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玉清宫。
“廷儿,总算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北昀帝正和自己的独子一起用晚膳,席间不停的给他布菜。
“父皇,您吃您的,我自己来。”萧暮廷咀嚼完口中的食物,这才娓娓道来这次的行程。
“哼,他只是拿走一只手臂想来也无用,廷儿的做法父皇没意见,天外之人不可以常理推测,你将沈晴娘扣在身边没错,不过父皇还是要提醒你,不可操之过急!”
“自然是不能急,我得以情结之才行。”萧暮廷邪笑。
哺食过后,灵堂已布置完毕,整个陈府亦一片缟素。
墨焰休息过后,正带着小明儿两人给陈志远烧纸钱。
陈家大公子设灵一事下午便公开出去,然而前来吊唁的,目前还无一人。
只有大房庶出的三少爷陈志勇以及三小姐陈玉婉,灵堂刚起便来帮忙烧纸钱。
不远处,陈家二老爷,陈昊天的庶弟带着妻儿姗姗来迟。
看着面容沉静却如空谷幽兰的沈晴娘,陈昊宇摸了摸下巴,一双小眼睛全是算计。
陈二夫人一见他这动作,便知道她没安好心,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下。
“哎呦!你这娘们儿疯了不成!”陈昊宇没好气的道。
“她就算失了靠山也是沈家的女儿,你要是有什么坏心思趁早收起来。若是哪天沈家想起她来,你吃不了兜着走!”二夫人乔贵银娘家也是武将,一向泼辣直接。
“爹娘别吵了,都看着呢。”二房唯一的孩子陈志宣提醒。
墨焰远远看到来人便大概猜到其身份了,行了礼后也没多说话,反正这个二叔也从未帮陈志远说过一句。
二夫人有些尴尬,主动上前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
“二婶放心就算为了孩子我也会保重身体的。”墨焰说完后多看了陈昊宇一眼,总觉得他浑身充满黑暗能量,不怀好意。
陈昊宇只觉背脊一阵发凉,这侄媳的眼神好冷。
“大少夫人”,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缓步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
这丫头墨焰见过,是温氏身边的大丫鬟碧荷。
碧荷先娉娉婷婷的行了礼,这才将汤碗送上。
“夫人说,少夫人操持灵堂事宜辛苦了,晚上还要守夜,便吩咐奴婢给夫人炖了一碗补汤,还请夫人趁热饮下。”
这是不看她喝下去不罢休了,墨焰弯了弯唇角,示意柳嬷嬷接过来。
她也不矫情,见温度合适,一口气便灌了下去。
乔贵银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闭上了。
新来的三人挨个给灵位上香后,很快就找借口离开。
“自己的儿子死了,竟然连灵堂都不来,这是连面子都不做了吗!”柳嬷嬷为自家老爷不值,亏老爷死了都想回家。
墨焰冷笑了下,什么都没说,大房两个庶出的弟妹还在,她还不知道这二人的心思。
“嫂嫂,我娘不是不想来,她只是一心向佛,很久都没出过屋子了,这才让我与三妹前来。”陈志勇解释。
“我明白,姨娘有心了。”墨焰还不至于去迁怒一个如同透明的姨娘。
“柳嬷嬷,夜深了,你带小明儿去睡吧,你们也是…”
墨焰看向兄妹两人。
“要烧纸明日早些来便是。”
陈志勇是男子,一直跟寡嫂呆在一起确实不妥,倒是陈玉婉见墨焰挺着大肚子,很想留下陪她,柳嬷嬷也是。
最终,全让墨焰几句话劝退。
她就是要单独留在这,不然,某些人岂不是没机会。
丑时一刻,微风浮动,墨焰眨眨眼,她要等的人来了。
她不紧不慢的从火盆前站起来,坐在椅子上假寐。
不多时,风吹起那人的袍角,从墨焰脚面一闪而过。
近了,那人的手正慢慢接近她的面颊,墨焰甚至能听到他逐渐粗重的呼吸与砰砰砰的心跳。
指尖碰到面皮的刹那,墨焰猛的睁开眼,那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墨焰趁势抓住他的一只手反剪,另一只手被她直接卸了臂膀。
“啊…”那人本想惊叫,叫到一半自己吞了,随即惊恐看向周围,生怕叫来了人。
“原来二叔也知道怕啊,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要老脸了呢!”
