不是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上许多，每日恨不得用尺子严格要求自己，迎来送往更是软硬兼施马虎不得。
累。
又岂是一个累字了得！
她只是不愿意再重复母亲的日子而已。
想到定了人选后，母亲第一次忤逆父亲的意思为她争取，向来相敬如宾的两人挣得面红耳赤，父亲更是连续半年都未去母亲屋里……
张氏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她一直撑着不回家求助，就是想告诉父亲，她的选择没错，母亲的支持亦是没错。
这么多年，周启除了教育儿子的事，剩下对她面面俱到，每次回娘家更是体贴周到，母亲确实几次都欣慰于当年为她争取的好姻缘。
可父亲……
永远都是那副不到最后绝不认输的嘴脸。
每每看向她们夫妻的眼神明晃晃的都是看戏和不信，似乎在说我等着你们露馅。
“娘，意儿新学了首曲子，弹给你听？”
女儿天真烂漫的声音将她从回忆的漩涡里拖拽出来，张氏将桌上的册子收好，就见周舒意抱着古琴轻快地推门走进来。
十几岁的少女，美好而纯真。
是她一手呵护大的宝贝。
因为不能教养儿子，她将全部的心血都投入到了这个女儿身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随她兴趣，只要开口，她便想尽办法请来名师教导，又因担心她将来嫁得好，将那些主母手段全部教给了她。
就是这样在张氏眼里几乎完美的宝贝……
张氏怎么忍心女儿所嫁非人……
几乎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
罢了，不就是戳破她勉力维持十几年的婚姻真相吗？父亲最多是笑话抨击她几句，哪里比得上女儿的终身幸福。
思及此，张氏慈爱的将女儿拽到身边坐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刘海理顺，“意儿长大了。”
周舒意故作苦恼，“是啊，意儿都这么大了，为何娘亲还如此年轻，莫非娘亲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张氏嗔她一眼，轻轻戳戳她的额头。
“贫嘴。”
“笑了就好。”
周舒意弯起眉眼，将古琴妥善放到旁边，“女儿可没有新曲子给您听，上次那首还没弹好呢，先生说让女儿多练一段时间。”
“不弹就不弹。”
张氏本就觉得琴棋书画不过就是消遣时光的玩意儿，陶冶情操罢了，没必要将自己累死累活。
她对女儿的要求从来都是自己爱自己。
所以周舒意丝毫不意外母亲如此说，整个人像儿时那般懒懒的抱着母亲柔软的腰肢，“娘，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果需要意儿，意儿愿意的。”
张氏心软成一塌糊涂。
她摸着女儿的发顶，“那些都有你爹和两个哥哥去做呢。只有一件，娘要问问你的意思。”
“嗯，娘亲放心说就是。”
“那娘可就直说了。”张氏温柔地看着女儿水汪汪的眼睛，“娘的意儿可有心仪的少年？”
眼看着女儿的脸唰得红了，张氏柔柔的笑了起来，略用力拽住想要撒娇讨饶的女儿，“意儿，娘不瞒你，家里确实出了事情，娘需要尽快给你定亲。”
周舒意一愣。
转头愣愣的看着母亲。
张氏点点头，“必须要定下来。”
这便是没有她逃避的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