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家的院子还没有修整好,砖头散落得到处都是,地井上的水龙头都被搬弯了,看起来一片狼藉......
“咋这么晚还回来?住在宿舍里就好了呀!”
许松绳接过刘二梅手中的小包,注意到爱人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男人时,心里处猛地一沉。
“你咋来了?”
许松绳冷冷问。
“先进屋,我手里还拿着嫂子的东西。”裴寂昌冷冷道,那张脸满是戾气。
屋里的煤油灯亮着,里头的人影在晃动,刘二梅看到院子里的惨状后,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家里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啊......呜呜呜......这个家要完了啊......啊呜.....学校突然就停了我的课,我的工作丢了,这可怎么办啊......”
刘二梅蹲在地上崩溃大哭,身子一颤一颤的。
“妈......”
许晴从屋里冲了出来,蹲下身子,紧紧抱住刘二梅。
许亮则在门口发愣,不知所措地站着。
“学校停了你的课!?这凭啥啊!我我我......我明天就去镇上,找他们说理去!”
许松绳愤怒高吼,一下下用力跺地。
如此境地,这家人几乎悲惨到了极点!
“哥,我有些话跟你说,过来一下。”
裴寂昌拉住许松绳的胳膊,拖着他往寒房走去,可感觉出支书的步伐沉重,情绪异常激动。
两人推门走进寒房里,许松绳如同泄愤一般,猛地把裴寂昌的胳膊给甩开!
“你想说啥!”
许松绳愤愤道。
“何民众当文教局的副局长,他想弄丢嫂子的工作,一句话的事。”
裴寂昌平静说了起来。
许松绳呼着重气,没有应这句话。
“能让何民众动用这些关系,想必我的介绍信已经下来了,不然那人也不会着急给你下马威,为的......”
裴寂昌顺势靠到箱柜上,而后一字一顿:“就是让你认清楚形势!”
许松绳愣了几秒,而后用力摇头:“寂昌,介绍信我没有拿到,何民众狡猾得厉害,一定要先见到你的结婚证明才行。”
“哈哈哈......”
突然,裴寂昌忍俊不禁,仰头大笑起来,而等他再看向许松绳时,眼神无比毒辣,仿佛在盯着一个罪人,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许松绳的那些话,证明他怂了,想要在何民众面前服软,好重新站队。
裴寂昌当然要翻脸了,只有比何民众更狠,让许松绳更怕,后果将更严重,才能使其坚定队伍。
“你笑啥?”
许松绳不安道。
“支书,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家破人亡,现在才到哪?你上午摁手印的赔偿书我一直拿在身上,介绍信要是不给我,今晚上你家安生不了!”
裴寂昌怒目圆瞪,头直接杵在许松绳的脸上。
“嘶......”许松绳呲着牙,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再看裴寂昌时,不由心生胆怯。
“哥......”
这一声,裴寂昌的声音软了下来,上前揽住许松绳的肩膀,“我井都跳了,命都豁出去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也不想想何民众为啥这么怕我!”
许松绳使劲咽了口唾沫,渐渐慌神了。
“一旦让我去了省城,肯定要狠狠咬何民众的一口肉,至于嫂子的工作,我去了跟她说,呵呵,别说复职了,得是主任!”
裴寂昌一脸恶毒,十足的刁民嘴脸。
许松绳还是没有应声,但很明显,他也渐渐冷静下来,分析着当下的局势。
“只要我不往出拿结婚证明,这颗雷就一直在,所以你动脑子想想,何民众能放过你?肯定会对二梅百般刁难,往死里欺负!
他想让你怕!
只有依靠着我,咱才能把日子过舒坦了,老哥,面对这种恶人,咱得比他更毒才行。”
裴寂昌的这话,终于把许松绳给点醒了。
确实。他得站好队,不然的话,夹在中间早晚被挤死,而结婚证明在裴寂昌手里,事件都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骗到手了。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你刚才叫我爱人啥?二梅?你该叫的?”许松绳怒了。
“哥,错了错了,是嫂子,刚才有点着急。”裴寂昌嬉皮笑脸起来。
“明我得再去镇子上,到时候该咋说......”
许松绳抓住裴寂昌的手,拿出介绍信,拍在他的手心里。
裴寂昌紧紧攥着介绍信,而之后两人的谈话,变得轻声细语......
......
翌日,老裴家。
老两口依旧起得很早,推了推一对儿女,没多吭气,没必要多说啥,该下地了。
可裴寂昌翻了个身后继续睡,连眼睛都没有往开睁。寂红还是脸皮薄,跟爹娘嘟囔了,说还要去县里,玉米能多卖些钱。
“嗯?”
白辛巧好歹吭声了,老裴扭头就去,心里暗暗责备,这对儿女咋突然就变懒了。
“哥,俺心疼爹妈。”
寂红听到关门声后,小声地嘀咕一句。
“也心疼不了多久了,明就得下地干活,赶紧把玉米都收了,对了......”裴寂昌从炕头坐了起来。
“那啥,寂红,那位大姐的脚是多少尺码?回头咱先去村里借,今去城里后,要把布鞋给了她,还得指望人家号召买咱的玉米。”
裴寂昌一下精神了。
“跟咱妈的鞋子一个大小。”
寂红应声。
“那正好,把妈的鞋拿给人家,就说是连夜纳的。”裴寂昌道。
“那咱妈咋办?那双厚底鞋,还是妈过年的鞋,再说了,一晚上怎么可能纳起一双鞋。”
寂红蹙眉了。
“这话还不是由咱说,鞋底正巧是之前准备的,你一宿没合眼,连夜纳的鞋面,侧重点在于态度,其他不重要。然后......咱把地里的粮食都卖给大姐,这叫拿人手短。”
裴寂昌轻笑起来。
“地里那么多粮,大姐买不起吧?”
“小妹,造纸厂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号职工,怎么可能买不起?那大姐做事的风格,肯定是个不小的领导,只有咱的价格比粮食局的便宜,什么都可以谈。”
裴寂昌很是自信。
这操作无异于给某国企单位的职工发放福利,现在的政策严格,导致利润都到了粮食局手里,可对于消费者而言,买粮还是贵的呀。
也恰恰因为政策严格,导致市场的定向是模糊的,只要换一种说法,就不存在违规的风险。
当然了,风险也在,就看怎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