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卿摇了摇头:“无事。”
话落。
正吊儿郎当在檐廊下逗弄笼中信鸽的红袍男子,忽然跳下台阶,上前握住他腕脉,只一瞬,便放开道,“还好,脉象有点虚浮,问题不大。”
燕长卿端坐棋盘前,嘴角噙浅浅笑意:“老师不必忧心,云神医说本王体内金蚕蛊毒已彻底清除,不会再复发。”
顾仲柏闻言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继而落下一子。
楚千墨一屁股坐在中间,抢走燕长卿手中的白子在棋盘落下,闲闲道:
“我师父明明也说,你多年征战,又中奇毒数年,毒性几乎蔓延到心脉,若非一直用珍稀药材和内力压制,早毒发身亡了。如今毒素虽已尽除,但仍需安心静养,切忌过于忧虑,心神不宁,以免损耗亏空身体。”
燕长卿不置可否,端肃内敛道,“本王现在就是在静养。”
此番南下,一为静养,二为到青州验收矿产,外加探查南越。
楚千墨翻了个白眼。
你老整天忧思朝政,哪来的放松静养。
顾仲柏轻抚胡须,目光矍铄,凝着棋盘,“殿下乃国之栋梁,百姓之望,肩上责任重于泰山,当保重身体,收敛锋芒,方能长久地为国效力。”
“本王明白。”
顾仲柏眼眸轻抬,“老夫的意思,御王战功卓越,威名赫赫权倾朝野,最重要的是,殿下正直不阿,百姓都尊你为战神,朝野上下无不敬仰你,这是不争的事实,但。”
话锋一转。
直视的眼,望入燕长卿一怔的眼眸中,“长卿可曾想过,过于锋芒毕露,会引来不必要的忌惮。”
燕长卿权倾朝野,朝野上下无人不服,能忌惮他的只有一人。
两人相对而坐,神色凝重地对视着。
气氛陷入短暂的凝滞。
慵懒抱臂伏在棋桌上的楚千墨,悄然挺直了腰,轻咳一声,看向顾仲柏:
“顾太傅会不会多虑了,陛下和殿下叔侄情深,况且,当年太上皇本就属意让殿下继位...”
对上燕长卿投射过来的严峻幽冷视线,楚千墨双手抱臂,“喂喂,不必这样看着本公子。本公子说的是实话,太上皇本就有意传位于殿下,是殿下主动放弃...皇上和太后也知道此事,现今又怎会无端忌惮?”
燕长卿神色一凛:“慎言,即便父皇曾有此意,但事过境迁,如今明煦才是正统,任何关于皇位的言论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此言不可再说。”
楚千墨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当今天子,叫燕明煦,年仅16岁。
太子燕长恩,也是燕长卿一母同胞的兄长,才登基三年,突发重病。
淳王趁此联合诸王叛乱,幸得燕长卿挺身而出,平定乱局。
当时太上皇仍未仙逝,而燕长恩突发重病还没立太子,本想立六子燕长卿为帝,但淳王勾结南越巫蛊,致使燕长卿中毒,前途未卜,太上皇遂立燕长恩10岁的儿子—燕明煦为皇长孙。
三年后,燕明煦继位,先帝病逝。
燕长卿和先帝兄弟情深,作为叔父,自燕明煦幼时起便承担教诲的责任,不仅传授文韬武略,还教导他治国理政之道。
在燕明煦继位后,燕长卿更是全力辅助,鞠躬尽瘁。
而燕明煦,自小便对叔父有孺慕之情,尊敬有加。
顾仲柏突然起身,朝对面一脸正色地颔首拱手,“殿下与陛下叔侄情深,然而,世事变幻,人心亦然。殿下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但过刚易折。基石不稳,何以支撑大厦,今日臣斗胆请殿下务必要保全自身。”
人心易变。
权势往往最能改变人心。
更何况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楚千墨噤声,看向沉默的燕长卿。
燕长卿幽深黑眸有着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深吸口气,起身扶着顾仲柏坐下,“太傅的教诲,长卿铭记于心。”
顾仲柏微微一笑,“老夫已致仕,不再是学士院太傅,幸得殿下感念臣尽心尽力教导一众皇子,让陛下批准臣提前致仕,回乡养老。”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若非您悉心教导,长卿难以有今日的成就。”
两人再度相对而坐,执子对弈。
棋局继续。
不消片刻。
看着被围困的白子,燕长卿将手中白子仍回棋篓,无奈一笑,“本王输了。”
他自觉心神向来稳如泰山,太傅一番话,终究让他乱了心。
顾仲柏轻轻捋着胡子,笑道:“无论局势如何,都应保持冷静沉着,您一时失神,却足以影响全局,稍微不慎,便一败涂地。”
“老师棋艺高超,能打败你的又有几人。”
顾仲柏双目炯炯有神,“早些日子,我与故友对弈,恰巧碰见他学生,我和那学生对弈一局,结果打成平手。”
燕长卿闻言来了兴趣,“能与老师打成平手,想来此人十分聪慧。”
“是块好玉,稍加雕琢,必成大器。只是那老东西说老夫以大欺小,来日有机会,长卿可得和他学生对弈一局,给老夫找回场子。”
燕长卿忍不住轻笑。
“能得老师如此称赞,本王也很想见见是何人物。”
.
第二天。
锦绣本想吃过早饭便回去的,吴桂花极力希望三人吃过午饭再回去。
锦绣只得应下。
谢小玉有点乐不思蜀,都不太想走了,“嫂嫂,我们不多住两天吗?”
锦绣打趣:“你不想带虎虎回去吗?万一虎虎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愿意跟你回去...”
谢小玉一听,立马摇头,“不行,我要把虎虎带回去,好吧,我们吃完午饭就回。”
“嗯,去玩吧。”
谢小玉抱着虎虎和黎天河割草去了。
每天一早,黎天河的首要任务就是割新鲜的嫩草。
兔子吃的草不能沾露水,割回来还得晾干。
锦绣杵在兔窝前,看里面被打扫得干净爽利,兔子健康有活力,就知黎天河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这样的肉兔可不多见,最好不要外流,万一别人也想着养,往后一定会拉低兔子的价格。”
吴桂花明白女儿的意思,想了想:“我们宰了再拿去卖,不卖活兔。”
“嗯,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