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牧野一直注视着文小鱼的一举一动，从她的表情细微变化中，来感受她心底的喜怒，就刚刚两秒，那女人说出吕洲两个字的时候，文小鱼看似不动声色，但眉头的轻蹙被姜牧野捕捉了去。
他懂，吕洲就好像她手上的一根刺，平时没有感觉，一旦碰触就会钻心的疼。那晚吕洲对她上下其手，动手动脚，不想也知道文小鱼心底的恐惧和满心厌恶。饶是谁都不想回忆那晚，哪怕是一点点的经过。
现在这三个女人，明知道当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还在饶有兴致的将那晚的事当作谈资，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又是什么？
如今，姜牧野心里不舒服，文小鱼心里肯定更不好受，刘宇宁怎么能看不出来，冲动肯定是她的风格，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直接扇个耳光过去当然最解气，但显得自己没素质不是？
淡定了两秒，趁着柯宇一个不留神，刘宇宁挣脱了柯宇，快速跑向吧台里面。这个方向正好擦过三人之一。刘宇宁今天食指上戴着一枚超大铆钉戒指，朋克风，铆钉尖刺向外，看似不经意掠过了一个女人的胳膊，实则刘宇宁是故意用了力。瞬间，女人的胳膊上肉眼可见红了两寸，几秒钟后渗出了血。
女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后，就觉得胳膊上一凉，再低头看，血一点点从刚刚划过的地方殷出来，短短的时间疼痛感袭来。
现场很乱，刘宇宁当时绝对用了比考50米短跑时还快的速度，转瞬即逝从女人身边掠过，不等对方反应，她已经跑进吧台里面，蹲在地上，五秒后，她捂着嘴，听着外面女人骂骂咧咧的叫嚣、痛苦呼叫，还有一众人等看热闹的嘈杂声，自己哈哈乐起来。
外面的确有些闹腾，刘宇宁也毫不掩饰的开心，感觉自己终于报了仇似的，为自己高兴，也为文小鱼高兴。
别人没注意，柯宇反正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他不等刘宇宁钻进吧台那一刻就知道她下一秒要耍什么心眼子。
刘宇宁聪明，有八百个心眼子，柯宇有八百零一个，众人都在看女人带着哭腔寻找凶手，柯宇悄悄也躲到吧台里。关上隔扇门，和刘宇宁一起蹲在地上乐起来。
两人此时的样子就好像是还在上小学的孩子，办了个耍人的坏事后，躲一边自嗨，看着当事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还倍儿得意，终于出了口恶气。
这时，屋里的气氛因为刚刚刘宇宁这么一闹，没有那么压抑，但事情没解决，就算是插曲，主旋律依然在线。
一屋子的看客，等着双方接下来的动作。就好像看比赛看到了赛点，下一个球谁先发制人谁的胜算就大一样。
赵安琪心里想的是，就算是挑明了又能怎么样，碍着两家人的面子，姜牧野不还得顾忌，而文小鱼，明知道说的是自己，好意思在众人面前承认？吃个哑巴亏是肯定的，打碎了牙还得往肚里咽……
三个人之中，一个人因为刚刚被刘宇宁撞伤，疼得呲牙咧嘴，顾不上在说什么，只掰着胳膊在一旁查看自己的伤情，当看见手臂上的血已经开始往外渗的时候，吓得当场失声痛哭，周围的人有的递纸，有的说：
“诶呀，还挺厉害的，要不去那边的诊所看看吧，别再感染了。”
听见这话，女人感觉脸色都变得惨白，感觉下一秒就毒发身亡了似的，跺着脚，抹着脸上不知道是急出来的汗水还是疼出来的泪水，声音也变得微颤，说：
“你俩在这儿盯着，我得赶紧去医院了，我这是上周才做的美体项目，胳膊都毁了，到时候留了疤可怎么得了。”
边说边往门口跑。
其中另一个见状，本能想去抓着那女生看看怎么回事，但是无奈，人太多，反应过来再去看，人都已经到门口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只剩下了空空如也的大门口。这时看看赵安琪，再看看对方的姜牧野和文小鱼，瞬间弱了下来，毕竟战友都走了，现在说好听点儿二对二，但是毕竟是人家的地盘，稍微一招呼就得上来十几口子，别说谁打谁了，可能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说不清。
姜牧野看了一眼文小鱼，她不动，目光依然犀利，她是真的忌讳提这件事儿，就算是外表再觉得她已经放下了，但是阴影终究已经造成了。
姜牧野一旁看得满眼心疼，文小鱼不去对视，体会不到，但是赵安琪不同，她站在对面，姜牧野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包括每次投去的炙热眼神。
赵安琪一直不说话，刚刚确实被吓着，但是现在神情明显镇定了很多，另一个女生心里早就乱了方寸，也是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儿的主儿，突然开口说：
“我们刚才就是纯聊天儿，说的也都是网上的事儿，大家不信就查去呀，网上什么没有？当天还上了热搜第一呢。你别管我们谁说的，反正我们没说你。有捡钱的，没听说有捡骂的！”
女人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也是个鱼死网破，赵安琪到现在也不说把这事儿揽下来，刚刚明明就是她先挑起话题聊的，老板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们身后了，劈头盖脸一顿骂一顿打。
