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北风刮过,凉亭里四面都没有遮挡,风直往有口的衣服里钻,像把冰凌子倒了进去。
她冻得上牙磕下牙,两排牙齿磕得咔咔作响。
济王看她抖抖嗦嗦,不解风情地说了一句,“顾常念,你得瑟什么?”
常念几乎气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那是,冷的!”
说罢很应景地“阿嚏”一声,鼻涕差点飞出来,她不自觉地吸溜了一声。
他颇为纳罕地看她,这会儿才发现她口唇冻地有些发紫,搁在石桌上的手已经蜷成了鸡爪子。
他探手过去摸了摸,冰凉。
他又攥了攥,手心里像渥了块冰。
常念还没来得及收手,两只手就被他捉住了。
她心里暗暗咒骂,这个死断袖,见缝插针地就要占她的便宜。
没想到他摸完还不罢休,反而攥得更紧了,绕过石桌要拉她起来。
常念在冷风里坐了半日,两只脚都冻僵了,十个脚趾头发木,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济王本打算把她赶紧拉到暖阁去,谁知看她撅着屁股挪了半天,也没挪几步路。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顾常念,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冷你不会说吗?”
常念咬着嘴唇,想压住不受控制地上下牙,仰着脸想骂他,嘴唇哆嗦了半日,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济王恨铁不成钢,也没问她意见,一把把她横抱起来,一边吩咐跟上来的人去熬姜汤,一边把她送进了暖阁的南炕上。
济王耐寒,府里的地炕不到寒冬腊月是断不会烧的,这会儿要是现烧,恐怕也来不及。
只能让人拢上炭盆,搁到她跟前,炭煨的多,还得开窗通风。
屋里热气没上来,常念抱着膀子,仍旧不住地打摆子。
府里没有手炉这种女人用的东西,他环视一圈,大步流星的进了里间,抱了一床被子出来,伸臂展开裹在她身上。
自己则坐在他身侧,捞起她的一只脚,随即就脱了她的官靴。
常念伸手惊呼,下一秒,她的袜筒就被他顺顺当当地抛出了一个弧线。
常念还没来得及脸红,济王就开始在她脚背上搓了起来。
常念手脚打颤,这回不是冷的,是吓的。
她往回缩了缩脚,却被他用劲儿拽回了怀里。
“有什么可害臊的,本王以前在冬天里行军打仗,遇上失温的兵士,都是这样取暖施救的。”
她腰细,连脚也长得精细,和那帮子行伍里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玲珑精致的脚踝连着光洁细腻的脚背,脚趾像五个精致小巧的羊脂玉,因为冻透了,修剪的干净圆润的甲床里头透着紫气。
他清了清嗓子,手上收了点力,“脚上热了,身子自然就热了。”
他多年舞刀骑射,手掌上有一层薄茧,温暖而有力。
常念极力忍着,可他的手每刮过一下,她就忍不住抖上一抖。
常念挣扎地东倒西歪,表情扭曲,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他十分不快地让她坐好,她强忍着坐直身子,“您别,别搓了成吗,我不是害臊,我是怕痒。”
济王烦躁地看着她,“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事儿!”
她觉得很冤枉,“下官身上天生痒痒肉多,真不是故意要找事儿。”
他没好气地伸手把她另一只脚的靴子和袜筒也褪了,把两只脚并排搁在膝头上,见她又要缩。
他毫不客气地在她脚掌上重重扇了一掌。
常念疼得“嘶”了一声,没敢叫出声。
见他一只手握住她的两个脚踝,腾出的另一只手,回过去解前襟的扣子。
常念吓得忘了痒和冷,拥紧了被子,瑟缩着往门上望了一眼。
都是他府里的人,若是他用强,就算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会管她的死活。
她快速的扫了一眼炕桌,上面摆着一个瓷瓶。
她估算了一下距离,他若敢扑上来,她一定会把他的脑袋抡出花儿来。
济王解完了扣子,没起身扑上来。
握着她的脚踝,一把塞进了他的里衣内。
初接触到皮肤,那种凉意让他忍不住腹壁紧绷。
他缓了一下,放松下来,又把衣服往缝隙里塞了塞,捂得严严实实。
做完了这些,抬眼一脸坦然地看着她。
济王有一双惑乱春心的眼睛,不说话时,温暖明亮,像山巅初升的朝阳。
外面又起了风,身后半开的窗户下传进竹叶飒飒的声响。
常念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嗵嗵的心跳。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跳加速的时候了。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还是控制不住心慌。
她别开脸,看窗外风吹枝叶,一簇簇的黄,摇摇摆摆地晃动。
济王的好相貌在他初回京时,就得到了那些世族贵女们的认可,不知道多少媒婆站在门口张望,却一个也没能进门。
那些十七八岁的闺女有的是办法,路上偶遇恰巧摔倒在他面前,谁知他看也不看,抬腿就从人家身上跨了过去。
次数多了,圈中渐渐传出他好男色的传闻,后来又在街上和她闹了那一出戏,那些贵女一个个都死了心,平日里见了他,也只远远地暗自嗟叹,伤怀遗憾。
少女十八总怀春,连她那时都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从这皇城中脱身,找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有一个妥帖温和的夫君,可以让她远离那些营营不休的纷争。
可是十八岁很快就过去了,青春年少时的萌动很快从她身体里抽离出去。
比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更爱无上的权力,要在朝代交迭中保全自己,就要找好同盟。
脚趾渐渐恢复了知觉,能感受到济王腹部上一棱一棱的肌肉轮廓,她忍不住动了动脚趾,蹭了蹭。
占了她这么多回便宜,也该她占他一回便宜了。
说起来,济王还不算太丧良心,肯替她暖脚,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可他一张嘴,就把她仅有的一点感激之情给打碎了。
“顾常念,你脚趾头能不能别老乱动!”
常念裹了裹被子,难堪地蜷了蜷脚趾,“下官知罪。”
他低着头,把她蹭开的边角又往里塞了塞。
“等公主府的案子结了,我会护送二哥往福州一趟。”
常念想了想,说道:“殿下,放任一个前太子活着离京,您不怕日后有隐患吗?”
济王摇摇头,“不会,二哥原本就不想当这个太子,当初是父皇执意册封的,他被这个储君之位压了太久,废位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
“所以你才让二皇子装疯,好躲过杀头的死罪。”
他眼神锐利,像要把她的脑袋射穿,“你……”
她忙解释,“您先别恼,下官是个专管破案的,二皇子是实诚人,头回装疯难免露破绽,再说了,东宫除了我,也就您进去过。”
说罢又补上一句,“您放心,我没跟人提起过,以前不说,以后也更不会说。”
济王被她一阵抢白,沉默了半天才重拾话题。
“二哥罪不至死,能留着命离开京城,后半生也能过得自由一些。”
常念身上暖和了些,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去福州要一个月,我担心……”
他侧身倚在炕桌上,“担心什么?担心我回不来?暖了一回脚,就开始知道惦记本王了。”
他插科打诨地本事奇高,每回一说正经事,他就开始往斜岔里胡诌,有意拿她逗咳嗽。
常念已经习惯了,白眼也懒得翻了。
“皇后已经册封,殿下离京后,宫里难保不会出变故,就算殿下能安全回京,回来后倘若已经立了纯王为储君,您怎么料理,难不成再废一回太子?还是杀了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