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飘落,有三成村民问大伯借了银钱。
大伯满脸堆笑,小心的收起借据,免得被雨水打湿。
“好了,这几位捕快,你们认识下。”
“以后小樟村还有附近前阮村北洪村,由他们负责。”
“有发现流民,或是出了什么事,可以找捕快。”主簿严高指着六名捕快。
那六人起身走出,报出姓名。
“鄙人陈大柱。”
“王新庆。”
“吴峰。”
“李力强……”
六名捕快中,一人年纪稍大,四十左右。
他是老捕快,小樟村的村民们眼熟。
余下五人,则是新招收的捕快,二十出头年纪,穿着一身崭新的捕快服,黑底红边。
“诸位,我们十天巡一遍村子,小樟村是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带队的老捕快,上前说道。
村民们互相看看,总算觉得交出去的钱,有些用处。
“其他日子里,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先跟林理彦说,攒着一起上报。”严高指向岳丈。
此时,村民们的神情古怪起来,有人看向大伯林理彦,有人则是看向里长王财松。
林理彦脸上堆笑,拱手向村民们说道:“我替大家跑跑腿。”
“呵……”林河暗自摇头。
他觉得,王财松的里长位置,怕是不稳。
“行了,去前阮村。”
主簿严高挥手,去下个村子收丁税。
一行几人离开小樟村,顶着细雨走在土路上。
严高骑着毛驴,捕快们当然是靠两条腿,跟在后面。
捕快六人中,吴峰低头看去,新发的捕快靴子,沾染了不少泥点。
他有些心疼,想着回去擦洗干净。
“小峰,机灵点。”老捕快陈大柱落后几步,和吴峰低声说道。
“知道了三舅。”吴峰点头应下。
“说了多少遍,在外面别叫我三舅。”
“哦,陈捕头。”
小樟村里,严主簿下令要抓李二王五的时候,是其他两个年轻捕快扑出。
吴峰则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大家都是新来的捕快,这下,在严主簿眼里,那两名年轻捕快露了脸,留下印象。
到天色擦黑,一行人收完北洪村的丁税,回到梁成县。
城门口外,睡在墙根下的流民,消失不见。
这些流民全部带走,去了永宁河,挖一天河泥喝一天稀粥。
至于吴峰一行捕快,在城门口互相打个招呼,各回各家。
吴峰也是。
细雨过后,石板路黑亮反光。
哒哒哒……
脚步声轻响,他穿过南城来到北城。
钻进巷子,两侧传来饭菜香味。
筷子碰撞碗筷,叮当作响。
巷子里一间小院。
不大,三间瓦房围起。
“小峰回来了。”父亲坐在屋檐下,手里做着活计。
“哥,当捕快威风吗?”
妹妹从厨房探出头来。
“威风?”
吴峰一笑,低头看去。
淋了一天细雨,衣服湿透,靴子上满是泥点。
或许……披上一身捕快衣服,在乡下村民们眼里,是威风的。
但是,吴峰自己看来,当个小捕快而已,没什么。
家里也不是什么富庶人家,在北街有间小店面,贩卖些南北杂货。
比起乡下种地的百姓,温饱当然不是问题。
可是……十岁出头时候,父母送他去武馆习武,花掉不少银钱。
“锻骨境,一年七两俸银。”
“我学了十年武,本钱都收不回来。”
“要是能突破炼脏境,或是跟三舅一样当上捕头,那就是一年十两俸银。”吴峰暗道。
父母让他习武,又让三舅拉扯关系,去了衙门当捕快。
是为了将来有出息,能赚回银钱。
“机灵点是吗?”吴峰想起三舅的嘱托。
清明已至,每天都是阴沉沉的,下着小雨。
田间或是山上,不时飘出青烟。
那是百姓们扫墓祭奠,点燃了纸钱香烛。
捕快们沿着山边土路巡视,拐过山脚,朝前看去,有三人蹲在路边,采挖着什么。
“流民。”捕头陈大柱皱起眉头。
这几日,流民越来越多,怎么抓都抓不完。
“抓住他们。”
“知道,陈捕头。”吴峰点头,迈步冲出。
“爹,捕快!”
流民三人是一家子,父母两人带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孩子眼尖,最先看到吴峰。
“快,快跑!”男子扯起老婆孩子,转身逃跑。
吴峰摇头,纵身一跃,从三人头顶跳过,拦住去路。
“跑得了吗!”
刀鞘一拍,打得男子踉跄,龇牙咧嘴喊疼。
“我们没干坏事,就挖点野菜吃。”
男子求饶道,老婆孩子缩在身后。
三人身上穿着破布袄子,有些破洞露出棉絮。
背着包袱,里面装满了零零碎碎。
“给我去河堤,那里有粥喝。”吴峰皱眉道。
他看逃荒的三人,面黄肌瘦。
阳春三月,天气不冷,三人冻得一直打颤。
光吃野菜勉强能填饱肚子,但是时间久了,会慢慢虚弱致死。
“官差大人,您好心放了我们吧,我们不去河堤。”男子求饶。
“是啊,河堤有吃人的水怪。”小孩躲在母亲身后,低声说道。
“水怪?!”
吴峰扬起双眉。
最近几天,河堤上是死了一些流民。
有些是因为天气湿冷,再加上水土不服,风寒死的。
也有一些是挖泥的时候失足落水。
哪来的水怪?肯定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告诉你们,现在河堤上还有窝棚可以住。”
“等到流民越来越多,窝棚住满了,你们想喝稀粥都喝不上。”
“光吃野菜啃树皮,迟早会死。”吴峰扬起刀鞘。
“官差大人,我看你年轻,有些事情……”男子说的支支吾吾。
“废话什么!”
捕头陈大柱走来,点出两人。
“阿强小泰,押他们去河堤。”
“知道了捕头。”
“别啊官差大人,我们不想去河堤。”男子跪下,不停求饶“诸位大人,我们离开梁成县地界,行吗?”
“没那个闲工夫陪你玩,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转头又回来。”
“给我去河堤!”
阿强李力强,拔刀出鞘,架在男子脖颈上。
“南方一直在下雨,指不定北方旱灾快过去了,在河堤待上一阵,就能回去老家。”
吴峰劝说道。
“就算北地下雨,也和我们没关系。”男子叹息一声“我那一亩地,正月里就卖给地主。”
“卖地换来的粮食,一个月就吃光了,这才出来逃荒。”
吴峰瞳孔凝缩,诧异道:“一亩地少说四十两银子,怎么就换一个月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