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接着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她妄想症中所见的幻觉。
听着艾薇尔的描述,瑞尔感觉有些渗人。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竟然会描述出如此恐怖的场景,简直像亲身经历一般。
艾薇尔闭上了嘴巴,她盯着瑞尔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默默站了起来。
“怎么了?小艾薇尔。”瑞尔询问道。
艾薇尔并不回答,只是拉起了瑞尔的衣角,带着他来到了小床旁边的床头柜。
那是一个破旧的柜子,表面的黄漆已经尽数脱落,露出被虫蛀的内部。
她俯身拉开柜子的门,门内是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划痕。
“这些是什么?”
瑞尔看着床头柜上刻的密密麻麻的痕迹,他眼中魔法光辉闪过,发觉这些刻痕形成的时间,必然是经历了以年为单位的时间。
艾薇尔的脸上突然露出难以遏制的悲伤:“这些就是我被称为厄运之女的原因。”
“看不见的怪物分为两种,一种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另一种是小镇上的镇民们变成的。”
“我曾无数次目睹一个正常人突然发生异变,然后身体异化成恐怖的怪物,但是在别人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过了几天之后,那个变成怪物的人就会离奇死亡,丧命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我曾想将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人,但他们都认为我只是妄想症加重,并不相信我的话。”
艾薇尔眼神黯淡,双手紧紧抱住床铺上那条单薄的被子:“我当时很生气,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的话,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
她抬起头,脸上流露出后悔与不甘交织的复杂神情:“我在下一次目睹一个人的异化之后,小心翼翼地告诉他,要小心生活中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但他还是死了,死于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
“他的死亡,仿佛是一个开关,所有人看我的目光突然从厌恶,变成了恐惧...”
“他们断定是我害死了他,并且把曾经所有异化之人的死,都归结于我的头上。”
“我成了【厄运之女】...”艾薇尔自嘲道。
“我开始将居民异化的日子刻在床头柜上,每次夜半的时候,就会抚摸着这些长短不一的刻痕,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和规律。”
艾薇尔坐起身来,表情坚定,口中喃喃:“每隔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就会有人因为异化而死。”
两个月...瑞尔来到小镇也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他目光如炬,沉声道:“艾薇尔小姐,您刚刚说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看到我浑身伤口 ,伤口中还浮现无数眼睛?这是否就是你口中的异化。”
难道接下来瑞尔就会遭遇艾薇尔口中的意外吗?
但是这不可能,即使是皓月,想要杀他都不容易。
将他逼急了,大不了花费代价,强行唤醒神性。
届时,纵然是皓月级别的存在,在真理界的镇压之下,都够他喝一壶了。
艾薇尔听到瑞尔的问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表情迷茫:
“我不知道,瑞尔先生。”
“嗯?”
“时间对不上。”艾薇尔抚摸着柜门内侧的划痕,表情凝重,“距离上一次目睹镇民的异化,仅仅只过去了一个月。”
瑞尔回想了一下,确实在一个月前,在教堂修建的间隙,听到工人们谈论又一个人意外死亡。
因为害怕沾染厄运,所以大家都不敢将厄运之女的故事诉诸于口,导致瑞尔直到今天,才从当事人的口中知道。
“而且异化为怪物之后的人,会在两三天后死去,但是瑞尔先生,您却始终没有事,依旧好好地站在我的面前,甚至您满身的眼睛都不见了,我从您身上根本看不出曾经异化过的踪迹。”
瑞尔摸了摸柜门上的刻痕,心中思绪万千。
艾薇尔不对劲...瑞尔得出结论。
并不是在于她说的话,这些话瑞尔目前无法证实对错,而是在于她在与瑞尔相处的状态。
艾薇尔太镇定了...除了刚开始表现出来的害怕之后,接下来的交流里,她的谈吐和逻辑,简直不像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能够拥有的......
于是瑞尔打算进一步,询问一些更尖锐的问题,看看能否让艾薇尔露出一些破绽。
如果冒犯到你,我提前先说一声抱歉了,小艾薇尔...瑞尔心中暗道。
“丹尼尔说你杀死了你的奶奶,这是怎么回事?”瑞尔目光如刀,看向艾薇尔。
“丹尼尔说...我杀死了…奶奶?”艾薇尔闻言,先是一愣。
然后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她表情痛苦:“不是我,我是想保护她!”
艾薇尔情绪转换之快,让瑞尔都有些猝不及防。
“我必须保护我的奶奶,她那么爱我,我怎么可能去害她!”
艾薇尔情绪愈发激动:“不是我把她推下梯子的!这一切都是意外,是怪物干的!”
“奶奶是自己跌下梯子的,她当时头着地,流了好多血……”
艾薇尔的神情愈发扭曲,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性显然已经消失了。
瑞尔不得不强行打断她的话,暗中施展出简化的【绝对理智】,平复着艾薇尔的情绪。
“奶奶...额?”艾薇尔突然感觉不到心里的悲伤,情绪的不连贯顿时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最后还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嘟囔着:“不是我害的奶奶……”
艾薇尔最后终于平静下来。
瑞尔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在别人家里,把别人家小女孩弄哭这件事,终究还是有些奇怪。
暂时不能再跟她提“奶奶”,否则难免再度应激。
借着安宁的效果暂未消失,瑞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埃德加跟你说过什么?艾薇尔小姐。”
“埃德加叔叔…...他告诉我,别人都是愚笨的,没有天赋,看不见世界的真实…他说我有天赋…..不能荒废了它...”艾薇尔怔怔地坐在床上,宛如梦呓般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