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花家有些简陋。
在众多的房屋中,她家的房屋算是比较矮的。
张正道看到她的时候,她正从滨河过来,提着满满的一桶衣服,高高的挽起袖子,两只手冻得通红。
张正道知道卢童生经常给人写一些对联和书信之类的东西,补贴家用。没想到卢小花也帮人浆洗衣物补贴家里。
“道长……”
卢小花娇小的身体,提着一桶衣服,有些吃力,但是又挺倔强的坚持,走一步,桶子就荡在腿上垫一下。
这样走会好一点,省一点力气,但是硌得腿生痛。
见了张正道远远的看着她,她到底有些羞涩起来,将桶子放下了。
两人远远的对视。
“我过来看看你!”
张正道走近了,但是又没太靠近,只是看她的样子,脸蛋红红的,还有细密的汗珠子在额头,只怕是冷风一吹,要受凉。
卢小花笑:“道长不必特意过来。”
“正因为出去回来一共六碗酒,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卢小花手指头扭着衣襟下摆,抿了抿嘴。
“道长,卢氏蒲柳之姿……”
“卢小花很美!”
张正道说出这话,在古代,特别是对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还是显得有些轻佻了。说完有些后悔。
卢小花却笑了,很开心。
“道长可要进屋子喝茶?”
“卢儒童可在家中?”
卢小花抿嘴:“父亲不在家里,帮人写对联去了,春节要到了……”
张正道点头:“那就不必进去,就在这里讨一杯茶喝!”
对于这样的女孩,张正道肯定不能进屋的,一旦说出去了,那是要坏了人家未嫁女孩子的名声。
卢小花进了屋子,然后给张正道倒了一杯茶过来。
张正道说道:“我想用这杯茶敬你,感激你六碗酒。”
卢小花又倒了一杯茶出来,张正道举杯,一饮而尽,随即对着卢小花说道:“感谢了!”
卢小花也举起茶杯,侧过身,一饮而尽。
只不过在卢小花喝下那杯茶的时候,张正道手指头一弹,一缕无形无质的灵气落入到了卢小花的茶杯中。
“告辞!”
张正道笑了笑,一转身,就飘然而去。
卢小花看着张正道的身影,良久没有说话,只觉得有种快要心蹦出胸膛的感觉,脸烧得慌,似乎那市井里传说的那些传奇故事,都快成了真,在自己的身上。
过年对张正道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不知道古代人过年是怎么过的,但是在现代过年他知道该怎么做。
按照他前世在福云观的规矩,腊月二十七就开始忙碌起了。
腊月二十七的那天一早,张正道就吩咐胡芸英开始算账。
“账本拿过来!”
张正道坐在后院的大堂的时候,对着有些殷勤的胡芸英伸出手。
胡芸英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
她做的账稀烂的,自己都看不明白,她就不信张正道能看明白。
果然张正道随意的翻了翻,说道:“都忙了这么久了,到了年尾了,总得有些过年的年味。这样吧,你把人都喊过来。”
于是胡芸英喊了郭兰英过来。
张正道问:“舒白梅呢?”
“老爷,您让我把人喊过来,没让喊鬼一起过来啊!”
张正道:“去把鬼也喊过来。兰英,你去!”
郭兰英去桃树林将正在埋尸的女鬼舒白梅喊了过来。
“过年了,辛苦了一年,从今天开始,道观里放假。”张正道说着摸出三个大红包。
三人喜滋滋的接过来。
舒白梅将银子握的紧紧的,将手向张正道伸过去。
“老爷,我……我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我一个鬼,不食人间烟火,要钱也没什么用处,要不……您把银子收回去吧!”
胡芸英刚刚将银子从红包里取出来,一共十两,欢欣鼓舞,忽然就听到舒白梅在旁边这样一说,顿时心往下一沉。
尼玛!
鬼女人!
你要给老爷银子,你背着我们随便你给啊,这么光明正大的我们还没有走的时候,你就要将银子还回去?
你还回去了,我要不要还回去?
我还回去了,我徒儿郭兰英要不要还回去?
