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钦哑口无言，靠在墙边呆呆地站着，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过来了。
肖指导长叹一口气，语气里透着悲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但这个世界对谁都不公平，谁都有遗憾，你如果不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那……”
王楚钦猛然惊醒，没让肖指导说出来后面的话，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没有不愿意承担，我不会逃避的，我只是还没有消化您说的那些话。”
肖指导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欣慰的笑了。
王楚钦深吸一口气，尽量稳定情绪，开口道：“肖指，我从来都没考虑过龙哥退出国家队之后的事情，我想我只需要好好打球，不给先农坛丢脸就可以了，我也不知道龙哥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
“我承认我的确过于依赖龙哥了，包括张指跟关指，他们觉得我还小，一直保护我，我很感激也很享受。直到今天之前，我都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想清楚，但您把话挑明了放到我面前，我再说不清楚、不明白，那就有些恃宠而骄了。”
肖指抬头，直接插话打断他，“没有的事，不存在恃宠而骄，他们培养你是真喜欢你，就算你没打出来成绩，他们也认了，你在先农坛永远都是自由的，你不愿意就可以不承担，他们依旧会爱你。”
王楚钦仰头望着天花板，今天已经哭过一回了，再掉眼泪就不像一个能被人信任的大人了。
王楚钦调整好情绪，缓缓摇头道：“我知道，我愿意为京队付出一切，就像龙哥带我那样带弟弟妹妹，我也愿意成为京队的明牌和骄傲，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一点，如果这趟浑水必须有人去淌，那这个人一定是龙哥，也一定是我。”
肖指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还是那张脸，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肖指，我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所有有关的一切，我都想知道。”王楚钦认真地道。
肖指注视着他，反问道：“你确定吗？”
王楚钦沉着地点点头，笑道：“这有什么不确定的，我自愿的，我想知道。”
“好，”肖指导没再推脱，指了指沙发的位置，“坐那说吧，我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坐那。”
王楚钦坦然走过去坐下，平视着肖指导，听他讲这里面所有的故事。
“当年马龙赴美做手术你知道吧？”肖指先问了一句，看见王楚钦点头，才继续说：“那一届奥运会马龙没想着能赶上，但东奥却因为疫情推迟了，马龙正好赶回来参加比赛。”
“你龙哥拖着刚做完手术的身体参赛，所有人都没把他当回事，毕竟即使是马龙，身体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也很难跟顶尖的运动员对抗，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马龙赢了，他夺冠了。”
肖指导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楚钦一眼，王楚钦呼吸一滞，他抬手打断肖指导，大脑飞速运转，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那一届的冠军排班表，排的不是京队，也就是说，按照策划好的剧本，龙哥不该拿那个冠军。”
肖指点点头，“对，不该他拿，可他不想输，他偏要向所有人证明，马龙只要不退，永远都是当打之年。”
“我之前听说过这个事，我还问了龙哥，但龙哥跟我说没有的事，少看网上的言论。”王楚钦神色复杂，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马龙是京队的人，京队先破坏了游戏规则，你觉得怎么弥补？”肖指导循循善诱地提问。
王楚钦这次没有思考，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自嘲道：“兄债弟偿，上一任当家人的债，由我这个下一任接班人偿。”
“怨马龙吗？”肖指导笑笑，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
王楚钦摇摇头，笑道：“不怨，站在赛场上，没有人想输，而且龙哥已经承受的够多了，他有赢球的权利，要怪也只能怪背后的省队们，非要把干干净净的小白球弄脏。可再一想，我也是省队争斗的受益者，我们都改变不了这个现状，要么上桌加入游戏，要么被桌上的人联合起来淘汰掉。”
肖指忍不住给他鼓掌，赞叹道：“我就说你聪明，就是很多时候太惯着你了，不想让你接触太多，现在也是实在没办法，既然轮到你了，除了坦然接受没有别的选择，断拍这件事给不了你一个说法，你要做好这个准备。”
“虽然我属于还债，但毕竟他们也断了我一个拍子，张指不会轻易让这事过去的吧？”王楚钦举一反三，他现在觉得把所有事情往复杂里想都不过分。
“呦，不简单，现在都能想到这层了。”肖指见他已经能完全冷静思考了，紧绷的神经立马放松下来，“肯定不会就这么过去，我们换的是你洛奥的单打名额，混双绝对不打，双打尽量争取不打，不过这个影响不大，最主要的就是单打冠军，你只要好好训练，凭实力打败你的对手就行，京队保证背后的每一家势力都不会给你使绊子，这是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多的东西了。”
王楚钦点点头，靠在沙发上，眼神透着一丝悲哀，忍不住感慨道：“那些没有话语权的省队怎么出头呢。”
“出不来，优秀的运动员小时候就会被各个强省队招揽引进，弱省队没有那个资源培养出来一个能打上绝对主力的运动员，即使真的打上去了，也只会被强省队打压，所以这题无解。”
肖指导见过太多肮脏的交易，但他不愿意妥协，否则当年也不会突然就被调去女队。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我前面24年都白活了，肖指，接下来的比赛我该怎么打？”王楚钦大脑是清醒的，但眼睛里还有一线迷茫。
肖指导指了指他的球拍包，“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如果在你经历过大喜大悲，心态正崩溃还拿着副拍的情况下也能夺冠，人家跟咱闹咱也认了，我们也想看看哪个省的这么不要脸，输的这么难看还敢掀桌。”
“好！我竭尽全力！”王楚钦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
他起身走到桌边，拉开球拍包的拉链，把副拍从包里拿出来的瞬间，王楚钦跟肖指导同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