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靖说完,不等他解释,就拉着他向床榻走去。
他让谢清啼在床榻上坐下:“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谢清啼脱下衣衫,萧沉靖看那些伤已然结痂,道:“恢复的不错,楚安澜给你用的果真都是好药。”
说完伸手将谢清啼推倒在床榻上。
自萧沉靖被关至此地后,谢清啼同他做那些事情,也不过两三次而已,但萧沉靖心中毫无怜惜,每一次都让他痛到昏迷。
那种事情,对谢清啼来说,毫无话本戏文和军中兄弟们谈论的那样舒服,反而如酷刑般让他痛不欲生。
知道萧沉靖要做什么,谢清啼下意识的有些瑟缩。
萧沉靖似是不曾察觉到他下意识的抗拒,他解开衣带将谢清啼的双手绑在一起,又将缚着他双手的腰带一端绑在床头栏杆上。
“床头的栏杆不太结实,你别乱动,小心扯断那些栏杆。”
“嗯。”
萧沉靖绑好他的双手,然后起身去熄了灯。夜空中无星无月,熄灯后的房间中一片黑暗。
黑暗中,除视觉外的一切感官似乎都被放大了许多。
熟悉的疼痛袭来,谢清啼下意识的咽呜了一声。
萧沉靖难得的闻声停了下来:“很疼?”
“不疼。”他说不疼,却克制不住的疼到发抖。
谢清啼说完这个违心的答案,发现萧沉靖未如之前那样继续动作,而是沉默片刻后放开了他。
失去了腰间双手的把握,谢清啼软倒在了并不柔软的床榻上。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然后屋内的烛台被点亮,谢清啼回头去看萧沉靖。
萧沉靖放下手中的火折子,他解开绑着谢清啼双手的腰带,然后拿过床边矮桌上的瓷瓶:“我给你上药。”
那瓷瓶很是熟悉,是上次张仁来为自己治伤时留下的。
谢清啼翻身坐起,伸手去接萧沉靖手中瓷瓶:“王爷,我自己来。”
萧沉靖将瓷瓶递给他,谢清啼将药瓶攥在手中:“王爷,你今天为何,为何……”
萧沉靖起身去熄烛火:“怎么,半途而止,让你失望了?”
“不是。”
烛火熄灭,萧沉靖在他身边躺下:“敷药吧。”
谢清啼在黑暗中给自己敷好药,然后摸索着将药瓶放回床边的矮几上。
他将薄被分了些给萧沉靖,在他身边躺下休息。
屋内一片黑暗,他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知道萧沉靖并未入睡。
“王爷。五年前,我没有主动把布军图给张汤,那时候我被张汤的人在密室中拷问了几日,最后受不住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张汤已经拿到了布军图。”黑暗和静谧给了谢清啼再次提及往事的勇气:“那时候张汤告诉我,他们熬制了惑人心智的汤药,借助汤药的作用逼我说出了布军图的事情。”
萧沉靖的语气很平静:“这件事,你在两年前已经说过。”
这平静的语气让谢清啼心中苦涩,他犹豫片刻,继续道:“这几年来,我一直相信张汤的话,以为是他们借助药物让我说出了布军图的事情。但是前几日,我遇到了张汤的下属司马良,他就是当年对我用刑的人。他告诉我,当初他们给我服用的药并未起到作用,我从服药到重刑昏过去,都没有说出布军图的事。”
萧沉靖问道:“张汤的下属为何要将此事告诉你?”
谢清啼将遇到司马良的经过,以及司马良遭遇的种种事情对萧沉靖仔细说了,然后问萧沉靖:“王爷,如果司马良所言不假,当年不是我出卖了王爷,那出卖王爷的必然另有其人。你当年曾提过,知道前方布军阵法的只有你我二人。”
谢清啼转头去看萧沉靖,但在一片黑暗中,他并不能看清楚萧沉靖的表情,他问萧沉靖:“会不会萧府中还有其他人……”
还有何人同时知道这两处的布军设置?
萧沉靖脑中闪过一人,那人是自己的母亲,但母亲怎么会出卖自己?