墨焰很是镇定,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你身手竟如此矫健!”陈昊宇觉得自己真是草率了,早知道应该了解清楚再来的。
“你最好从了我,否则事情闹大了,我就说是你勾引的我,届时,我最多是没脸面,而你…怕是要浸猪笼!”陈昊宇眼珠子一转,立刻开始威胁,。
“呵!”墨焰笑了,自己还是砧板上的肉,竟还敢威胁她。
“我原本只想教训你一下,好让你知晓,好色也得有个度,然而…”
“然而什么…”陈昊宇紧张起来,总觉得她后头没有好话。
“然而,你竟敢拿死来威胁我,那我就不能放过你了。”
这样的人,哪怕身处弱势还想着霸占她,甚至想让她不得好死,如此歹毒,她若是还手下留情,那蠢的就是她了!
语罢,她反手便是一掌,直接将人敲晕。
与此同时,一个小瓶子从陈昊宇袖中滚落出来,墨焰不用打开便嗅到了瓶口散发出来的微末气味。
她神情一厉,看着地上睡的跟死猪一样的老色鬼,计上心来。
忙乎了一夜,墨焰在天光微亮时,才在灵堂眯了会儿。
卯时末,府中的丫头小厮们开始忙活,一声惊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事发在柴房,府中主子、下人很快便聚集在这里。
柳嬷嬷本是一大早便过来伺候墨焰用膳,顺便让她回去休息的,谁知刚走到灵堂就被叫声吸引。
“这大清早的,哪房的丫头如此没规矩。”
“嬷嬷可以去看看热闹。”墨焰已经拿起肉粥灌下一口,当个孕妇还真不容易,腰酸腿疼不说,饿的还快。
“那好,夫人您先吃着,小明儿还在睡,奴婢去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柳嬷嬷也很好奇,知晓发生了何事也好回来说给她家主子听。
主院,柴房。
闻讯而来的陈昊天早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双拳握的死紧,太阳穴青筋暴起。
“这…这不可能,大伯父,父亲定是神志不清了!”陈志勇见自己的父亲居然大清早的便和大伯娘房里的大丫头纠缠在一起。
两人哪怕被人发现也像着了魔似的,完全不管他人。
他不可置信的摇头,父亲就算再好色也决不敢招惹大伯娘的人啊,他疯了不成。
正要上前去拉扯,晚一步来的乔贵银嗷的一声叫起来,冲上前对着碧荷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你这个贱人,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原来是想爬上主子的床当姨娘!”
碧荷头发被扯,这才从药效中清醒过来,见自己光天化日下被人围观,强烈的刺激下,直接晕了过去。
陈志宣见事情已经越发不可收拾了,也顾不得自己爹了,半拖半抱的把乔贵银带回了二房。
“来人,将这个贱人关进偏院,再将陈昊宇用冰水泼醒!”陈昊天连名带姓的喊,这是连弟弟也不准备认了。
很快,温氏闻信过来了,陈家二姥爷也清醒过来。
“大哥,是那个贱妇,是沈氏那个贱妇给我下了药。”正院前厅,陈昊天上坐,下面跪着狼狈不堪,瑟瑟发抖的陈昊宇。
听了他的话,陈昊天表情未变,倒是门外的柳嬷嬷激动起来。
“你胡说!我家夫人和你无冤无仇,作甚一回来便要害你?”
一句话让看热闹的下人们窃窃私语,也让陈昊宇一口气哽在喉头。
“是啊,大少夫人才刚回来,怎可能就和二老爷结上梁子了,他们都没见过几回吧。”
“是啊,谁不知道二老爷历来便好色,碧荷定是被强迫的。”
“二老爷太过分了,这是看大少爷死了,就想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吗。”
陈昊宇知道不说实话恐怕是脱不了干系了,反正都这样了,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他眼一闭,心一横,道:“是我先起了意,想打沈氏的主意,这才夜里独自前去,可她把我打晕后的事,便不是我自愿的了。”
“嘶…”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二老爷也太不是东西了,侄媳的便宜都想占,这还是人吗!