刘宇宁不知什么时候从吧台里窜出来，身后跟着柯宇，指着那女人喊：
“好，给你脸你不要，你刚才指名道姓的说我朋友，而且歪曲事实，说我朋友被强奸了，有没有？你说没说？”
没等说完，手已经开始往对方头上薅去，还好柯宇发现得及时，当即拦下。
刘宇宁的嘴好像是点了炮仗，噼里啪啦说，再加上声音特别洪亮，在原本低声细语的周围人群里，一下炸开了锅。
文小鱼攥紧拳头，眉头紧锁，她不曾知道，自己的这么一点儿事儿居然能在后续的这么多天里依然是别人聊天的话题，而今天，可以肯定的说，就是赵安琪在挑唆，不然谁会知道她文小鱼是谁！
赵安琪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现在倒是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即视感，她不动声色，看着刘宇宁和她的两个所谓的友人互撕，嘴角不禁上扬。文小鱼再怎么样，也没胆量承认刚刚说的那个姓文的老师就是自己，更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娓娓道来自己的遭遇。赵安琪此时就像是已经抓住了文小鱼的命门，只等请君入瓮了。
旁边几个人从刚开始就拿着手机拍着什么，视频一旦传到网上，舆论压力就会让文小鱼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别说她在学校出名，在社会上也会人尽皆知。
学校迫于压力，最好的结果也是给她一个自己离职的结果。这下她要让文小鱼身败名裂，把她从姜牧野身边赶走，姜牧野只属于她自己。
借别人的手，给自己铺路搭桥，挨刘宇宁几爪子也不觉得亏。
她自顾自地畅想，好像美好的前景就在眼前，连自己和姜牧野的孩子都已经被她想好了名字。
但她没注意姜牧野的脸已经彻底没了光彩，阴暗到已经和酒吧周围的气息融为一体。他脑子里想的确是要尽量给赵安琪留个面子，即使是她已经给了文小鱼难堪，但是看在还没有撕破脸的份上，给她一次机会，但这样的机会不能一给再给，这次已经触及到了姜牧野的底线。
确实自从吕洲的事情发生后，文小鱼渐渐恢复正常需要了一段时间，而情绪上也和往常无异，只要是不触碰雷区，心里那个创伤就很难再在人前表现。
但就像是警察破案时经常提起的一句话“做过必留痕”一样，只要是发生了就不可能消失，至少在世界上是没人能做到的，而她周围的人尽可能做到对她最大限度的保护，而今天，现在，她终于可以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袒露在众人面前。
她沉着脸，走到赵安琪和两个女人面前，三个人有些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稍后，文小鱼做了让在场人都为之吃惊的一件事。
站在赵安琪面前，文小鱼藐视着她，赵安琪只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极快的黑影，瞬间众人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她侧脸上多出了五道修长的指印，霎那间脸上火辣辣的疼直钻人心。
赵安琪反应过来的时候有点晚，正欲开口说话，就被文小鱼的话怼了回去。
“说的没错，那人是我，但是你光天化日之下胡说八道，满嘴喷粪，有没有顾及到你是一位大学老师的身份？人在做，天在看，我招你惹你了？你处处针对我！没错，那晚就是我，在吕洲暗戳戳的流氓行为之下，险些遭到强暴的人就是我，但凡有点儿人性的人，也绝对不会当着受害者的面拿这件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话题吧？你安的什么心？你让我在公众场合承认是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我好得很，你以为我一辈子也走不出阴影吗？那你错了！我为了不让你这种人得逞，我宁愿自曝！”
文小鱼说这话，话里话外没有让人觉得一点儿扭捏和遮遮掩掩，更没有一点儿见不得人的不好意思，相反，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对着对面的三个女人进行着回击。
周围人的聊天声戛然而止，文小鱼的话就好像是对着平静的湖面上投去了一块石子，话虽然不多，一个字一个坑，掷地有声。在场所有的人听闻都默不作声，齐刷刷看着赵安琪三人。
看热闹就是这样，一开始谁嚷嚷地欢，大家的目光就能被谁吸引走，慢慢忙理不帮亲，架吵到一定程度，观众就开始用自己的判断力来衡量吵架双方，“架”过三巡，自然结果就会见分晓，谁对谁错不用说也就自然分辨出来。
赵安琪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是现在的结果，一时之间话被堵在那里，继续说不出来，当然更没办法咽下去，兴许是战术性掩饰尴尬，当即咳嗽起来，一声两声不行，咳嗽越来越厉害，好像心肝脾肺肾都要咳出来似的。
文小鱼没去管她，从说话到语毕，坚毅的眼神好像要刺穿了对面人的身体，有一种就义的感觉，木已成舟，面对三副嘴脸，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完就好像如释重负一般。就等着对方怎么接。
别说是赵安琪，就算是自己一方的刘宇宁、柯宇、姜牧野，也没一时间反应过来文小鱼会出此一举，眼睛瞪的像铜铃，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姜牧野看着文小鱼，可能是赞同，亦或是鼓励，嘴角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赵安琪身旁的女人不知是胆大还是被赵安琪逼的，支支吾吾半晌才慌乱之中说：
