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指导扭头，小莫已经走到场馆门口，准备去候场，他静静地盯着那道背影，坚定道：“好，我赌你赢。”
“yes！”王楚钦握拳弓臂，小声给自己庆祝，终于可以在工作日睡一天懒觉了。
抱着必输的心态，王楚钦跟肖指导拉着小白箱去候场。一路上，王楚钦很开心的跟周围人打招呼，挑球，交拍，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王楚钦晃晃悠悠地站在上场门后，等着主持人念他的名字，听到那声“王楚钦！”的时候，后面的工作人员立马撩开帘子，王楚钦迈着大步走上台。
跟肖指简单赛前沟通了两句，拿上毛巾放到格子里，整理着裤腰走向裁判。
“blue or red？”裁判左右看向两人，小莫抬了抬下巴，示意对面的王楚钦先选。
王楚钦掖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向裁判和他手中的挑边器。不管赛前表现的有多乐观，真正踏入到这个赛场上，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又怎么甘愿输呢。
王楚钦不想输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甚至想回到半个小时前，扇那个赌小莫赢的自己一巴掌，怎么可能会愿意输呢。
裁判催促道：“wang chuqin ,please.”
“red.”王楚钦没有犹豫，坚定选择。
挑边器高高抛起，王楚钦的视线追寻着它下落的踪迹，直到被一只手盖住，消失在视野里。
是红色。
王楚钦指向对面，他没有选择接发球，而是选择挑边，他想一抬头就看到肖指导，看到那个坚定不移选择他赢的人。
这一场比赛，观众看的心梗，肖指导看的心痛，王楚钦打的心累。
乒乓球从来都不是靠决心就能取胜的运动，王楚钦连输两局，又连追两局，仿佛给了所有人一个希望。
甚至肖指在心里疯狂呐喊：赢下来，一个月不出早训都行！
打到第五局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拿下这一局大比分领先，扩大优势，这是观众们期待的。
教练组跟知道一些情况的队员全都为王楚钦捏了把汗，他们不奢求什么扩大优势，因为王楚钦压根没有优势，每一板球都要做到近乎完美才能得到一分。
第五局在万众瞩目中落败，教练组彻底死心了，只有肖指坐在场外，眼神坚定地看着王楚钦，他是孩子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连他都不能坚定，王楚钦只会打的更加艰难。
第六局，小莫已经打出状态了，王楚钦节节败退，分数越拉越大。
最后一球落地，王楚钦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气走去跟小莫、裁判还有对方教练握手，一路回到肖指面前，王楚钦犹豫了一下，肖指先伸出手在那等着。
王楚钦苦笑着跟他击掌，“对不起，我输了。”
“你在我这已经赢了。”肖指导一把将人抱住，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你需要休息。”
王楚钦点点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出来，松开肖指导，蹲在地上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肖指导安静地在一旁等待，没有催促，等王楚钦收拾好，拉上行李箱，情绪低落地道：“我去采访，您在哪等我？”
“我在旁边等你。”肖指导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调解了下气氛。
王楚钦勉为其难给了个面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输球之后的难受，是不管提前做再多心理建设都没有用的。
肖指导陪着他一起去采访区，王楚钦看着等待他的记者，调整好情绪走了过去。
记者拿着话筒，问道：“是不是昨天拍子断掉受到了影响，导致今天的发挥不太好？”
王楚钦眼底没有太多情绪，微微摇头道：“昨天当时肯定是心情受到了影响的，但我觉得这不是今天输球的理由，更多的还是我自己这边出了很多问题，犯了很多错误吧，也没有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打的不够释放，给了对手很大的发挥空间，还是我的能力问题吧。”
结束采访，王楚钦走到肖指导身边，沉默地一言不发。
“走吧。”肖指拉着小白箱走在前面，王楚钦跟在后面，走出场馆后，王楚钦终于绷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掉。
肖指听见动静，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摸着他的脑袋，哄小孩似的道：“委屈你了，你做的很好。”
王楚钦使劲摇头，抱住肖指导，哽咽着说：“我做的不好，我能赢的，但是我没赢下来，失误了好多，我知道您能看出来，不全是拍子的问题，是我打的太差了，您别不要我。”
肖指导心脏猛地抽动一下，他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孩子，心疼地直呼“好儿子”。
等王楚钦情绪平复下来，肖指导握紧他的双臂，斩钉截铁道：“我说过会带你就一定会带你。”
王楚钦小心翼翼地抬头跟肖指导对视，声音怯怯地说：“可是我输了，不是因为拍子，是因为我打的太差了……”
“这话给媒体说说就行了，虽然你今天发挥的的确差强人意，但也不完全就是你的问题，拍子对你肯定是有影响的，主观因素固然重要，客观因素也不能忽视，我相信你没问题的。”肖指导认真地坦言道。
王楚钦没有接话，肖指把手伸到他面前，“手机给我，一会儿先回你屋把平板也给我，这两天暂时不要上网了。”
王楚钦抗拒地后退一步，又觉得不妥，往前挪了一下，解释道：“我不看网上的消息……”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像爆炸了一样，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
王楚钦习惯性地刚把手机掏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屏幕上的弹窗，一只大手直接伸过来把手机抢走，顺势塞进自己兜里，“你不看消息，不代表消息不会找上你。”
