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子直飞出去百余里方才完全恢复过来。白灵儿同白榆两个也完全苏醒了,见只有他们三个,心里五味杂陈,但谁也不敢提议回去救人。
冲虚子满怀歉意地道:“我已尽力了,当时头脑昏胀,管不了许多,只能随手将二位拉出来,三长老他与我相距甚远,实在无能为力。”
白灵儿道:“师叔不必自责,将我们救出来已是极限了,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呢,只愿三师叔吉人天相,免遭厄运。”
白榆也附和道:“还是先回去安顿好,以黑刹的手段可能要赶尽杀绝,须尽快向宗主禀报,是否要撤回宗门里。”
冲虚子点点头道:“我同灵儿先回东山,做好准备,烦你回宗门禀报,宗主准允后,便尽快撤离。”
白榆点点头,从东山一路飞过去,向白崇一禀报了此事。白崇一叫来玄算子。玄算子听后满面愁容,拿出龟甲来卜了一卦,乃大凶之兆,叹息道:“天命叫我们紧缩成团,看来要将伸出去的手脚缩回来了。”于是,白崇一下令,火速调驻防东山的长老、堂主、弟子回营。白榆将敕令带到东山时,白灵儿和冲虚子已做好了准备,临行前,冲虚子道:“还要向山上的新党徒众知会一声吗?”
白榆道:“我们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了别个吗?且天下虽大,他们这般羸弱,哪里又是容身之所呢?”
白灵儿道:“无论如何也该警告一声,且不论有没有盟约,祸端是我们引起来的,波及他人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呢?二位师叔先走,我上山去找他们。”白灵儿还有一层意思不便吐露,那便是石三,她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石三的同门被人戕害呢。
冲虚子与白榆也不废话,带起弟子,浩浩荡荡撤回了宗门里。见他们回来,白崇一不仅没有挫败感,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毕竟亲眼见识过黑刹的实力,经过一劫还能够全须全尾的存活着已是上天保佑了,如今抱在一处,毕竟安稳些。
白灵儿上了抱犊崮,在大殿里不见伯舍、季布二兄弟,却只见到一众村民。村民指指半山腰方向,道:“他们将这些房舍都腾给我们用了,自己在下面扎了营帐。”白灵儿心里一动,庆幸自己上山来了,否则,恐怕这种淳朴与善良要绝种了。
白灵儿按照村民所指的方向找到了伯舍和季布两个。对于白灵儿,二人多少是有些防备心理的,但面子上又要过得去,客气道:“五长老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白灵儿道:“昨日我们在沙河与黑刹有了接触,是惠泽亲自带队,恐怕是要发动全面全面侵战了。”白灵儿并不认得惠泽,但修为如此之高,定是惠泽没错了。
伯舍却并不惊讶,淡然道:“这是迟早的事,长老何必辛苦赶来?想必是白元宗门有什么部署吧?”
白灵儿点头道:“正是!前日黑刹偷袭白元宗门,已将窗户纸捅破了,如今再次短兵相接,互有胜败,但看眼下的形势,我们如果还孤悬在外,定会被他分而破之,因此,商议过后,决定暂时撤回宗门。”
伯舍道:“知道了!”
白灵儿道:“临走之前还是要提醒一句。”
伯舍道:“请讲!”
白灵儿沉吟道:“以我两次接触来看,黑刹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敌手,他的野心之大、实力之强非一般门派可以抵挡的,奉劝阁下,能躲则躲,能藏则藏,不要逞一时英豪,免得引火烧身。”
伯舍道:“长老一番好意兄弟二人心领了,但,我们逃得容易,山上那些百姓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实不忍心丢下他们,既然黑刹要来,那就让他来吧,我等必将誓死守住东山。”
白灵儿见劝说不动,无奈只能作罢,起身前,说道:“你若想要撤时来白元宗门找我,我护送你们去找石三。据说他已被宗主派去守晋王去了。”
伯舍抱拳道:“多谢!”
白灵儿调运真气飞走了。
黑刹凤凰城,惠泽沏好了茶,向门外张望,突然感受到空气里一阵波动,笑道:“还不现身吗?”
一个黑袍人凭空浮现,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惠泽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兴奋道:“让我久等了!”
