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抽到那个隐藏款的盲盒后，向书微每天都干劲满满，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比较信奉这些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专门和裴祈淮出门两天，只去庙里祈福他们的姻缘。
姜清黎依旧兴致勃勃地为向书微筹谋划策。虽然，办法不一定有用。但聊胜于无。
向书微照常去上班，处理完工作，看完电视剧，就去研究姜清黎发来的《追夫三十六计》。
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一条条扫过。向书微唉声叹气，不到五分钟，放下手机，拿起遥控器，点到主页，找别的连续剧看。
一边搜寻新鲜的下饭剧，向书微一边回想当初她是怎么追到裴祈淮的。
但思来想去，向书微扪心自问，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追到裴祈淮的。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当时是哪一个点，打动了裴祈淮。
跨年的那个晚上，她没有主动地走到他的面前，在电话里也没有说什么动人的特浪漫的情话。她当时的情绪甚至有一点点的丧。
没往常那么能量满满地讨他欢心，裴祈淮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说要在一起。
但拒绝了和她接吻。
想到这，向书微不免咋舌，神色略微遗憾。当初还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拒绝，没想到一拒绝，就拒绝了整整一年。
清汤寡水——就摸摸手，摸摸脸，再稍微好点，摸摸喉结，摸摸腹肌。她就这么撑过了漫长的一年。
她太不容易了。
……
在跨年之前，裴祈淮每次都拒绝她发出的恋爱申请。
向书微做的一些示好行为，或者是有意释放自己魅力的行为，裴祈淮也没有对哪一种行为表现出“这打动了他”的信号。
裴祈淮这人本就不显山不露水，向书微也不是一个善于解说人脸色的人。
她被宠着大长大，不需要察言观色，也不需要懂得人情世故。
她只需要无愧于心地生活，就算释放的好意遭到坏心眼的人反噬，向父也会帮她撑腰。
所以一直以来，向书微的世界还挺简单的。
她只要做对得起自己又善良的不危害社会的事就好了。所以25年了，说她是一个没遭受过社会的理想主义的人，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所以其实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向书微其实都猜不准裴祈淮不说的心思。
但所幸恋爱中的裴祈淮的她问什么答什么，也积极主动地跟她进行一些心灵交流。
……
向书微蓦地眉一紧，懊恼地咋舌。她当初怎么就没问一句，裴祈淮为什么答应和她在一起呢。
问了现在就能对症下药了！把打动了他的点放到mAx！
向书微脸色苦恼了五六秒，头一转，盯向电视屏幕。
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说不定能获得一点儿灵感。
虽然是刑侦犯罪片，但，也参考参考嘛，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
外面的雨下得不小，但室内欢声笑语让气势汹汹的雨声变得模糊。
沙发上的向书微背靠在沙发一角，双腿交叠着放在沙发上。
她穿着件毛茸茸的小浣熊睡袍，尾巴被压在沙发上，竖得笔直，似乎是动物的警戒状态。但她本人，笑得合不拢嘴。
手上捏着包敞开的薯片，头稍低，就要拿的时候，听到台词，唰地一下就仰起了脖子，一只手就直接放在了袋子里。
裴祈淮垂首，眉头早已舒展，笑得更明显了点，不紧不慢地换鞋，解着自己外衣的纽扣，搭着臂弯处正准备往前走，脚一顿，看了看柜子上的告白气球小熊。
昨天还是就光溜溜地站在这，今天就多了一个摆设的房子造景，小熊放在中间。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只小熊。
……
裴祈淮坐下后，向书微才看见他，一时惊喜道：
“你回来啦。”
裴祈淮：“嗯。”
向书微已经习惯了裴祈淮现在这样的回答，以前的裴祈淮当然不这样，甚至可能会主动地问，你有没有想我之类的。
但现在嗯一声，就是正常反应了。向书微小小感伤了三四回后，就接受了。
不过有时候裴祈淮也会多说几句话，问她晚上吃的什么，工作情况怎么样什么的。向书微平常还挺乐意和他多聊聊的——
“今天晚上吃的什么？”
电视里的法医正要解剖尸体，向书微心揪起来，眯了眯眼，生怕画面一转，对准尸体。但没有，画面一转，就是主角洗着手，同事随意跟她聊天，问她晚上吃什么。
