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过去了五天。
陆九渊所处的世界展现出来的奇迹,就愈发像是吊在钓杆上的胡萝卜。
诱人万分,却又无法追寻到。
当头炮就是塑形舱那套可以从无到有,塑造躯体,并且将加入其中的“玩家”们的意识留存在其中的神奇科技。
然而,这一套实在是科技跨越难度太大了,而且系统还说明过,对基地造成的破坏有可能导致不可逆的效果,万一对塑形舱的拆解研究,一个不好导致以后不能有新人加入,甚至是影响了退出和复活,那他们可就罪过大了。
所以除去最开始一段时间的激动和发癫之后,任何有理智的科学家都会忍住心中的激动,研究一些科技水平更低的东西。
比如说,翻译按钮,还有在三天的灰暗迷雾之后,出现重大好消息的谷物、大蒜这两种作物,以及长耳朵鼠鼠这种新的肉畜。
但是,它们二者的难度,便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是,究竟是荆梦雨拿到手的翻译按钮,更加容易复刻到现实中;还是刚刚种下三天就已经展露奇迹的新谷物、新的肉畜,更加容易照搬到现世呢?
长久的农耕文明的经验,让即便是小孩子也能够理解一些种田的要点,这也就会让人容易轻视种田畜牧这种工作,将之视为简单,甚至是邋遢与低俗。
但是答案可能会出乎人们的直觉——翻译按钮更加简单。
这便是因为“游戏”只能够容许“玩家”们传递意识,却不能传递更多有用的信息,也不能传送的物质而导致的。
翻译按钮固然是未来风的科技,但是现在已经能摸到边缘,可以理解的是,它一定有着优秀的翻译软件,外加上优秀的能够合成说话者音色的ai部分。
这样一段优秀且复杂的未来代码,哪怕再怎么繁琐些,只要想办法制造出来了能够读取的机器和软件,就算是从零和一照抄过去,然后再加以理解和利用所需要的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更何况,常规的想法肯定是先在这颗异星球上制造出来可以阅读其中逻辑的电脑机器和软件,再按照逻辑理解的方式一块块复刻回去。
但是生物却不一样,生物比这要复杂的多。
比如说,在现世中已经出现了通过手术治疗阿尔茨海默症的成功案例。
实施颈深淋巴管-静脉吻合术后,患者症状出现了明显的改善。
然而,让人感到绿皮科技的重点在于,手术所依据的淀粉样蛋白理论却是被发现了学术造假。
再比如,植物育种或者细菌和单细胞生物等培育的方面,科学家们已经可以做到巧妙地拼接新的基因片段到这些简单的生物里面,或者切割掉不希望显性的基因片段。
但是,到底为什么这样的AtGc的组合就可以造成这样的性状,不清楚。
甚至他们所使用的将dNA解旋、切割和重新结合的三种酶,也不是生物学家们自己制造的“手术刀”,而是其他自然生物体内自带的,他们只是借用了而已。
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
如果给计算机相关的研究人员以0和1,他们是真的能够从0和1,再到汇编语言,再到人能够方便识别和书写的程序语言,再到现实的逻辑,这样一个流程弄清楚的。
但是反过来,如果给生物学家们,给出陆九渊这边新的谷物和新的肉畜可以研究,然后让他们在现世中拼一个新的速成谷种和速生的长耳朵鼠鼠出来?
就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对不起,做不到。
特殊的表现,一定来源于特殊的基因。
而老鼠的基因总数与目前已知的人类基因数量相近,约为3万个左右;老鼠的基因组约有27亿个碱基对。
而这些碱基对里面,究竟哪些部分是表达出来,造成某些性状的;哪些部分是不表达的;哪些部分是表达了但是会被其他基因的表达压制的;哪些又是用来压制其他基因的;哪些又是暂时没有用,但是如果切割开来之后,又会出现神奇的新性状?……
统统不知道。
假设将来随着他们所建设的“文明”,得到了“系统”的承认,并且给出来的新的高科技里面,有技术可以做到将这几种速生速成的动植物,它们基因里面的每一个AtGc组合顺序都测序出来,那么难道问题就得到了解决吗?
没有。
通过机器,来人工合成制定顺序dNA长链的方法确实是有的,但是成本天价不说,长度也不能太长,别说老鼠兔子这样庞大的基因组了,就算是一根香蕉的dNA长链,也难以复刻出来。
就算dNA长链搞定了之后,又该如何从头到尾细胞质基因,搞定细胞结构呢?
一直到搞定了一个完整的细胞之后,现代生物的技术水平,才终于有了基础的眉目,那就是诱导单个细胞如同受精卵那样发育,并且植入到雌性动物的子o里面,去如同克隆羊多莉的诞生那样——创造出新生命来!
但是纵观从碱基对到完整生命,这个无时无刻都发生在世界上,属于各种生物之间的随处可见的繁衍过程,对人类当前的生物科技来说,却实在是过程太过于漫长,难度也太过于高了。
而这样一个长流程,高难度的路径,便也一点不符合科学研究的巧思。
正常的科学手段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像当初生物学家研究dNA结构,却受限于当时的手段,始终无法再进一步放大细胞的投影和影像的时候,他们所做的选择那样,应该有着绕过障碍的巧思!
他们并没有花费漫长的时间,等待到科技进步到可以全方面、多角度、极致放大地看清楚一切的时候,而是选择根据当前窥探到的那些微影子,构建合理的模型。
而最终,沃森和克里克将一个如蛇一般的双螺旋结构搬出来之后,人类便成功在还无法多角度看清dNA的时代里,提前锁定了dNA正确的模样。
这就是科学界,绕过障碍的巧思。
所以,抄程序,哪怕是完全不理解,直接来个囫囵吞枣,从0和1开始照搬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抄生物,绝对不是想象中的,如同机械零件那样一一盲目照搬过去的思路。
他们所需要的,只是需要找到造成速成速产背后的原因,并且只需要这一段基因到现实中巧妙植入的方法。
也就是先定位,再学习,再复刻的路子。
而这对于当前的生物科技和可选人才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在这份荆梦羽准备提交上去的报告末尾,章将军走过来,又亲自添加上了几句新的说明,“最超出意料之外的准备也需要做好——那就是也许这速产和速生的效果,其实同生物科学没有关系。”
“毕竟没有任何一种基因性状的表达,会取决于它们是否被人类饲养和种植。”
“请上级一定要重视我的注脚,这不是胡言乱语。”
“我依旧坚信着唯物主义,但是在新的科学概论已经需要更新的时代,执意以旧的科学的观点和思路来思考,才是一种不唯物的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