此人正是白日里出现在冰城的黑袍男子,正是从上桑国赶来的黑刹五行者,子悠郎君。
子悠笑着道:“没想到察燕国土竟如此之大,只那沙河就足抵得上十数个上桑了。”又道:“师兄在此也实在是逍遥,只带了几百个人出来,就拼下这么大的家业,我看等日后察燕全数收归之后,就要将上桑举国迁来了。”
惠泽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若不是迫不得已,怎会再叫你来呢。”
子悠笑道:“师兄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前听你说沙河也是一方巨擘,今日撞见,还未开战,那带头的就逃了。白元那几个长老,也差一点被我擒住。实不怎么样。”
惠泽道:“慢慢地你就知道了,察燕人虽然打得跑、杀得死,但要想完全控制他们,实在是难。就说那白松,你以为他实心跟着我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了,不说这个,总之,你来之后,我在这异国他乡也有了知己,凡事都不必独自应付了。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
子悠笑道:“犹如潜龙在渊腾入四海,定然是要舒展筋骨、大展拳脚了。那沙河首脑向北逃窜,还要将他缉拿回来,斩草除根。那四个白元长老只抓住了一个,现交给白松看管,其余向南飞去了,也要尽快抽出时间来将他一锅端了。我初来乍到,对察燕地形、人情还不够熟悉,急需个引路人。”
惠泽道:“我会安排白无疆跟着你。”
“白无疆?是什么人?”子悠问道。
“他乃是白松之子,为人机敏,多有才思,只是需处处防着些。与其父亲相比,他胸襟更宽广、视野更开阔,野心自然也就更大,虽不易驯服,但暂可为我所用。”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察燕非上桑,地域辽阔、民万万众,虽修真者不多、阵法不强,但势如江海、波浪滔滔,其前朝圣皇武工曾有句警示名言,‘民如滴水,向日而干,或汇入江海,可滋润万物,可倾覆自然;或连绵不断,可穿石而过,可渍锈金丸。’万不可小瞧了。”
子悠不以为然道:“民如草芥,风过必偃。你看那婆娑国,在华夫国重压之下,全民臣服,没有一个敢反抗的,治察燕国也当如此,越是仁慈,越是放纵了,他们越是得意忘形。”
惠泽不再劝他,有些事还是要亲身体会过才能有清晰地认识,别人怎么劝都是无济于事的。转而说些别的,道:“家里一切都还好吗?”
子悠道:“一切都好,只是……”
惠泽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上桑地少人多,整日挤在一处肯定是要出问题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向外扩充。不过洛川师兄思维保守,没有足够的危机意识,我料定,最后击垮我上桑的一定在萧墙而不在旷野。”
子悠叹息道:“洛川师兄也是无奈,我们兄弟五个虽无二心,但总会有这样那样政见不同,长此以往,就会积蓄下许多矛盾,就拿察燕国一事来说,宫本师兄就持审慎态度,屡次提出来要缩减察燕一方的开支和人力支援,是我和洛川师兄强力压下了,如今我到察燕来,可想而知洛川师兄顶着什么样的压力。”
惠泽道:“人各有志不好强求,只是总有一个方向是正确的。我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并非为己谋私,也并非要另立山头,无非就是想为上桑博一个未来。几千年前察燕玄天老祖七代徒孙巫伦族黑弥陀携五百弟子飞越浩渊,于临碣西岸创立了黑刹族,到今日已有千万众,就像是困在茧里的蛹一般,在黑暗中成长、蠕动,但那只是一时,不可永远这样苟活下去,总要破茧而出,羽化成蝶。察燕有个成语很贴切,叫做‘鸠占鹊巢’,我们可以学之、鉴之、用之。”
子悠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事情总不宜太缓,算起来师兄来察燕已有四五十年了,曾经少年都已熬成了白头,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惠泽点点头道:“我也知道,只是如今察燕乱成一锅粥,我一直信奉察燕“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古训,试图用最少的付出谋取最大的收效,因此才恩威并施,拉拢一批、恐吓一批、打击一批,让黑刹威名在察燕大地上远播,招引得各方势力望风而降。论起来,我还没有拼过几次命。”
子悠道:“如今我来了,就把这些事都交给我吧,我倒要看看察燕这头困兽还能翻腾出什么惊涛骇浪来。”
惠泽道:“既如此,征战之事就交给贤弟。只是有几处需要提醒你的,第一个要注意的便是白元,它毕竟是察燕第一大门派,已屹立千年,不仅势力强大,且盘根错节,如今又在白崇一手里做大,是黑刹第一劲敌。第二个要注意的便是旧皇族,莫以为普一是个蠢材,修为不济、头脑也不灵光,便不当回事,其实他只是一个幌子,是谁都可以打起来的,若稍不留意,被他人挟持了,后果不堪设想。第三个要注意的是新党,这个门派成立不过十年,如今徒众已有万余,且与白元勾连,遍地开花,前些时日我令白松设计取了他的北境,却不想被他从背后偷袭,将昔日晋王近三洲之地攻占了,日后一定要取回来。第四个需要注意的便是党项和沙河,听为兄一句劝,这两边世代更替,坐得极稳当,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撼动的。就拿沙河来说,朵朵尔为人虽谨慎懦弱,一打就跑,但前提是他还有跑得余地,若是将他逼在绝路上而不留余地,他定会狗急跳墙,咬一口也是了不得的。”
子悠道:“师兄说的我都记下了,只是,跳不跳墙倒是后话,眼下若不趁热打铁,他必不知我们的厉害而肆意妄为。我以为,无论如何都要再敲上几锤,成则成矣,不成也未必有什么损失。”
惠泽道:“既如此,那就听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