“那你是就是呗，我反正听说的是这样，我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后面可能还想说什么，但觉得再解释也是无力，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正在这时，只看到姜牧野冷着脸，厉声道：
“留着你们的话跟警察解释吧！”
随手对她们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赵安琪没有悔改的脸一时之间变了颜色，这才意识到姜牧野早有防备，到底是自己赌错了。
酒吧的门被推开，外面走进来几个警察，带头的一边拨开人群，一边让大家不要在这里逗留，赶紧原地解散，退场，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了还站在文小鱼身边的姜牧野。
高大，身形挺拔的男人只是对警察伸出了胳膊，上前握手，警察马上恭恭敬敬地迈步上前，礼貌又客气地对着姜牧野说：
“姜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人我们带走回警局，一切问题等调查清楚之后，还得麻烦您看完笔录签个字，核对一下。至于是不是诽谤，等我们听完录音提交到上级和检察院后才能定性，您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姜牧野的手一直被警察握着，他也没有抽出来的意思，只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警察的建议，然后看着文小鱼说：
“当事人是你，如果你没有意见，觉得可以的话，那咱们就这么办吧？”
在场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当事人本人，都没有想到警察也会参与进来。
众人想的是这个男的一直都在文小鱼身边，什么时候报的警怎么一点儿察觉都没有。而文小鱼想的却是怎么回答姜牧野在问自己的话。
警察看着文小鱼，文小鱼却目不转睛盯着姜牧野。她不是被吓到了，而是不知道一时说什么好，就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文小鱼脑中光速脑补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要怎么回答，如果顺着姜牧野的话说“可以”，那赵安琪和她的一丘之貉们是不是就要被警察拉走，到时候大快人心，自己将无后顾之忧，同样，也会欠下他一个大大的人情债。
如果说“有意见”，那意见是什么？无外乎就是想自己私底下解决比较好，毕竟刚刚心头升起的一团怒火还没地方去撒，打她一顿，以解心头之快才是当务之急。
但毕竟法律在这儿摆着，好歹是人民教师，最基本的素质还是要有的，刚才刘宇宁一对三受了委屈，没必要在警察面前讨回去，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不成？
“文老师。”
姜牧野看着文小鱼盯着自己不动，心里也有了数，肯定是剧情没按照这个女人的思路走呗。肯定是警察出现在这里让她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姜牧野手机里有一个特殊设定，紧急联系人就是柯凡，之前两人早就说好了，如果紧急联系电话响了，那就直接选择报警，绝不要犹豫。
当然报警不是打给110，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姜牧野要是自己能打110还要柯凡打干嘛，当然是直接给公安局局长杨新民打电话。
杨新民是董婧的同学，之前姜牧野来A市创业，董婧就跟杨新民打了招呼，当时姜牧野也在场，他还有点儿瞧不起董婧这种托关系的行为，自己一个大男人，不惹事不怕事，怎么会有给公安局局长求助的时候。
现在想想还真是事事难预料，人算不如天算，董婧就好像是预料好了似的，果然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自己知道。
柯凡下班早，回了家洗了澡，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姜牧野第一时间的紧急联络电话一想她就立刻接下，用最短的时间一边搜索对方位置，一边拨通了A市公安局局长的电话。
定位显示姜牧野在澜苑路上的初目酒吧，当即她便猜出来了大概是谁出了事儿。放下电话，她马上又给公司的保镖取得联系，知道并无大碍，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两人很久没有联系紧急电话了，刚刚确实把她吓了一跳，好多不好的想法从脑中闪过，但很快就被现实所覆盖，毕竟姜牧野的身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以一敌百有点儿夸张，但是以一敌十绝对没问题，平时对付几个地痞流氓之辈，那就是易如反掌，况且平时还有保镖跟着，一般情况下紧急电话肯定是用不到，上次他打过来，还是因为他不小心碰了快捷键才拨打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