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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完烟,我给徐婧发了一条微信,祝她和家人新年快乐。很快的,徐婧回了消息,同样祝我与家人快乐。我问她正在干什么,她说她妈妈身体有些不舒服,她爸爸陪她妈妈去休息了。我询问是否需要去医院。徐婧说没什么事儿,吃完药休息休息就好了。我问徐婧是否方便视频。徐婧说可以,但是你现在不应该陪着父母和孩子呢吗?我说我现在与老歪在他家抽烟呢。
徐婧打过来视频,我接听了。老歪凑到我边上,我向徐婧介绍说这就是老歪。徐婧笑着说新年好。老歪看到徐婧后,愣了愣,同样说了句新年好。徐婧大方地问老歪,我是不是很像他以前的爱人?老歪呆呆地点了点头,说,于小北的审美一直这么在线。徐婧说,而且还很单一。老歪和徐婧都笑了。我拿过手机,不顾老歪的嘲笑,倾诉着对徐婧的思念之情。徐婧说,其实我也想你了,不过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候就能见面了。老歪插嘴道,你们都三十来岁了,怎么还跟刚谈恋爱似的难舍难分呀?我说,你丫跟你的小女朋友不这样吗?老歪说,至少我们现在没这样在视频里腻腻歪歪的。我说,废话,她现在跟她爹妈在一起过年呢,你可以也得敢呀?老歪笑笑,站了起来,去上厕所了。徐婧说,我还想看看小其羽呢。我说她在家和我爸妈玩儿呢。徐婧说,那你一会儿回家之后告诉她,就说我想她了。我说,保证一定转达到。
我正和徐婧聊着天,我妈突然打过电话来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包饺子。我说李貌拉屎去了,等他上完厕所,我们就上楼。挂了电话,我给徐婧发了一条消息,说刚才我妈打电话催我们回去包饺子,所以视频断线了。徐婧说,你们快去吧,我这也没什么事儿,今天看到你就行了。
老歪拿着手机从厕所出来,脸上没有了笑模样。我说咱们上楼吧,我妈打电话催咱们了。老歪说:“你先上去吧,我有点事情。”
“大三十儿的,你能有什么事情?这几天酒吧不是不营业吗?”我问。
老歪说:“有点私事儿,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上楼找你们去。”
“你丫又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呢?”我说,“我跟你可是一向很坦诚的。”
“真的有事儿,没骗你,等过后我再跟你说吧。”
“你丫真没劲。”我拿起外套,打开老歪家的门,说,“以后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了。”
“行行行,我一会儿上楼给你赔礼道歉啊。”老歪在后面推我。
我讪讪地往楼上走,上了一层后,也没有听到老歪关门的声音,不禁好奇起来,便停下了脚步,悄悄从楼梯拐弯处探出头,看向楼下的老歪家。我只能看到他家打开的门,老歪的身子被门挡住了。
楼下传来了高跟鞋上楼的声音,我没看到人,但是听到了一个女人和老歪打招呼:“嗨。”老歪低声说,进来吧。然后,他关上了门。我悄悄地走到老歪家门口,楼道里还遗留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闻起来很高级,显然不是那种廉价的味道。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屋里传来老歪和一个女人低低的交谈声,听不清楚内容。
我只知道,那个女人不是贾婷婷,因为贾婷婷似乎没穿过高跟鞋,也没有喷过这个味道的香水。
我仿佛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那天晚上,老歪没再上楼。
我敷衍我妈,说老歪临时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他的供货商催他尽快结账的事情。我妈说,哪儿有大三十儿催账的,不都应该年前干完这事儿吗?我说,黄世仁不也是在除夕夜逼着杨白劳签的喜儿的卖身契吗?我妈说,现在不是旧社会了。我说,人家要账的还管你是旧社会还是新社会?我妈担心地问,李貌不会被那些催债的找上门吧?我说,我问他了,他说周转得开,等过完年就能结账。我妈说,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咱们提,要是真的周转不开,咱们家还能给他拆兑点儿,应个急什么的。我说,放心吧,他要是真的差钱了,肯定会跟我说的。我妈还是不放心,让我把老歪叫上来,她要好好问问。我说,您就别跟着操心了。我妈说,李貌爸爸妈妈现在不在了,咱们都是街里街坊的,你跟他又是发小儿,出了事儿可别让他自己扛着呀。我说,李貌也三十来岁的人了,不是孩子了,他自己知道怎么分辨是非。说完这话,我反而到担心起老歪来。我不知道刚才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老歪与她是什么关系。但是我这知道,这是老歪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而且我邪恶地想,他们之间一定有见不得光的事情,作为朋友,我应该帮他隐瞒。