她抖了抖手上的水，神色僵着，甚至有点发灰。
“不是肉类——”
“就行。”
向书微脑子叮地一声，喃喃道：
“蔬菜……”
吃蔬菜吧，咱不吃肉了。
“蔬菜？”
裴祈淮微微挑眉，不免诧异地反问。
向书微比较爱吃荤菜，平常有点儿挑食蔬菜。他们也一起吃了一个多月的饭，她的口味看着也没改变。
裴祈淮眸子一沉，语气有点不轻松。
“你不用减肥，太瘦了。”
“谢谢——”
向书微的注意力只允许自己听到裴祈淮说的后半句，她的眼睛都快粘在屏幕里被警戒线围住的犯罪现场，在听到主角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
“凶手一定返回现场了，他现在一定就在这欣赏他的完美作品。”
人群中发出惊呼声，镜头扫过每一张脸，向书微狠狠盯住，迫不及待地想从面相就判断出哪个凶手。
但一闪而过的人群中，有一张特别帅的年轻的脸，向书微中招得猝不及防，一怔，脱口而出。
“好帅啊……”
裴祈淮半蹲起的身子，已经握住一个苹果的手，立刻收回，重新坐下。
呵。
帅？
亏他还想帮她削个苹果，她却已经被别的男人迷得找不到北，连敷衍他两句话都不肯。
……
镜头已经换了好几个画面，后知后觉自己脱口而出什么的向书微，脸色略僵，偷偷斜眼，瞄裴祈淮的脸色。
反正不是高兴的样，比刚坐下的时候不好看多了。而且，夸别的男人帅，是不是减分项？至少不能当面，背地里随便夸好了，她今天也真的是——
向书微眼珠子转了转，看见桌上的苹果，有了打算。
“其实，想想长得也一般，主要是光线问题……”
光线？
呵呵。
他也不是一眼没看，好好的犯罪现场，她是说，是光线好，把一个男人的样貌衬托到，帅到让她脱口而出？
而且——
“你从他出现想到现在，然后得出最终结论，是他长得一般？”
裴祈淮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好转，甚至让向书微看得出来，不爽了几分。向书微果断采用下一个方案，双腿下了沙发，边套着拖鞋，边身子前倾，态度很关心。
“你要吃苹果吗？我刚好想吃个苹果，我去削一个，我们一起吃——”
裴祈淮手一伸，动作利索地就抢走了向书微手中的苹果。
向书微一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心凉大半截。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苹果都不让她吃了。
“坐着。”
“我去。”
男人大迈步走去，就徒留她一个宽阔的背影。向书微望着，看裴祈淮伸手拿出水果刀，然后，就站在水槽旁边，手肘不停地移动。
向书微收回眼，瞥瞥旁边空荡荡的单人沙发，微微叹气。
果然还是有点不高兴了，都不愿意坐在她旁边削水果了，都不想看见她了。
……
“谢谢。”
怀揣着一颗感激忐忑的心，向书微接过裴祈淮递来的苹果，忙不迭地咬了一大口，咔嚓咔嚓地还没嚼完，就连忙评价道：
“真甜。”
裴祈淮的语气不冷不谈。
“怎么，要帮你跟生产地的农民连个线，表达一下，你宁愿冒着会被噎到的风险，也要在没嚼完之前，情绪饱满地先表达感谢？”
这是真生气了。
男人的心眼就那么小，不就夸了一句帅吗，她喜欢的不还是他。
一大顿的话想说，但不敢在没嚼完之前说话，向书微嚼到嘴里一点都不剩，才开口道：
“裴祈淮——”
“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思来想去，还是魔法攻击最有效，说的话她不一定能说过他。
“有吗？”
裴祈淮不咸不淡地反问，原本朝着向书微的脸，脖子一转，朝着屏幕，似乎开始对连续剧的内容有了兴趣。
“那你关心那男的长得帅不帅？还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了？”
裴祈淮仍旧仿佛一个无坚不摧的城堡般反问。
“你都怼我了，而且，我能感觉出来，你不高兴……”
裴祈淮的防御值高得很。
“感觉？你的感觉又不一定是对的，你的感觉那么靠谱吗，那你怎么不感觉感觉——”
裴祈淮停了可能只有半秒。
“我是不是喜欢你。”
“既然你的感觉那么靠谱，那你为什么还要老是问我，我是不是喜欢你。”
向书微的神色已经凝住了，脑子里完全找不到反击的话语，瞳孔微微放大，眼看着裴祈淮的上半身唰地一下凑到她的面前，几乎是要贴到她的鼻尖。
聚焦专注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极为耐心地重复着相似的问题。
“嗯？你的感觉怎么说，她感觉到我喜欢你——”
他的停顿刻意，脸上的探究也刻意，俨然是等待她的回答。
“还是不喜欢你了吗。”
向书微忽然就听到了窗外的哗啦啦的雨声，也不再听见有台词声传来，电视剧里是没人说话吗？像他们现在这样。
向书微眼睑垂了垂，但须臾，便重新看向了裴祈淮，摇了摇头，唇动了动，目光又慌乱也可以说是有点狼狈地躲开了。
裴祈淮敛好了所有情绪，身体打算后撤。向书微又盯向他了。裴祈淮停住。
