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水的动作一顿,突然有些无可适从起来。
以前我跟凤诀在一起行侠仗义的时候,也不曾有人先开口说什么你小心些我担心你之类的话。
大多都是:孙子别拖爷爷后腿。
诸如此类。
我卸下一根金线缠到贺十三娘手上,“就是……嗯……我会小心的,你不要担心。”
贺十三娘反复叮嘱:“如果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上来,听见没有?”
我赶紧点头,“听见了。”
“在水里容易迷失方向,你一定一定要抓牢这根金线。”
我乖乖点头:“好。”
“一刻钟,就一刻钟。时间一到,不管看到了什么,都要上来。”
我再次乖乖点头:“好。”
“行了,去吧。”
我沉入湖中,冰蓝色的湖水看似清澈,实际在水里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除了一些鱼虾,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越潜入水底,游鱼的个头也越来越大。我分出一根金线缠住其中一尾肥硕的游鱼,想着等下带上去给贺十三娘,她定然喜欢。
这冰湖极深,底下漆黑一片。
我刚想继续下潜,眉心就跳动了一下。
背后有东西朝我扑来了!
我闪身躲开,耳畔就听到锋利的牙齿咬合碰撞在一起发出的脆声,力道大得足以将我咬碎。
我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它那对凶神恶煞的滚圆大眼。
——正是那只鼍龙!
在水里,它虽然庞大,却并不笨重,很快就调转方向重新朝我袭来。
我拔出腰间的匕首投掷过去,只堪堪破了它一点皮。
我满意极了,皮这么厚,牙齿这么锋利,想来打洞肯定不成问题。
大概是见了血,我把它彻底惹毛了它一摆尾,再次扑向我。
这次离得近,我看清楚了这只鼍龙的样子。
大概是这冰湖没有它的天敌,鱼又肥美,将它吃得比寻常的鼍龙还要大上三分。
它坚硬的表皮形似盔甲,一双澄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心中牢记着与贺十三娘一刻钟的约定,便不再遛它,卸下剩余的八根金线同时出动,在水里搅出了漩涡。
金线张开又收拢,将这只鼍龙包裹在其中。
它剧烈的挣扎,引起周围水流激烈的晃动,甚至连我的金线都受到了影响。
我担心贺十三娘被卷下来,随即踩着它游了上去。
我还从来没有试过金线的长短,正好今天可以测一下。
待我游回岸上,贺十三娘早就焦急万分了。
她将我扶起来,“没事吧?”
我甩了甩头上的水,“没事。”
“刚才水里动静还真不小,是发现那只鼍龙?”
“不止看到了,还抓到了。”我说,“而且还顺便给你抓了一条鱼,特别肥。”
贺十三娘顿时哭笑不得,“还有心思抓鱼,估计是没事。”
“本来就没事。”我收回缠住鱼的那条金线,“带火了吗?”
贺十三娘摸出怀里的火石,“当然。”
她去找了些枯枝,熟练地生起一堆火,“快来烤烤火,知道你不冷,不过身上的水冻成冰渣子也不舒服。”
我乖乖坐在火堆前,将另外两根线收起来,闭着眼操纵着缠着鼍龙的金线。
远处传来一个嫩气的叫声。
“娘亲!”
我睁开眼,就见小孩兴高采烈地扑倒我身边。我浑身冰气,他打了个哆嗦,“你身上好冷啊。”
秦君遥把小孩拎开,看到我手里的金线沿着岸边直直垂进冰湖里,也没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地帮我清理头发里的冰渣。
小孩哼哼着重新挤过来,连他那只雪兔也跟着凑热闹,将我围得水泄不通。
“嫊嫊,我们商议了一下,要想短时间内翻遍整个雪域,分头行事是最快的。”秦君遥道。
我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商议出什么结果了?”
他展开地图,指给我看,“白老前辈去荒原、叶清风和霜月白从这条山脉开始搜寻、我与腊梅从西面的雪原进山、你与嫂夫人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北。”
“他们已经出发了?”
“是。”
小孩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撅嘴,“那我呢。”
“无论找没找到,七夕之前,我们都得在君归山碰面。”他手指向地图上勾画的那座巍峨雪山,“若磐族旧址就在君归山,到时我们就在那里相见。”
小孩抱着他的兔子挤到我们中间,“我要跟着娘亲。”
秦君遥看了小孩一眼,“嫊嫊,还得辛苦你领着儿子。”
“嗯。”我应了一声,感觉到鼍龙挣扎得没那么厉害了,就开始收金线。
这只鼍龙被打捞上岸时,已经彻底没了脾气,瘫在岸边里一动不动。
贺十三娘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鼍龙,对此颇感兴趣,连鱼也不烤了,只是递来一包香料,“等下帮我撒一些在烤鱼上,我先下去看看。”
我点点头,将香料放在一旁。
我虽然闻不到气味,却也知道这是夜兰国特有的香料,我以前在诸国游历时,最喜欢的就是沙漠之国的香料。
小孩的注意力也被鼍龙吸引,他抄起兔子就跑到坡下,围在它旁边惊叹不已,“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他有些好奇地伸手戳了戳鼍龙的表皮,没想到它突然暴起,用短短的四足跑了起来。
这一幕相当诡异,以至于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的小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啊啊——这什么鬼东西,还会跑。”
小孩飞奔到腊梅身上紧紧抱住他,差点把腊梅勒得喘不过气来。
腊梅艰难开口:“赶紧撒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小孩赶紧松开他,“梅梅,你没事吧?”
“没事……咳咳,不就是会跑的鱼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腊梅有些惆怅,“自从我入了幻月楼,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了。”
“重点不是会跑,重点是它长脚。”小孩只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鱼长脚哎,这跟天上下红雨有什么区别。”
腊梅出声喊道:“公子,它要逃到水里去了。”
秦君遥捡起一颗石子打在了鼍龙的后足上,它应声倒下。
眼看着离冰湖不过咫尺之遥,它再次挣扎起来。
我收紧金线,便不再管了,反正它也逃不掉。
秦君遥看着鼍龙半晌,道:“以前还从未听说过雪域里有鼍龙。”
我见秦君遥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吗?”
“仙藻在雪域最深处,这里一年四季都在下雪,我在想,这只鼍龙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扯了下秦君遥的头发,“别想那么多事情,本来头发就白了,万一以后秃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