顿时手中的银子有点儿不香了。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听到张正道说道:“拿着吧,或许以后用得着的。这银子就不用收回了,过年了,吃不了东西,可以买几件好看的衣服。”
舒白梅马上将拽着银子的拳头缩回来,笑眯眯的放进了荷包里。
胡芸英恨不得捅她几剑。
明明荷包都带在身上的,会说自己用不了钱,你荷包用来装你溢出来的脑子的吗?
呸!
还好道长没有听她的。
腊月二十八傍晚的时候。
张正道让胡芸英和郭兰英做了一大桌饭菜,请她们吃了一顿饭。
腊月二十九一早。
张正道于道观的大殿内设置香案,胡芸英和郭兰英配合着吹笛敲木鱼的一顿操作。张正道身披明黄正式道袍,开始念经引道,请道观的羽化道众回道观过年。
年三十当天,天还没有亮,张正道就将两个女人喊了起来,女鬼自动的漂移到后院的大堂内。
这是道观一年的最重要的时候,堪称年度盛典。
前世张正道知晓的,是这一天的子时,就会有很多抢头炷香的信众们蜂拥而至。烧子时香是头等大事,观里所有的道士都要出来值班,维持秩序。
所以张正道也是有准备的。
从一大早开始就给两女一鬼交代了很多的事情。
譬如如何应对拥挤不守秩序的问题,如何让信众有序排队,依次纳捐的问题,等等,事情细致,一一的都详细讲解了。
然后吩咐开餐。
这个时间吃年饭,是张正道老家的习惯。
天刚三四点的时候,就开始忙碌做饭。等到五六点的时候,就开始吃年饭。一边吃一边等天亮。
据说是旧社会的时候流传下来的习俗。
防止地主老财在过年的这天过来讨债,怕过年都吃不上饭。就趁着他们讨债之前,将年饭吃了。
后来也就流传成了习俗。
“趁热——”
张正道将一块大蹄膀夹了递给正在埋头造肉的郭兰英。
郭兰英立即眉开眼笑。
张正道又给胡芸英夹了一块鱼。
“年年有余!”
胡芸英立即给张正道回夹了一块蒸芋头,笑嘻嘻的说道:“年年有余,蒸蒸日上。”
张正道习惯性的想要说一句“谁是蒸蒸”“谁是上”的时候,忽然打住了,古代的女人啊,有些玩笑还是不能开的。
张正道还开了一坛酒。
一边吃一边喝,天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吃喝完了,郭兰英去开道观大殿的门,又去道观的外围门扉那边开了门,准备迎接香客上来。
整个大年三十就来了两拨香客。
一波是孙镇监家的家眷。
上来二十多个人,烧香祈福,然后送上香火钱三十两,然后又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另一波是胡屠户家的。
胡屠户和儿子胡烈一起过来的,还有个烧汤的伙计,挑了几斤肉还有一副卤过的猪下水。
张正道也不一定非要收银子、铜钱之类的,有东西抵也行的。
毕竟并不是人人都是有银子给的。
平日里,有些农户也想祁个福的,用些稻米抵、用蔬菜瓜果抵也行。
等送他们父子俩出来的时候,还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下山的时候胡屠户教训他儿子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不能改改和那些狐朋狗友赌钱吃酒的习惯?家里谷满仓、粮满仓,也不够你糟践的……”
“爹,过年不兴教训人的。”
“我不教训你,谁还能教训你。以后我挣的这些个家业,还不够你败的。到时候你吃什么,喝什么?”
胡烈愤愤:“我赢钱的时候,你不骂我?”
胡屠户怒:“还不知道改,以后就只能出来当个道士了,看看这道观里的,乞丐一样……”
这话被风一吹,就吹到了张正道的耳朵里。
脸都黑了。
大过年的,你父子俩拌嘴能不能不牵连我?
手里暗戳戳的捏了个诀。
一路上胡屠户教训儿子,忽然一交跌倒,身上穿的绸缎新衣服顿时就扯破了一块。
胡烈哈哈大笑,刚一笑,脚下一滑,一头撞在了山边,额头上一个大包坟起。
父子俩下山,觉得没法见人,用袖子遮住脸,差点被迎面过来的权老实撞到,赶紧快步走了。却没想还是被权老实认出来,哈哈大笑,着实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