“回去洗个澡睡觉，信我就别想太多，我一定会陪你走到洛杉矶，晚上十点半查房，别让我逮着你跟谁兄弟情深拿人家手机上网啊。”肖指导独断专行的操作，让王楚钦敢怒不敢言。
交手机也没什么问题，小时候天天交，主要是手机交上去了，他怎么跟小豆包说话啊！
一路走回宿舍，王楚钦憋屈地跟在肖指导屁股后面，刷卡进门。
肖指导抱着膀子倚着门框，王楚钦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平板拿给他，上交之前还不死心再挣扎一下，“我真不上网，莎莎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没事，我跟莎莎说，还有你家里那边，给你安排妥当了，还有别的顾虑没？”肖指随口说出来的解决方案，让王楚钦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
王楚钦摇摇头，“没了……”
“行，洗个澡睡个好觉吧。”肖指导拿上收缴上来的战利品退出王楚钦房间，还贴心地帮他关上门。
王楚钦感觉心底空落落的，房门一关，他就彻底与世界切断了联系。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心情逐渐有些浮躁，他迫切地想拥有外面的信息，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王楚钦拖着麻木的身子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头，水柱如雾般喷洒而出，照着脑袋浇了下去，只用了一秒，王楚钦立刻清醒过来，对着空气骂骂咧咧地喊了句：“谁特么动我水温了，凉死了！”
侧身躲水柱的速度比救球的时候还快，避到淋不到的地方，王楚钦把旋钮转到中间，等水温热起来，才又站了回去。
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不一会儿，整个浴室都笼罩在层层水雾之中，渐渐模糊了王楚钦的视线。
——
肖指导房间，邱指导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肖指，一言不发。
“你不去看妞妞训练吗？她明天还有比赛呢。”肖指找到王楚钦爸爸的微信，点开聊天框后才抬头看了邱指导一眼。
邱指导心事重重，刚想张嘴说话，肖指导已经低下头开始发信息，只好讪讪地闭上嘴，等肖指导忙完。
肖指导：楚钦今天比赛输了，情绪很低落，我怕他看到网上的一些不好的言论，就把他的手机跟平板都没收了，跟您和您夫人说一声，免得联系不上他担心。
王爸爸回消息很快，肖指刚想跟邱贻可说两句话，消息已经回过来了。
王爸爸：好好好，感谢肖指导，让您费心了，孩子今天没发挥好，也挺对不起您这么长时间对他的教导的，我替他跟您道个歉。
肖指顿时哑然失笑，明明很担心自己孩子，却还是一句都没过问，这一家人太体面了。
肖指导：我把他当自己孩子，咱不说这个，他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回来我开导开导他，等他缓过来这个劲儿了，我就把手机给他，让他给你们报平安。
王爸爸：好，有您在我们放心的很！
挨个又给张指跟关指发消息说明了一下情况，处理完这些事，才放下手机，给邱贻可一个正眼。
邱指导总算逮到了一个说话的机会，赶紧道：“轮到我了吗？”
肖指导无语地翻他个白眼，“嗯，到你了，说吧。”
“莎莎现在的技术集百家之长，男队带过她的都多少教过她一点看家本领，包括大头的勾手，都是她的得分手段，要是这些技战术在赛场上被一一破解，是不是接下来的男团比赛就危险了？”邱指导语气沉重地问道。
肖指导嗤笑一声，“这还用问我吗？你自己不知道？”
邱指导沉默了一瞬，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肖指导一脸莫名其妙，看着邱指导起身就往外走，连忙叫住他：“你等会儿，怎么东一句，西一句的？”
邱指导头也没回，冲他摆摆手，“我们女队的事您就别操心了，走啦。”
直到邱贻可关上门，肖指导才反应过来，好笑地摇摇头，喃喃道：“长本事了啊现在。”
邱指导走出中国楼，直奔训练馆。
孙颖莎一边练发球，一边跟旁边做牵拉的王曼昱聊上午王楚钦的比赛。打出去一个球，孙颖莎叹一口气，憋了好几次，才憋不住说了出来：“曼昱，你说他不会有事吧，怎么还不给我回消息，我也不能去看他。”
王曼昱拉着弹力带，思考了一下，分析道：“有肖指陪着呢，应该没事吧，肖指很靠谱。”
“嗯，我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训练，看看他的状态怎么样。”孙颖莎愁眉不展，练球都少了几分心思。
王曼昱还想安慰她两句，一抬头邱指导正大步流星朝她们走过来，赶紧轻咳了两声，小声提醒道：“邱指来了。”
孙颖莎不动声色地从裤兜里掏出来一颗球，假装认真的在练习。
“行了，别装了，知道你想什么呢。”邱指导跨过围挡，上来对着孙颖莎就是一句戳心窝子的话。
孙颖莎把球拍放到台子上，叹了口气，撅着嘴不开心地道：“我就是不太放心。”
“那咋办，我给你放半天假，让你去陪陪他？”邱指导刚说完，孙颖莎立马摆手拒绝，“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好好训练。”
拿上拍子，孙颖莎继续练发球，才发了两个，邱指导上前两步，嫌弃地说：“别老练你那勾手，把你从男队学的以外的得分手段都练练。”
孙颖莎疑惑地转头看着邱指导，不解道：“为什么？我练的多好啊，都是我融会贯通之后练出来的东西。”
邱指导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搪塞道：“你又不是没自己的东西，男线的技术虽然先进，但你毕竟是女孩子，多练练自己的。”
“行吧，我尽量吧。”孙颖莎不想一直跟教练顶嘴，大不了自己加练的时候再练自己想要的东西。
邱指导盯得很紧，整场训练都在练孙颖莎自己的战术跟套路。
好不容易熬到下训，邱指导撵着孙颖莎走，“行了，去看看你的心结吧，再这熬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孙颖莎嘿嘿一笑，赶紧收拾完东西，挎着包高高兴兴地下训了。
邱指导望着她的背影直叹气，这两个小孩，可真是吃苦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