更何况,在平叛大军攻入王府时,母亲便自焚于萧府的经堂中了。
若她有其他计划,故意将两处的布军消息透露给张汤,那便必然能够料到萧府有被攻破的危险,若是如此,她为何不及时逃离?
萧沉靖并不对谢清啼提及母亲的事情,他反问谢清啼:“你怀疑是谁?”
“那人既然将布军图的事情出卖给张汤,必然会从张汤那里换来活命的机会。”谢清啼想了想,如实道:“我只知道,从那场事中活下来的,有青青和无极道人。”
身边人没有接话,谢清啼心中明白,相对于自己,萧沉靖更愿相信自幼在萧府长大的青青,和能让他托付萧环钰之事的无极道人。
自己在此时提及青青和赵无极,大有挑拨诬陷的嫌疑。
房间内一片静寂,片刻后,谢清啼听萧沉靖道:“据你所说,司马良已死,而且当年对你用刑的人和那个制作幻药的人,已经全被灭口了?”
“我还没有找到机会去确认此事的真假。”谢清啼道:“但倘若司马良所言不假,那参与当年事的人,就只剩下张汤一人。”
萧沉靖问他:“张汤如今还在南城?”
“楚安澜曾提过,如今暂无可替代张汤的人,所以这些年来,南城一直由张汤带人驻守。”
萧沉靖道:“青青可以相信。你若见到青青,可以传话给她,让她寻机查一查当年的事。”
看来在萧沉靖心中,青青断不会是出卖她的人。
他问萧沉靖:“王爷,即便我传话给青青,她也未必信我。”
萧沉靖不提他与青青等人的交流方式,只是对谢清啼道:“是否相信,她会自己把握。”
如果青青对萧沉靖从无二心,那她收到自己的传话后,即便不完全相信,也会对身边的萧家旧人多做留意,以免叛徒再生事端。
念及此,谢清啼应下了萧沉靖的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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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啼次日醒来时,发现萧沉靖正在喂塘中的鱼。
他走上前去,发现萧沉靖用来喂鱼的,是一些剪碎的青菜叶。“王爷,我要走了。”
萧沉靖放下盛着碎叶的瓷碗,伸手拂过他散在脸侧的长发:“去吧,护好萧环钰。还有,不要死在北境。”
这样的话,萧沉靖之前便说过,但这样一句简单的嘱托,仍让谢清啼心中生出暖意。
他忍不住去拉萧沉靖的手,脱口而出道:“王爷,如果我这次能获胜归来,我去求楚安澜放你出来,我们找一处幽静之地避世隐居好不好?”
听到这个天真的计划,萧沉靖忍不住笑了。
谢清啼话刚出口便觉不妥,他放开萧沉靖的手,心有不舍的向外走去。
“谢清啼。”萧沉靖叫住了他:“你何时动身去北境?”
谢清啼回身说:“九天之后。等西戎六国的使臣离开,我就动身出发。”
“离开京城前,你会再和西戎使团接触吗?”
谢清啼走回熬萧沉靖身边,他不知萧沉靖为何会关心此事:“西戎使团此次进贡了几头白虎,五日后,那些白虎会被安置进皇家猎场。那时候陛下和使臣都在,我也回去。”
“五日后……”萧沉靖看着眼前的池塘,表情有些凝重。
谢清啼看他凝重的表情,道:“五日后怎么了?”
萧沉靖说:“我想让你传些话给无极道人,但无极道人此前去了跑马堂,按时间算来,五日后刚好返回无极观。”
原来萧沉靖想托他传话,谢清啼说:“我从猎场回来,就立即去无极观。”
“如此不妥。”萧沉靖说:“每年的十一月十五,无极道人都会闭关修行。五日后正好是十一月十五,你若不在午时前见他,可能在离开赶赴北境前,再没机会替我传话。”
谢清啼略作权衡便有了决定:“王爷,那天我不去猎场了,我去无极观替你传话。”
萧沉靖听他这样说,看着他的眼神中,生出了让谢清啼看不透的意味,那眼神让谢清啼觉得,萧沉靖似乎是在可怜他。
那眼神让谢清啼有些不舒服,但那眼神一闪即过,萧沉靖说:“那你替我带话给无极道人,就说我在此处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挂念。”
萧沉靖让他冒着被楚安澜责罚的风险,推脱掉去猎场的事情,只是为了让他给无极道人传一句无足轻重的话?
