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说完这些,突然感觉心里敞亮了不少,仿佛一块压在胸口的石块被拿掉一般。
孟冉接过母亲的话,低声说道:
“娘亲不必担心,孩儿不是个怕死的人!
他身为一国君王,这么些年都没有真正用心过问我们的生死,孩儿并没有报多少希望,如今孩儿与盈盈成了亲,自然生死同心!”
“这些天来孩儿也仔细思索过,有很多想不透的东西,如今听你透露了这一段过往,不禁豁然开朗,
大娘黎氏不待见我们是真,可就凭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等计谋,
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偏偏在我成亲的当天来捅破这层纸,这个过程娘亲也亲眼所见,仿佛是排演过一般。”
“何况寻找高家身份的证人本身就是极其复杂的事,
还有那个叫廖金生的年轻掌柜,竟为了仰慕盈盈而因爱生恨,最终当了叛徒。
这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谋划和引导,如今苏大人和韩山鼎回了京都,
孩儿依仗的力量尽失,这也是个最好的时机,如今迟迟不对我等动手,大概是等朝廷方面的旨意!”
“既然如此,双方都得等,大不了一死而已,只是苦了娘亲,孩儿有些不甘心,不过黄泉路上也就不寂寞了!”
秦氏看着活得如此通透的儿子,愈发升起惋惜的念头,却又无助到了极点,局势如此繁复,一步步将一个人的心撕裂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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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八月三十的时候,牢城里死了好些个之前关押的叛匪,牢房也腾出一些空间。
如高荃、高盈盈等主犯开始分开关押,被带到了不知哪里,这种状况令孟冉十分担心,却又束手无策。
高荃单独关起来后,孟冉所在的牢房又送进来四个囚犯,据说是杀人越货的强人。
那四个人身形高大壮实,整日蹲在墙角,不言不语,目露凶光。
幸好孟冉前世因工作关系,经常到监狱调查取证,见的牢头狱霸甚多,否则与那四人目光对视,不免心生畏惧。
当天晚上,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悄悄进入牢城,找到一间很小的牢房。
那里关押了一个要犯,一个刚刚成亲就被抓起来的绝色美女,这个人就北晋安康王府郡主高盈盈。
沿着那条幽深黑暗的通道走到尽头,就到了高盈盈所在的牢房。
借着墙上的火把,那人将斗笠取下来,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
单独关押了两天的高盈盈,此时有些颓废,发丝凌乱,身上原本气派的喜服沾上灰尘和污渍。
牢房里的高盈盈见有人来,漠然的抬起了头看向牢房门口。
透过那扇仅仅能容纳一个头伸出的小窗,她看见一张有些熟悉面孔。
这张脸似曾相识,脑海里开始搜寻记忆的每一个角落,猛然间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吉阳茶馆见到那个颇有才名的苏青越!
高盈盈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移动过来,原本有些偏瘦的身形此时更显孱弱,仿佛一片空中的落叶,一阵微风就能把她吹倒。
苏青越小心的靠近牢房门,见房里那个孱弱的身形移动过来。
借了火把的光才终于看清那囚犯的面容,苏青越不禁大惊失色道:“是你,你是吉阳茶馆里征集唱词的主家,你就是高家小姐?”
当日在吉阳茶馆,孟冉提前走后,苏青越和杨墨韩、马助教最后才离开,
要离开的时候,高盈盈与杨墨韩和马助教打招呼,见过一面眼前这个女子。
没想到孟冉的妻子竟然是她,此时真正应验了那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苏姑娘何必如此吃惊,你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苏姑娘此来何意?”
高盈盈早已听说此女子才华出众,又精通商道,不是寻常之人,还知道她与自己的夫君共同开了一个书城。
苏青越有些尴尬,每次女扮男装都有人识破,还尽是女子,改天她这个男装行头只怕得变回来了。
苏青越微微一愣神,想了想答道:“当日在吉阳茶馆有幸一睹芳容,却不知你的身份和姓名,在下唐突了!我来看看你,你可还好?”
高盈盈听得她提到“身份”二字,将头微微抬高了些,答道:
“如我这等自带反贼身份的人,苏姑娘却来看我,不论你有几分真心,还是有其他的目的,我还是很感激,你看我如今这光景,好得了么!”
此时高盈盈的话语里自带防备,这一点苏青越能理解。
女人跟女人之间确实有难沟通的因素,特别是她二人这般与同一个男人有交集的情况。
看到她这般模样,苏青越心生怜悯,说道:
“姑娘无需感伤,你我同为女子,能体谅你的境况,不过也请姑娘保重自己,孟兄机敏过人,定能想到办法脱困!”
高盈盈的软肋就是夫君孟冉,见苏青越提及孟冉,不免悲从心来,一双大眼睛里流淌下两行湿润,
她有意将头微微侧开来,想要避开被苏青越看见的尴尬。
“自打北晋亡国后,家族覆灭,我早已想过会有今日,过往也只是苟活于世的行尸走肉罢了!
只是夫君是无辜的,我自知难逃一死,原本也了无牵挂,可如今,,,
苏姑娘家学渊源,根基深厚,人脉通达,你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我还是想求你无论如何救救我的夫君,我给你跪下了!”
想到孟冉无端要陪高家殉葬,高盈盈终于还是破防了,
之前的那点防备心理在夫君的生死面前,已经显得一文不值,只见她摇晃着单薄的身体跪了下去。
苏青越被她的样子怔住了,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无法止住,
赶快将手顺着牢门的铁栏空隙伸进去,吃力的想要将她扶起来,嘴里哽咽道:
“高姑娘不必如此,我今夜正是为此事而来,且听我说!”
听到苏青越的话,高盈盈这才艰难的站起来,眼神急切的看着面前另一个俊美的女子,似乎在等待她给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苏青越调整了一番状态,用衣角抹了抹腮边的泪珠道:
“孟冉真是好福气,娶了姑娘这般情深义重的女子,看高姑娘的样子,必然是希望孟冉活下去,是也不是?”
“这个自然,否则我也是堂堂一国郡主,不可能轻易下跪的,
如若苏姑娘真有办法,还请成全小女子这唯一的夙愿,我高盈盈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苏姑娘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