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开始谋划一切至今,已过去了五年多,这五年多来,一切事情都在按她的计划推进着。
但只有厉劲风这个棋子,至今还不肯入局。
方妙尘说起自己被楚萧二人奸污,又提起厉劲风救他之事,是想让厉劲风对她心生怜悯,去救他二人的孩子楚安澜。
但未曾想,厉劲风居然如此冷静,方妙尘看他如当年那般洒脱自在无所束缚的模样,心中生出了恨意:“我当年遭遇楚萧二人的折磨囚禁,我挂念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如今也落到了被人囚禁的天地。也罢,你既不愿去救他,我便自己入京救人。”
厉劲风有些无奈:“他中了毒,解药研制出了之前,我即便将他从京城带出来,他也要受毒发的折磨。待解药研制成后,我自会救他,更何况,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虽然暂时陷入困境,但定然会有自救的计划。”
“你是洒脱之人。”方妙尘起身道:“我不似你那般洒脱,忍心让自己的亲身骨肉深陷困境。”
“你要去京城救人?困着他的地方,四周有重兵把守,你去那里恐怕不但难以救人,还会让自己折在那里。”
方妙尘看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厉劲风知道自己猜的不对,他想到另一种可能,不赞同的说:“你想用自己的身份,让皇帝放人?”
方妙尘默认了他的这个猜测,转身向外走去。
厉劲风起身道:“按我对皇帝的了解,你若说出自己的身份,不仅救不了人,还会让自己和萧沉靖陷入危险。”
方妙尘冷笑:“就算死在京城,我也心甘情愿。他出生至今,我未曾给过他一分母亲该有的关怀,如今若能用我这层身份帮帮他,也算尽尽做娘的责任。”
厉劲风还想说什么,方妙尘冷漠道:“告诉你的弟子一声,让她开门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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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啼在清池殿被楚安澜玩弄的时候,被前来说自己有孕之事的谢清依打断。
楚安澜应邀去了谢清依的久安宫,谢清啼羞愧愤恨之下急血攻心,喷出的血将屏风染湿了一片。
宫监要扶他回玉临阁看太医,谢清啼推开了宫监的手:“出去,我要沐浴。”
“这……”宫监怕这贵人出事,好言相劝道:“大人您刚呕血,小心沐浴着凉。”
“出去吧。”谢清啼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还是你要在这里服侍?”
“是小的多嘴。”宫监看他不听劝,忙退了出去,让人去太医院传人候着,好等他从清池殿出来,就立刻为他看诊。
谢清啼在做初用自己换长姐自由的时候,知道早晚有被长姐知道此事的那天,但等这天真的来了,那种本能生出的耻辱感觉,还是让他痛苦至极。
这种事能让人快乐,纵然对方出手太狠,让他感受的只有痛苦,但看萧沉靖和楚安澜的反应,他们似乎都能从这种事情中得到快乐。
他虽未受过这方面的道德熏陶,也没有人跟他讲过这方面的道理,但在军中的时候,他听过军中士兵们对青楼妓子的嗤笑和调笑。
谢清啼从他们的话中,知道用身体交换利益的,大都是妓子之流,妓子是大多数人眼中的不齿之人。
而他谢清啼,此前试图用身体当做萧沉靖的泄愤的途径,如今想用身体从楚安澜这里为长姐讨一份自由。
他如今的行径,与士兵们口中耻笑的妓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但妓子用身体换取银钱,是为了生计,而他呢?
他没有做出愧对萧沉靖的事,却用身体去换取本不需要的宽恕。
长姐入宫也许不全是楚安澜强迫,她如今有了孩子,也明确表示自己不愿出宫,自己想用身体为她换出宫的机会,这也许和她的意愿是违背的。
自己活了这二十几年,遇到事情,还只能想着用这种妓子行径来解决。
自己做着这些妓子行径,但却都没有意义,这样看来,他倒连妓子也不如了。
谢清啼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感到耻辱,更为自己遇事时的无能为力感到耻辱。
耻辱感让他心中痛极眼中酸涩,但无能为力四个字在脑中浮现,他连流泪这种事都觉得软弱和耻辱。
谢清啼洗去楚安澜留下的痕迹,穿衣回了玉临殿,之前为他看病的张仁今日有事告假,前来为他诊治的,是张仁的大弟子赵慈。
赵慈为他诊脉之后,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谢清啼让其他人退下,问道:“赵太医,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赵慈犹豫片刻,问道:“我看过大人的脉案,大人这段时间受的伤,大都是外伤,但今日看大人脉象……”
赵慈刚入宫的时候,谢清啼还未出宫,他在楚安澜心中的地位,比他新娶的皇后还要高。
赵慈在太医院闯了几乎可以致死的大祸,谢清啼为他求情,当时的太医院令不敢忤逆谢清啼的意思,不仅放过了该重罚的赵慈,还为了谢清啼,将赵慈交给当时最有前途的张仁来带。
谢清啼对赵慈不仅有仕途上的帮助之恩,更有救命的恩情,此前谢清啼被张汤折磨的几乎丧命,也是赵慈和张仁一起医治的他。
不过这次谢清啼回宫,给他治病的,都是如今的太医院令张仁,今日前来,还是赵慈数年来第一次见到谢清啼。
谢清啼看他犹豫,温和道:“你若有难处,可以不说。”
赵慈心软,他这样的话,打消了赵慈心中最后的一点犹豫:“五年前大人回宫时,受的伤太重,本就伤到了根基。当时微臣就劝过大人,以后要好好养护身体,但……”
赵慈叹了一口气,谢清啼宽慰道:“战场上杀敌,受些伤总是难免的。”
赵慈道:“若是寻常外伤,倒也无大碍,大人毕竟年轻,好好将养便会无事。但大人劳累过度,又胆气郁结,内里损耗极大,五脏六腑都有衰竭之势,若不好好宽心修养,恐怕……”
“恐怕会折寿?”
“大人,你若不宽心修养,恐怕不能长久啊。”赵慈跪倒在地,道:“请大人保重自己。”
赵慈说让他保重,却不提给他开药养护之事,而赵慈知道他的病症,张仁又如何诊断不出?
张仁既然诊断出病症,为何从未对他提及,也未为他开过除了养外伤和断骨伤的药?
是张仁自作主张瞒下此事,还是楚安澜授意他隐瞒此事?
楚安澜想要他死?
若是从前,他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如今不知为何,这念头竟窜入脑中难以打消。
谢清啼知道赵慈的难处,他扶赵慈起身:“多谢你告知我这些话,我会记在心里。”
记在心里,便是不会向外人提及的意思了,赵慈再次跪倒在地,对他叩首道:“大人,若宫中不便养伤,宫外天地广阔,总有能养伤开药的地方。”
赵慈这样说,分明也是在怀疑瞒下他病症的事情,是皇帝的授意,他敢说出这句话,已是十分胆大不怕死了。
谢清啼道:“我知道了,你先按张仁往日做的脉案写今日的脉案吧。”
赵慈离开后,谢清啼脑中闪过诸多纷杂念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心中激荡难止。
喉头涌上腥甜,谢清啼克制不住,将一口血呕在了地板上。
他在房中休息时,不喜人在房中候着,房中无人,谢清啼拿起书案上的纸,将那些血渍一点点擦干净,然后将沾血的纸烧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