听到这,温氏也坐不住了,她义正言辞的起身道:“老爷,您都听到了吧,若是没有这事,二叔又何必自揭其短,可怜我的大丫头,整日给她送汤,还要被她如此利用。”
陈昊天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陈昊宇,判断他的话应是有三分可信,正要让下人去将沈晴娘叫来时,一声通报打断了他。
“报,太子殿下前来吊唁!”
“什么!”陈昊天噌的一下起身,差点连椅子都带倒了。
他径直往灵堂去,下人们也散了个干净。
萧暮廷一到便打量了一圈墨焰,随后接过属下递来的三支香。
“怎么一日不见便瘦了,气色也不怎么好。”
墨焰朝他回礼后,答:“许是守夜的缘故吧。”
“是臣不好,没照顾好大儿媳妇儿。”陈昊天上前见礼。
“的确是你不好,她一个孕妇,你就让她一个人在灵堂守着,其他人呢?陈爱卿家里是没人了吗?”
陈昊天心头一紧,这点确实是他放任了,自己不愿来,温氏和玉娇也说身体不适,自己便放任了。
他连忙承认错误,让下人将府中大大小小主子全叫来守灵。
萧暮廷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陈昊天想到家中方才发生的事,只觉心烦意乱。
不多时,脸色难看的二房母子,大房主母以及庶出的子女,就连很少出屋的莲姨娘都到了,唯独陈昊宇和陈玉娇不见踪影。
“陈爱卿的弟弟和女儿谱儿够大的啊,这亲人死了连个面儿都不露。”萧暮廷的语气看似随意,可陈昊天知道,这位主子生气了。
他在脑中组织了下语言,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见他吃瘪墨焰就高兴,她抢在陈昊天之前开了口:“想是家中有什么事情吧,方才妾身还听到一声惊叫呢?”
“哦?这么有趣啊,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萧暮廷看向陈昊天。
陈昊天瞪了墨焰一眼,这才回答:“家中是出了点事,不过都是内宅琐事,就不污了殿下的耳朵了。”
“是吗,那倒是孤多管闲事了。”萧暮廷邪笑。
“不敢,殿下言重了。”陈昊天惶恐。
“爹,你将碧荷关起来作甚,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陈玉娇醒来便听闻这件事,碧荷是娘的得力助手,平日里对她也恭敬有加,颇为照顾,这个沈氏一回来就搞风搞雨,想死不成!
“混账!谁教的你如此放肆!”
见她居然带着哭哭啼啼的碧荷过来了,陈昊天气的一巴掌将陈玉娇打翻在地。
正愁怎么把事情混过去呢,这个该死的蠢货居然还敢把贱婢放出来,真是被惯的无法无天了。
陈玉娇从未被父亲打过,一下子愣住了。
“哟,看来这里还有故事啊,陈爱卿,你今儿还非得把事情说清楚不可了。”萧暮廷收了笑容,这一肃脸倒有三分骇人了。
陈昊天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跪下将事情经过竹筒倒豆子。
“这内宅的烂事,孤没兴趣,不过你弟弟说这事跟沈氏有关,那孤就得过问一二了,毕竟她是孤选中的贴身侍女嘛,将陈昊宇带过来。”萧暮廷直接指挥自己手下,根本不管陈昊天的脸色已经难看的滴血了。
陈昊天只觉这辈子的脸都在今日丢尽了,看着被压过来的那人,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太子殿下一插手,明日御都恐怕就会传遍了!
“听说,你夜里去找沈晴娘,想对她图谋不轨?”萧暮廷问的很温和。
陈昊宇并不知沈氏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见太子语气平和,还以为自己时运来了,刚好让太子遇到这事,能为他做主,洗清冤枉。
他平稳了一下心跳,把自己对陈昊天说的那套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