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陈辰似乎在和白灵忙着袁明坤的事情,自从我们那天在斜眼家把事情串连起来之后,她便没再联系我。到年底了,即使陈辰暂不还钱,我这几个月攒下的工资也够坚持过完年的。
我们的放假通知出来了,在原有法定节假日10天的基础上,又提前放了三天。大家全都猜测,今年放假10天一定与那个肺炎有关。程辰比我放假要晚一天,她说她放假之后就要回家了,见不到我,会很想我的。我说,你又不是每天都要陪在你妈身边,我也不用每天都陪着我爸妈和孩子,咱们可以抽空见面啊,再说了,我还答应要见见你爸爸呢。程辰说,哎呀,你要不提我都忘了,我得赶紧问问我爸爸什么时候有空儿。
关于那个不明肺炎,新闻报道说,北京也有了病例,已经隔离了。呼吸学科的诸位大佬也开始站出来说话了,前景似乎并不明朗,国家卫健委已经派了一批专家进驻武汉了。最近的新闻全都离不开这件事儿了,而且报道的比一开始要更加认真全面了,之前一些避讳的事情终于也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1月21日早上,我们公司正式放假了,程辰还需要坚守一天岗位。早上,她把我叫醒,让我开车送她去上班。我问,那你的电动车就不骑回家了吗?程辰说,不骑了,就扔楼下吧,没人偷,等过完节我再回来充电就行了。我说,那我下班去接你吗?程辰说,不用了,我下班直接回我家了。
临出门之前,她抱住我,要和我接吻。我们接了一个十分长久的吻,若不是怕她上班迟到,我们很可能因为这个吻而做一次爱。我开车把她送到公司楼下,她说了许多留念的话,好像我们将要分开一样。是的,我们要做一个短暂的分离,在这个合家欢乐的节日里,陪在自己母亲的身边。我们再次接了一个吻,不过这次时间短了很多。我们的嘴即将分开的时候,她还恋恋不舍地咬了咬我的嘴唇。
程辰走进大楼后,我也打算离开,但是却不知道是先回家还是直接回我妈那里。这时,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想到了徐婧。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她拒绝了我的相送,独自打车去机场,飞到广东和父母过年,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对她的父母提起了我。当时本打算等到清明节后,她把父母接回北京,然后正式见个面的,只是他爸爸的身体突然出现了问题,导致这件事搁浅、殆尽了。
不知不觉的,我竟然开着车来到徐婧家。嗐,来就来了吧,反正也要过年了,我也应该收拾收拾这座给予我庇护的港湾了。自从我和程辰在一起后,便很少来这里了,即使过来也是为了躲麻烦。徐婧家的花被我养死两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耐心了,索性就让花盆空着吧。
我坐在徐婧家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抱着烟灰缸,默默地抽着烟,脑子空空的。似乎只有在这里的时候,我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不用去思考些什么。接连抽了两支烟后,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了,于是找出来笤帚,随意扫了扫,发现除了一些浮土,并没有什么脏地方,便把笤帚收了起来,投了一块抹布,擦擦这儿,擦擦那儿。
就在我收拾屋子的时候,我妈给我发消息,问我春节的时候会不会把小石榴接回去住几天。我说我最近都没和陈辰联系,不知道她有没有安排。我妈说,你别催着陈辰还你钱啊,你要花钱的话,来找我要。我说,我从来没有催过她。我妈说,干脆你问问陈辰,让她跟小石榴一起来吧,咱们去年就没在一起过年。我说,你信吗,即使你不邀请她,她也会主动上门的。我妈说,陈辰就跟我女儿一样,她主动上门怎么了?