白天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将该发的祝福消息都已经发完了。现在马上就要零点了,再过几分钟,戊戌年就要过去了,己亥年很快就要来了。
我先给徐婧发了一条消息:马上就要到新年了,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里,共同披荆斩棘,收获新的幸福,想你~
徐婧似乎已经睡着了,没有回复消息。
我恶作剧般的给老歪也发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祝你不仅仅要在未来的一年快快乐乐,也要在每时每刻都快乐,比如现在(邪恶的微笑表情)
老歪也没回消息,我想,他现在也许正在“忙”。
倏然,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好像帮助老歪隐瞒他的这种行为就是为虎作伥一样——虽然我不知道老歪和那个女人做了些什么。
我翻到了贾婷婷的微信,颤颤巍巍地发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
贾婷婷也没有回复。
给贾婷婷发完消息,我想起了程辰,于是也给她发了一条祝福微信。程辰是这个欢庆的夜晚唯一回复我消息的人,她说,谢谢于哥,也祝你全家新年快乐。
我发出的消息得到了回应,还是很开心的,毕竟现在是举国欢庆的日子。我说,你也在熬夜呢吗?程辰说,我都睡醒了一觉了。我说,今天是和妈妈一起过节吗?程辰说,是的,我和妈妈在姥姥家,还有我大舅,我们四个一起包的饺子,大舅包完饺子就回家了,我和妈妈陪着姥姥一起过的除夕夜。我说,也很好啊,你们三个是血缘关系最近的了。程辰说,我妈妈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姥姥来着,姥姥岁数大了,身体不好,我妈妈在这照顾她。我按照程辰的年龄推算一番,觉得她姥姥大概七十多岁,我说,是啊,人老了之后,身体难免会抱恙,这时候就体现出来家人的重要了。程辰说,我姥姥今年正是坎儿上的岁数,她自己老是瞎想。我问,你姥姥今年73了?程辰说,哪呀,都已经84了。我问,你姥姥的年龄这么大呀,我姥姥要是还在的话,今年也是84,可是咱俩居然差了10岁。程辰说,我妈和我大舅就差10来岁,我姥姥生我妈的时候都快40了。她这么一说,我就理解了,我说,原来如此,老人都是迷信的,她肯定害怕那些老话灵验了,我发现人越老就越惜命。程辰说,没错,我姥姥天天把死挂在嘴边上,别说我妈和我大舅烦了,就连我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我说,老人嘛,越老越像小孩,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程辰说,嗯,谢谢于哥啦,晚安。
这时候早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我点开微信中陈辰的头像,看着我们之前发过的消息发呆。我想,这时候陈辰一定在袁明坤的怀抱里暖暖地睡着。我有些悲伤,又有些嫉妒。今天晚上,小石榴是和我睡的,她趴在床上,被子被她压在身下,我看了看女儿,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一些,然后抻出被子,给她盖好。我的女儿在我的身边,我曾经的爱人在别的男人身边,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啊,我不知道别人能否理解我的心境——一个对曾经爱人依然有些不舍的离婚男人在新春夜晚胡思乱想时孤独的心境。
我拿起手机,打开相机的闪光灯,拍了一张小石榴熟睡的照片。小石榴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一下,闭着眼睛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接着睡去了。我把女儿的照片发给了陈辰,并且说:陈辰,我和女儿祝你新年快乐。
我等了很久,陈辰也没有回复消息。在失落与孤独的情绪中,我不甘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要把这种我自认为悲怆的感觉遗落在黑暗之中,让它留在过去,并且随着新年的太阳初升而烟消云散,同时,新的希冀慢慢融入到我的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