谢清啼心中不解,但还是承诺会把话带到。他许下带话的承诺,才离开了这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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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环钰对逛集市的事情十分有兴趣,等黄昏时分集市热闹起来后,谢清啼再一次带着萧环钰去逛集市。
他带萧环钰买了适合他这个年纪用的弓箭,又买了两套最好的笔墨纸砚。
萧环钰背着弓和箭筒,问谢清啼这文房四宝是买给谁的。
谢清啼告诉他,一套是买给他的,一套是买给自己兄长的。
萧环钰心中好奇:“谢叔叔的姐姐,也像谢叔叔这样温柔好看吗?”
“温柔好看”这四字让谢清啼失笑,他抱起萧环钰向之前同陆天峰见面的客栈走去。
客栈不远有一处水洼,谢清啼低声道:“有人暗中跟着我们,你扮作崴到脚的样子,好让我找理个理由,带你去客栈见你之前见过的哥哥姐姐。”
萧环钰低声回道:“嗯,我会扮的像一些。”
谢清啼放下萧环钰,萧环钰装作对街边店铺极感兴趣的样子,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走路,在经过那处水洼时,一时不察跌倒在水洼里。
他捂着脚踝呻吟,谢清啼将他抱起,他攀着谢清啼的脖子,直呼自己扭断脚了。
他演戏演的如此逼真,让谢清啼几乎忍不住笑,他抱着谢清啼向客栈走去:“前面是客栈,先去那里休息,我给你找大夫。”
他抱着萧环钰进入那处客栈,然后与候在那里的灵灵互相配合,再次入住了之前那间房间。
待引路的店家离去,陆天峰如上次一般,通过那处壁洞来与他相见。
谢清啼告诉他,自己在九日后会赶赴北境,希望陆天峰和灵灵能提前赶赴北境,为他谋划一些事情。
说完将自己在府中写下的计划交给陆天峰。
灵灵收下那写满字的几页纸,调侃道:“那我和小陆就先你一步,去领略领略北境的大漠风光了!”
谢清啼道了谢,屋外传来小二的声音,说他已带着大夫过来了。
灵灵和陆天峰回到了隔壁,谢清啼隔着那个大洞问他们:“这个洞怎么办?”
灵灵拿起一旁的木板给谢清啼看:“我们会用混了碎木屑的树胶把这块板子封回去,一般人看不出来的。”
大夫确认萧环钰只是崴到脚,并未伤到骨头关节后,谢清啼便带他回了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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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亮,谢清啼便到府门外等候,他在这里等候时,萧环钰一直陪着他,似是一刻也不愿与他分离一般。
待日至中天时,刻着谢府家徽的马车终于到了。
马车停下,谢清啼亲手打开马车,扶着车上的人下了马车。
车中人脚下不稳险些跌倒,谢清啼忙扶住她。
谢清啼幼时被府中下人欺负,连果腹的吃食和蔽体的薄衣都不能满足,是同样被谢老爷延弃的长姐母女,从自己本就不多的食物衣衫中均出些给谢清啼,才让他没有饿死冻死。
后来谢清啼随楚安澜入宫,楚安澜越来越喜欢谢清啼,连曾经善待他的长姐,也开始出手扶持。
好在他的长姐谢清依,极有经商天赋,楚安澜明里暗里扶持她,也不必费太多功夫。
多年后谢老爷病逝,在楚安澜的扶持下,谢家的偌大产业,没有交付给谢家的其他孩子,而是被交到了这个极有经商天赋的庶女手中。
虽然自谢清啼入京之后,姐弟二人再未见过面,但再相见的二人立刻便认出了彼此。
姐弟二人在谢府聊了一日,才将这几年的经历对彼此说了个大概。
待到圆月高悬时,谢清依的婢女小声提醒二人:“家主,该休息了,若熬的太晚,明天又该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