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难得入宫,王皇后也顾不上其它嫔妃,与诸位妃嫔闲聊几句,便打发她们退下。
楚清音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竟她也早就厌倦了和一群毫无感情的女人们互相亲亲热热称姐妹的戏码。
只是她刚走出凤仪宫,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乔贵嫔,请等等。”
是德妃,她为何会来?
楚清音待德妃走到近前,微微伏身行礼,笑问道:“德妃娘娘,找我何事?”
“我与妹妹寝殿顺路,不如一同走走?”
德妃笑着说道,常年礼佛的面容显得平静温和,看起来十分和善。
她自入宫以来,便秉持着封号中的‘德’字,深居简出,不问世事。虽为后宫妃嫔,可日常却简朴、性情德顺的仿若个出家人。
是以在宫中素来也没什么存在感,因此楚清音前世与她也不过点头之交。
因此德妃此番主动来找她,叫她也有些困惑。
毕竟她自入宫到现在,两人也未曾有过交集。
楚清音心中虽然起疑,面上却未表露:“不胜荣幸,娘娘请。”
德妃忍不住抿唇一笑:“乔贵嫔当真是个妙人。”
这突然的夸奖叫楚清音微怔,“娘娘此话何意?”
德妃静静看着她那张与贵妃相似的脸,半晌,才开口道:“都说你与她很像,可我却觉得,你们全然不像。她从来不会在我们面前这样调笑,更不会这般活泼随和。”
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仿佛看透她这具身体里的灵魂般。
纤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楚清音垂眸避开了那道视线,佯装无事道:“德妃娘娘,果真是佛心超然,竟将我一眼看透。”
“你并不爱陛下,对吗?”德妃笑着道,眼神里平静无波,语气里却带着笃定。
“德妃娘娘怎的突然说起这个?”
德妃并不言语,仍是那般静静地看着她。
那视线叫楚清音并不舒服,袖中长指拢了拢,她强压下心中不适,淡淡笑道:“娘娘这话,嫔妾不敢苟同。在这宫中的女人,都爱陛下,嫔妾当然也不例外。”
德妃静默良久,随后也释然一笑:“那也是。”
谈话间,俩人也到了地方。
楚清音笑着同她告别:“谢德妃娘娘一路相送。”
德妃微微颔首:“我本是想劝慰你一番的,但你似乎想的比较开。也对,你这样的性子比她更讨喜,陛下应该只会更喜欢才是。”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开。
徒留楚清音立在原地,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淡蓝色身影,神情复杂。
德妃是礼佛之人,难道她真的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不成?
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从最初认识到如今,这个德妃一直都是超然外物的静看她、观察她。
看似不卷入纷争,却又一直在纷争之中。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德妃并非眼前看到的那样与世无争。
这种感觉很强烈。
尤其自重生再次入宫以来,她便愈发觉得眼前明明该万般熟悉的人或事,都在不断的打破她的认知。
仿佛从前的她是在隔雾看花,而今那层雾气逐渐散去,此刻才真正看清眼前这一切。
或许,以前的她的确太过自大狂妄了。否则,怎么会那般轻易的死在一个小太监手上?
但现在的她,是否真的变聪明了?
想到那日在冷宫中,魏意秋撞墙前说的那番话,仿若诅咒一般,紧紧缠绕着楚清音,一股浓烈的不安再次浮上心头。
她是否该找人,再查探一番?
自那夜裴元凌负气离开,一连数日,他都未曾再踏入过霏雪殿。
宫里的人历来捧高踩低,得知她失宠,各宫管事便也开始或明或暗的阴阳,或是克扣她殿中用例。
“娘娘,这群人太过分。明明是用例给少了,非说没错。奴婢同那管事的人讲理,他竟说,贵嫔身份就只有这些,有本事便找陛下说理去。”湘兰从殿外回来,满脸愤愤。
楚清音正在看书,听见这话,不以为意道:“你在宫中也有些时日了,难道还不清楚这里的生存规则?”
“可您现在还是贵嫔,怎么也不该这样欺负人嘛。”
“好了,你也别太在意……”
楚清音笑着抬头,正要安抚她两句,眉头骤然拧起:“你的脸怎么回事?”
湘兰下意识侧过脸,有些心虚的回道:“娘娘,奴婢就是在路上走太急,摔了一跤……”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清音打断:“是谁打的?”
湘兰支支吾吾,最后还是抵不过自家主子凌厉的目光,讷讷道:“是……是……尚食局的管事王德贵。”
“王德贵?”
楚清音的语气幽冷,眸中裹挟的怒意翻腾明显。
这个王德贵,她有点印象。历来是个长袖善舞,极具专营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混成了个管事。
如今他敢这般明显折辱她身边之人,显然有人在背后授意,故意为之。
会是谁呢?
湘兰见她沉郁的面庞,不由打了个寒颤:“娘娘,您别生气。只是个巴掌,奴婢一点也不疼。”
楚清音回过神,道,“过来。”
湘兰听话的上前,一张脸就在近前,楚清音抬眸便见到那半张脸明显红肿未消,唇角似还隐隐地带着一丝血渍。
这一巴掌明显是打的极狠!
实在是可恶至极。
深深吸了一口气,楚清音吩咐玉烟取来肤凝膏,为湘兰涂抹消肿。
湘兰忙不迭拒绝:“不劳娘娘动手,奴婢自己来就行。”
她说着便要伸手去接,就被楚清音打断:“莫动。”
湘兰当即绷直了身体,不敢再动。
楚清音指尖挑起一坨膏药,轻轻涂上湘兰的脸,心中暗暗发誓。
湘兰,你今日为我受的委屈,日后我定然会为你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药很快便已抹好,湘兰收拾了下,转身便要退下。
“湘兰,你让康禄海打听一下陛下近日动向。”楚清音淡声道。
“娘娘,您这是打算与陛下和好了?”湘兰满脸惊喜道。
看着这小丫头欢喜雀跃的模样,楚清音嘴角勾了勾:“谁告诉你,我与陛下吵架了?”
“可那夜陛下离开的模样……明显就是与您吵架了。”
湘兰说着,上前两步,劝慰道:“娘娘,其实奴婢看的出来,陛下很宠爱您的,只要您主动示弱,他必然会与你和好如初。”
“哦,是吗?”楚清音好笑道。
心中却在思忖,她明白此刻自己手握着‘楚清音’这层身份,裴元凌对她总归是心存厚待的。
只要她主动示好,他必然不会冷待。
但想到那日,裴元凌莫名的生气,她心中又只觉得头疼。
她一时也还没想好,之后该如何对待他。又如何利用她当前的身份,为哥哥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娘娘,虽然奴婢不知晓,您到底在纠结什么。但奴婢却觉得,在宫中想要生存,却不得不依靠陛下宠爱。”
湘兰语气顿了顿,连日来的委屈,以致她的声音略带哽咽:“就像今日,没了陛下的宠爱,您连一份公平的待遇都得不到。”
楚清音闻言,心下苦笑,这个道理她又何尝不知。
只是今生的她,已经厌烦与一群女人斗来斗去只为博得一个男人的宠爱了。
但想到牢中的兄长,无论未来如何,当下裴元凌的宠爱对她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