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府,主楼。
大半夜的万籁俱静,该睡的都睡了,唯独夜辰睁着眼,了无睡意,夜家特制的催眠剂,初时还是很有效果的,但那其实也不是真正的睡,是让他进入了昏迷状态,许是体质的关系,这药剂的效果减弱,到如今没什么太大用处了,顶多只能维持1至2个小时的‘昏迷’状态。
关于这点,妖娆并不知晓,夜辰刻意隐瞒了,一是不想让她担心,二是老怎么昏迷下去,只能晚上出来‘活动’的夜就特别的不划算。
这会儿药效过了,夜就‘复活’了。
妖娆虽然进了尉迟府,但没和他睡一块儿,这大半夜的醒过来,没有软玉温香在怀,夜极为不爽,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下床走两步都不行,只能坐轮椅,轮椅是自动的,操作简单,和开电动车一样,只要摇摇操纵杆就行。
妖娆的房间离他不远,到了走廊,靠尽头往左数第三间就是。
还没到门口,他就看到了蹲守在门边的汇善,小丫头就是个门神,叼着一根萝卜盘腿坐在地上,垂着脑袋在打盹,一听到动静,立刻就醒了。
“你来干什么?”她一脸提防,像只受惊的兔子,两只浑圆的眼直瞪着他。
夜辰现在是夜的属性,别指望他能有礼貌,但看在她是妖娆护卫份上,他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这是我家……”
“哼哼,家是你的家,可这间房是我们宗主的。”
汇善和汇美是孪生姐妹,长的一模一样,不熟悉的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汇善有个特征,就是身上一定会有萝卜,这就能很好的区分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
除此,姐姐汇美脾气温柔,是个知心大姐姐类型的女人,汇善就有些蠢萌蠢萌的了。
妖娆决定暂时住在尉迟府时,两姐妹是坚决反对的,但是拗不过妖娆,只能跟着,私下里两姐妹达成了共识,对夜辰严防死守,尤其是这等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找你们宗主有事!”他的耐心是有限的,这么客气气的说话顶多维持一两分钟。
汇善一点不会看气氛,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房门道:“有什么事明天早上说,不许打搅我家宗主休息。”
夜辰的额头爆凸了一根筋,刀尖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地盯剜了她几下。
“你瞪我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不怕只是逞强的台词,事实上夜辰现在这双狼样的眼睛,瞪得她心里发毛,像是要吃了她似的,不禁想这男人真是奇怪,早上明明为人谦和有礼,到了晚上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这么咄咄逼人。为了给自己打气,她嘎嘣一声咬了口萝卜。
“走开!”他眸子里是诡奇的冰寒。
不管是声音还是眼神都像是给汇善的头顶浇了一盆冷水。
“你……你别过来哦,不然……”她将咬过的萝卜对准了他,“揍你哦。”
“你要敢揍我,就等着你家宗主赶你回凤渊吧。”
一击即中啊。
汇善最怕的就是这个。
小兔子立刻垂头丧气了地撅起了嘴,“你是坏蛋!”
“走还是不走?”他不想再说第三遍。
“不行,你先说找我们宗主干什么,是不是想……是不是想……”她还是个初吻都没有过的姑娘,说不出那种不纯洁的话。
“我要是真想,难不成你还想贴着门板偷听?”
“哎?”汇善脸瞬间就红了,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办?这男人真想对宗主不规矩啊。
不成,绝对不可以让他得逞。
她决定拼了。
夜辰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竟然会对他动手了,而他也犯了个人不可貌相的错误。虽说知道十二护卫都是高手,但汇善的模样真的是过于人畜无害了,又特别迷糊,实在不像是个高手,这丫头蠢萌蠢萌的,他想着总能挡个两三招吧,结果一阵劲风从他脸庞擦过,那根被啃过一口的残缺萝卜直直插进了他背后的墙。
这可是萝卜……不是飞镖啊。
敢情萝卜不光是她解馋的零嘴,也是武器啊。
若是别人见识了汇善的能力,肯定吃惊,软脚虾一类指不定还会尿裤子,但夜辰不会,反倒被她将藏在心里的阴暗面给刨出来了,浑身黑气环绕,散发出一股子死亡气息,直接拔枪。
枪和萝卜就这么对上了。
画面有点搞笑,也有点诡异。
一触即发时,房门被打开了。
妖娆一闪身站到了两人中间,“都给我住手!”