明明她也没说三二一木头人，看着也好像有多为难就有多为难，有多犹豫就有多犹豫。
他是问了一个很苛刻的的问题吗。
向书微没忍住咽了咽口水，话终于从唇齿尖蹦出。
她的语速很慢，好像每个字都在斟酌。
“我的感觉，感觉不出你的感觉，她只能感觉到，我的感觉，我的感觉告诉我——”
“我只对你有感觉。”
伴着轰隆隆的一声，雨声唰地变得更大，有什么打在了玻璃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
但室内仅在的两个人，没有人想去管哪些。
这些话以前说得多的时候，说出来还挺容易的，但现在毕竟分开了三年，也不是恋人的关系，向书微一时之间胸口还是冒出了浓浓的一团难为情和紧张。
裴祈淮的眼缓慢地眨了眨，又盯着她尤为认真的甚至有种要把她眼底的情绪全部剖析清楚的感觉，看了向书微十几秒。
便身体后撤，直接动作随意地靠回单人沙发上，偏着头，不辫喜怒道：
“花言巧语。”
那就是又被他拒绝了。
向书微了然，也不打算给自己失落的时间，谨记主线任务，便道：
“那你以前喜欢我什么？”
知道以前喜欢什么，现在就能对症下药了。
她话题转变得自然，那他又何必太在意，她说了什么。太认真了，就会血本无归。太在意了，就会被抛弃。
要在利益里夹着真情，要在玩笑里说着真心。
要圈圈绕绕，反复试探，知道对方真的非你不可，你才能交出一颗真心。那样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
“那你呢，当初喜欢我什么？”
那样他或许就能知道，她为什么就突然不喜欢他了。
知道了她喜欢什么，知道她为什么对他喜欢又不喜欢，又喜欢的那一点是什么，他就可以把那一点放到最大，让她更加迷恋他。
……
向书微默认自己问的是，裴祈淮当初主要是因为哪一点决定和她在一起的原因，那个让他喜欢上她，尤为心动的点到底是什么。
所以她的回答，当然不是罗列一大顿，裴祈淮让她爱慕的优点。而是最开始，她对他产生想法的那一个点。
嗯——
向书微是个颜控。
向书微是个偏理想主义的人，然后，有一天——
一个符合她理想中所有特质的帅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向书微不可能不产生想法，没有立刻表现出非常狂热的迷恋，已经算是克制了。
……
向书微诚实道：
“因为你长得帅。”
裴祈淮语噎半晌，还是忍不住反问。
“这么肤浅？”
向书微：“嗯，轮到你说了。”
说是肤浅，但也是一种天时地利的玄学吧，就是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你就符合我对一部分未来的所有预期。
好像在强有力地说着，你就是我的正缘。
裴祈淮对这方面没她那么信，向书微自然不打算把这些话说出口。
“我没说答应回答了。”
？
向书微神色一变，不乐意忙道：
“你耍赖。”
裴祈淮：“哦。”
所以呢。
向书微明了。
换以前她就不乐意打过去了，但现在——算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好感度，好感度，一切都是为了裴祈淮的好感度！
向书微唰地一下站起身，迈了半步，立在裴祈淮的面前。
裴祈淮仰起头，感觉到向书微的阴影落在自己的身上。
“干——”吗。
“晚安！”
“祝你好梦——”
说完，生气的小浣熊大步离去，直冲进自己的房间。
裴祈淮看向面前的电视，已经在放片尾曲了。
裴祈淮伸手拿起遥控器，按下重播。
让他看看，那个男人有多帅。这部剧又有多大的魅力，让她都舍不得移开眼睛跟他聊聊天。
他们才聊了几次天。三年没说过话了，也不知道跟他聊聊天。
还跟他生气。该生气的不是他吗？
但现在才知道，向书微只是见色起意，贪图他的样貌，怪不得以前交心聊天的时候，到后面都变成了，她明示暗示地想和他接吻。
原来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男人深邃的眉眼里没有丝毫的恼意，只是重重的哀伤、自嘲以及无奈，将他整个人包裹。
剧情的一开始就是有个人死亡，然后他的家属跪坐在旁边痛哭流涕。他们是夫妻。
裴祈淮鬼使神差地想，如果他能这样发泄式地哭一场，有些事情会不会好起来，有些情绪是否能不复存在，再也不会影响他。
但他不会这样，有的人留给他这三年的悲伤，不是遏制不住痛哭的冲动，是灵魂上的巨大疮痍，是生活的空荡。
所有的规划都与她有关，每一个规划的未来里都有她，然后未来到了，他走了。
一切都是那么得难以捉摸。
比方说——
在几分钟之前，裴祈淮还以为知道了向书微的回答，他就可以知道向书微要他和不要他的理由，那是多么好的事——
但他现在知道了，脑子却在反反复复地极为刺眼地重映三个字。
怪不得。
因为是一张脸。当然可以轻易地再喜欢上，当然，看了三年，也很容易看腻。
怪不得。
电视的台词已无人在意，男人抬手掩面，浑身上面都被疲惫和哀伤包裹、埋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