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克觉得,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虽然天气近来变暖了,凛冬终于结束,所有人迎来了一个新春,某些树上又抽出了嫩绿色的新芽,城里也可以见到四处乱窜的小捣蛋鬼们,而且商队也被伯爵允许放行了,维桑至明焰湾的商路重新贯通,即便有这么多好消息,但约克还是觉得生活越来越艰难了。
为什么?
因为维桑伯爵颁布了更严苛的税法,旅店从业者每个季度需要上缴两枚金币,比原先整整提升了一倍!
该死的,虽然不知道维桑伯爵和那些他身边该下地狱的征税官和制定税款的法吏是怎么规定其他行业的,但他们对自己这种开旅店的可怜人也太不公正了!说实话,老约克经营着一家破旧不堪的老旅店,旅店主体的石头大厅还是上个世纪建设的,算上旁边与之相连的扩建房屋一共才有六十个铺位,连马棚都是露天的,用一排拴马桩代替。然而就是这么一栋摇摇欲坠的、简陋的、破败不堪的、几乎无人光顾的旅店,那些人居然每个季度要向老约克收取两枚金币?真是太他妈见鬼了,老约克不算成本费的话,差不多刚好能挣到两枚金币,可想而知这有多荒谬。
圣母在上!老约克想想就来气,旅店是他祖父约顿建成的,在那时每个季度国王的征税官会来索要五枚银币,陈旧的旅店账目上记载的清清楚楚。在奠基人祖父死后,旅店传承给了约克的父亲约翰,那时每个季度要向维桑伯爵缴纳八个银币,所得寥寥无几,以至于那时还被称作小约克的孩子想要去明焰湾看看大海都没有旅费。等旅店传给了约克后,税赋又涨了,先是到了九枚银币,然后就是一枚金币,到了现在,约顿死了,约翰也死了,小约克变成了老约克,而且也没有人能继承这家历史悠久的旅店时,维桑伯爵居然要收两枚金币,这真是不给人留一条活路了。
一回忆起来家族的历史,老约克浑浊的双眼中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没想到自己后继无人,他的妻子早就去世了,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孩子,旅店在自己死后就会失去了主人,也会失去了真正的传承,而且现在维桑伯爵又要征收两个金币,圣母啊!求您救救我!
老约克还是小约克的时候,祈祷就从来没有灵验过,等活到了这么老,还是如此,老约克也习惯了。感叹完自己不幸的家族后,他擦去眼泪,因为旅店陈旧的木板门被推开,一伙健壮的男人走了进来,腰间挎着长剑,身穿的便装下鼓鼓囊囊的,内里应该是套着链甲之类的护具。或许是不想太招惹人注意,没人带着护盔。他们不是维桑伯爵的士兵,也不像是雇佣军。
老约克一边想,一边靠在柜台上打量着这些陌生人,同时手中装作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一只木碗,静静等待着什么。
那一伙人中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深棕色斗篷,有着白色瞳孔和鹰钩鼻的男人,他看起来精神十足,自从进入旅店的大厅后就在四处观察着四周的摆设和物品,不过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因为没什么好看的,破旧的石头大厅里冷风阵阵,空旷无比,角落里的蜘蛛网都破旧不堪,早就失去了原本应有的作用。大厅正中心的火炉也没有升起。一句话,空空如也而且寒冷无比,完全不像是个旅店,倒像是被废弃的古旧壁垒的大厅。
“见鬼的,这就是维桑最好的旅店?”一伙人中有人疑惑地自言自语。
“呵呵,我爷爷的墓穴都比这里更像旅店。”一个留着短短的两撇赤红色胡须的矮个男人笑着调侃道。
“是的。而且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我的墓穴了。”老约克阴沉着脸说,他不喜欢那个鹰钩鼻的男人,也不喜欢这些陌生人对他的工作地点和家评头论足。
“无意冒犯。”鹰钩鼻男人微微点头,他罕见的淡色瞳孔微微一缩,看着老约克,问道:“日安,这里就是维桑最好的旅店吗?我和我的人想找个休息的地方,喏,你看,我们还有五匹马,就在外面。”他指了指旅店门口,仿佛是为了回应男人的话似的,门口传来了马的嘶鸣声。
“是的,曾经是,噢,现在也是。你也日安。”老约克沉闷地回答道,“你们有多少人,住多长时间,那些畜生要吃东西吗?”
“二十六个。给我们单独的铺位,只住今晚一个晚上。给马喂些干草和水,量要足,它们跑了很远。”鹰钩鼻男人叮嘱道。
“哦。我会吩咐伙计们的。”老约克点点头,接着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嘿!哈尔!别他妈在角落里坐着了,圣母在上!赶紧过来!”
话音落下后,一个雀斑脸的红头发的年轻伙计出现在大厅里,哈尔看起来闷闷不乐,老约克给他吩咐了一阵,这个年轻人听完点了点头,从老约克手中接过了几把钥匙,领着刚到的住客们上了楼去寻找他们各自的房间。
等人都走后,老约克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是没来由的,他对一切都感觉到了厌烦,不光是为维桑伯爵和他那该死的税,还有更多,为了愚蠢偷懒的哈尔,为了无人可以托付的旅店,当然还为了他自己,老约克已经老了,他觉得自己活得够久了,很快,圣母就将召唤他。
回想一下自己的人生,老约克一边走,一边叹了口气,真他妈的无聊。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约克走到了门口的拴马桩前,将那几匹该死的活蹦乱跳的畜生们一个个不耐烦地牵到马厩里,原本旅店生意最好的时候是有好几个雇工和伙计的,但现在随着生意越发不景气,老约克只能请得起一个仆从和一个厨子了,而且糟糕的是,这类拴马喂牲畜的烂活都要他亲自来干,真是该死,自己都这么老了,老约克一边抱怨一边干活,同时觉得自己的腰更加酸痛了。
这个老人对当前的一切都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