汇善听话地放下了新拿出来的萝卜,“宗主是他企图对你不轨!我才动手的。”
妖娆回眸看向夜辰。
夜辰薄冷的唇边滑过一丝邪魅的冷笑,慵懒中带着几分冷魅,“这丫头……我讨厌。”
完全没反驳那句不轨的企图……
妖娆扶额,这种情况她预料过,辰大约是习惯处理人际关系了,对人对事都很有一手,端的是八面玲珑。夜就别指望了,就是一头黑夜里出来觅食的野兽,对谁都不会客气。
“汇善,回去休息,这里不用你守。”
汇善急道:“可是宗主他……他对你……”
“他对我做不了什么,你别多想了。”他现在连站起来走两步都费力,哪有什么力气滚床单。
这话引起了夜辰的不满,脸黑成一坨了。
“你守在门口我反而睡不着。”
“那他……”她还是不放心。
“我自己会处理,还有和汇美说,明晚她也不用守了。”
“啊?”她又急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她。
“还是你想回凤渊?”
她一颤,拔腿就走,走到一半,又退了回来,将墙壁里的萝卜拔出来带走。
等她走了,妖娆推着夜辰进了房间,嘀咕道:“你也真是的,我要是没醒,你打算怎么办?”
要不是今天她睡得浅,压根就不会知道两人在外头大大出手,这房子的隔音设施太好,关了门什么也听不见,若不是汇善动了凤炁,她感应到了,他不死也残了。
“难不成你们夜家的人是钢筋铁骨做的,子弹也不怕。”
“怕啊,但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你扣动扳机前,汇善就能废了你的手。狙击枪倒还好说。你这么近就是找死,下次不许了。你看辰多会哄她,早上给了她一筐萝卜。”
他越听脸越黑,如鹰狼般不驯。
妖娆将他扶到床上躺下,严严实实地替他盖上被子,两人之所以没有睡一个屋子,是她觉得影响不好,也来自女人潜意识里的矜持。
“药效是不是没用了?”之前用药,他都能‘睡’到天亮的,这会儿他竟然醒了,肯定没什么用了。
“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见我。”
“没有,是你的身体要紧。”
“那为什么白天不用药!”这事他早想理论了,要不是‘睡’了,他早爆发了。
“不知道晒太阳是有益健康的吗?”
他沉一张脸反驳,“月亮会发光就是太阳光反射的,晒月亮也一样,分什么早晚。”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躺好了。我给你倒杯温水,你把晚饭后没吃的药吃了。”
这家伙脾气坏,更不喜欢吃药,有时哄都没用。
吃完药,他脸色依旧不好看,半阴半晴的,就知道他还在埋怨早上她花太多时间和辰相处了。
对于这件事,他的确恼恨,心里像塞上了一块石头,直往上顶,使他的喉咙出不来气,闷得慌,郁闷地直瞪她。
她莞尔一笑,乖乖地在他身边躺下。
来尉迟府已经有两天了,这两天除了休息,就是熟悉一下尉迟府的环境,微妙都是别院的那几位大人物,一个都没找上门,按照辰的说法是,他这牌出的有点出其不意,对方可能没理清头绪,正在观望,要她做好准备,指不定明天那边的人就会上门了。
既然决定了与他并肩同行,那么见人她是不会怕的,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
麻烦的是,医院里的那位老太太知道她登堂入室后,气炸了,要不是身体不行,早杀过来了,所以她没少让自己的心腹王陆给她带话。
话十分难听,她听过就忘,但夜不行。
他的性情像豺狼一样残暴贪婪,沾着毛就能带下四两肉,王陆头回带话时,辰不在,她也没有刻意去说,所以没什么事。第二次带话,他可能是见她不回嘴,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嚣张了起来,被晚上的夜用鞭子抽了一顿,如今和老太太成了病友,估摸着没一个星期出不了院。
她靠过来的时候,体温异常温暖,和因虚弱发冷的夜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活像个暖炉,他不禁用手圈紧她,将头埋进她肩窝里。
“明天开始睡我那!”