直到离开徐婧的家,我也没有联系徐婧。我对她很愧疚,不知道听到她的声音之后说些什么好,索性还是不联系了吧。
我可以不联系徐婧,但是我不得不联系陈辰,我得问问她能不能让小石榴去她奶奶家住段时间。于是,我拨通了陈辰的电话,把我妈的想法告诉了她。陈辰犹豫了一下,说:“最近其实我不太想让小石榴住过去的,你也知道,现在全国各地都开始出现肺炎的病例了,孩子还小,抵抗力又低,其实我挺害怕的。”
我说:“嗯,我能理解,那你就带着小石榴在家吧,哪儿也别去了,踏踏实实休息几天……我妈那边我去解释。”
陈辰说:“那倒也不用,我去解释就行了,你要是跟妈解释的话,肯定会吵吵的……这样吧,除夕那天下午你过来接我们吧,晚上去她奶奶家吃个饭,然后你再把我们送回去……那天你应该不需要陪着辰辰吧?”
“今天是她节前最后一天上班了,她下班之后会直接回她自己家。”
“你不趁着过年的时候,去她家拜访拜访?见见她的父母?”陈辰问。
“她和小石榴同病相怜,”我说,“她父母也是离婚的。”
“哦……不过我不希望我的小石榴会像她一样,性格那么偏执。”
“她的性格还好吧,只不过可能是这么多年没有父亲在身边,缺乏安全感吧。”
“你希望你的女儿也缺乏安全感吗?”
“本来她有机会得到一个新爸爸的,可是那个新爸爸不争气呀。”我开玩笑地说。
“于小北!”陈辰有些急眼,“你寒碜我?”
“没有没有,”我下意识地挥挥手,然而却忽略了陈辰看不见我的动作,“我只是觉得你的命很不好,遇人不淑。”
我听见了陈辰的啜泣声,觉得自己的玩笑开过了,便赶紧道歉:“对不起啊,陈辰,我……我不是故意的。”
“哼,你就会欺负我!”她发起脾气,说,“她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总是照顾她的感受,从来没有关注过我!”
“你这个脾气发得有些莫名其妙啊,”我说,“现在程辰可是我的正牌女友,我不宠着她,宠着谁?”
“你愿意爱谁就爱谁,但是你必须要爱咱们的小石榴。”
“这不用你提醒,我对小石榴的爱不比你少。”
“可是你发现没有,最近你和小石榴相处的时间变少了,大部分精力都交给了她。”
“唉,我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应付你们俩了。”
“我没有给你压力,你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压力。”
“我不想跟你辩论些什么——我也辩不赢你……那就这么说定了,除夕我去接你和小石榴,”我说完,又补充一句,说,“我这儿还有很多口罩,如果你要是需要的话,直接跟我说……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家里还有老人孩子指着你呢。”
“小北!”陈辰的声音有些犹豫,就像老版《三国演义》里,陈宫赴义之前曹操的留恋一样,“小北……如果我说,我想和你一起照顾咱们的父母和孩子,你还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我不可回避也不可否认的是,我动摇了——并不是在此刻动摇了,而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动摇了,似乎就在12月份的那个夜晚,我把本要送给程辰的花束转送给陈辰之后,没有拒绝她提出的拥抱时,就已经动摇了。也许是在还要早些的时候,我得知她受到了袁明坤的欺骗时,就动摇了。或者可能还要更早,我们离婚一周年前后,她反复“纠缠”我的时候,我好像就动摇了;不,不,应该再早一些,可能是某次雨中的温馨,可能是小石榴发烧的夜里,可能是我和徐婧在满月宴上见到她和袁明坤在一起时,可能是2018年8月17日我们从民政局里出来之后,可能在我提出离婚的一瞬,可能……可能……
或许,我从未动摇过,就像是2007年的冬天,我第一次因为想要追这个心仪的女孩子而故意主动与她搭讪时,就已经坚定了自己的内心。自那以后,就再未动摇过。
“小北,你在听我讲话吗?”陈辰的声音温柔得就像我们19岁时刚刚谈恋爱时那样。
“我在听。”
“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我不想跟你聊这些,”我说,“现在外面的世界很不安全,希望你保护好自己吧……好了,就这样吧,除夕的时候等我的电话,你要是缺口罩的话,就告诉我。”
陈辰的语气很低沉,她的情绪一定也很低落:“我家里有不少口罩呢,本来都是为春天的你准备的。”
“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自己肯定会提前准备的。”
“那好吧,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陈辰颓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