“可是早上辰会让我搬回来。”
这两人就喜欢对着干。
“晚上是我的时间,关他什么事。”
“那他铁定会回你,白天事,你也管不着。”
哎,真是造孽哦。
他们对着干,苦的可是她啊。
不管她听谁的,到了两人各自的时间,都会被怨怼。
“听他的做什么,听我的。”
每天‘醒’的时候,他就会消化一下白天的事,她和辰你侬我侬的画面,让他的心像被一坛子酸醋浸透,火烧火燎的,难以忍耐。
“是是是,听你的。”
这会儿是对他说,到了早上,这话她也是要重复给另一位的。
这感觉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
“你困不困?”尽管很想和她温情脉脉地相处,但还是会心疼她会睡眠不足。
“还好,我早上有午睡过。”她学聪明了,知道晚上肯定要‘伺候’他的,所以白天会找点时间补觉。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她的脸,确定没有黑眼圈才放心。
“那边到现在还没动静。”
“嗯!”别院那几位也是够沉得住气的。
“姓庄的女人去了他们那边。”
他说的是庄流裳,这位也是个麻烦,来时她没想到她会住在尉迟府里,还是辰告诉她的,说起这个她心里是很不舒服的,对医院里的那位老太太就更厌恶了。
同是女人,竟然为了想要孙子,明目张胆地找了个代孕母亲,还是第一夫人了呢,也不怕这种事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太不要脸了!
说起来,庄流裳是让辰派人抬走的,就是那种四人分别手啊脚啊的那种抬,抬的时候,她没亲自观摩,据说这位庄小姐起先挣扎激烈,而后又很镇定。
原以为是死心了,结果出门就去投奔别院的那伙人了,真叫她大开眼界啊,但她不认为这女人是恼羞成怒地想报复,肯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就是心太软了。”说话的时候,他的眉宇间隐含着凶恶的杀气,“要我……”
她伸手揉了揉他眉心,“杀气太重影响你恢复身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喊打喊杀的。这事我同意辰的做法。你克制一下,先养好身体行吗?现在起冲突,对我们不利。而且因为我的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家,你真闹出人命,别的警察我不敢说,康一大神肯定不会放过你。”
“你这是胳膊肘在往外拐……”
她噗嗤笑道,“你是他,他也是你,我胳膊肘三百六十度的拐都没用,都是向着你们的。”
他从鼻孔里发出哼哼的笑,“你倒是会劝人。”
“我不是劝,是想你赶紧养好身体,免得真有什么动静了,你吃不消。”
“好,我听你的。”
他性格是暴戾,但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愿意收敛。
“对了,趁着现在没什么动静,我想见见小凡,小文,小符她们。”
他不会反对她去见朋友,但要求还是有的,“白天见,晚上不许。”
晚上是他和她的时间,别人不许参与。
“小气。”
不过她也已经想好了,选傍晚的时候,吃个晚餐,占一点辰的时间,也占一点他的时间。
累啊,两边都要讨好。
说着说着,她竟然有些困了,眼皮子只往下掉,但下意识地撑着。
他抬头亲了亲她的眼皮子,将她抱得更紧一些,“睡吧,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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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府,别院。
卧室里,灯火未暗,尉迟明辰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天花板,金悦桐睡了一觉醒来便见他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天不是还有会吗?还不睡。”
他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不管是现在的职责范围,还是尉迟清河吩咐的,每天都能忙得团团转。
“睡过一会儿,你怎么醒了?”
“有点口渴!”她拿起床头柜上茶杯。
“冷了,别喝。”他亲自下了床,重新给她倒了杯温水。
他是个很会照顾女人的男人,让从小没受过父兄多少呵疼的她,感到异常的温暖。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全身心投入到这段婚姻里头去。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关系,她对男人始终保无法完全的信任。
如果尉迟明辰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想法,可他不是,他身处的环境太复杂了,又野心勃勃,今日的温暖很可能是迷惑她的毒药,她身后的家族权利对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男人而言都是极大的诱惑。
他喜欢的可能只是带着权利的她,而不是她这个人。
所以她一再告诉自己,再温暖,再贴心,都不要陷得太深,女人的心太脆弱,经不起伤痕累累。
“你早点睡,明天不是要去见她吗?”
她点头,“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见我。”
“今后你们就是妯娌,她要是不见你,只能说她愚蠢。”
“她绝不愚蠢!”她见过她,知晓她身上有一种不能小看的力量。
“小心应付,别让夜辰看透你。”
“嗯。”
这一夜很宁静,但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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