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医院医疗条件比较落后，那时，好多镇医院的医护人员有正规学历的比较少，一些非农业待业青年由县卫生局统一安排在县卫校进行一年左右的培训，毕业后分配到各医院从事医疗、护理或医技工作。程启琨是从县医院调过来的医生，而且在城市大医院进修过，业务能力很强，目前在高阳镇医院学历是最高的，也就是医疗技术权威了。蔡院长知人善任，让程启琨担任医疗主任，全面负责医院各科的临床医疗业务开展以及医疗质量、医疗安全等工作，由于医院小，没有医务科，他相当于临床科室主任以及医务科主任都一起兼任了。
程启琨刚到高阳镇医院不久，婴幼儿秋季腹泻病突然来袭，住院患儿高峰时达到60多个，因床位有限，有的两个患儿共用一张床。该病绝大多数是轮状病毒感染，部分为细菌感染，患儿主要表现为频繁腹泻呕吐，大便呈黄色稀水样或蛋花样，带有少量粘液，来就医的腹泻患儿大多数有轻、中度脱水及代谢性酸中毒，极个别的有重度脱水，精神萎靡、嗜睡、甚至休克。医院只有三个内科医生，而且他发现医生和护士对婴幼儿腹泻病诊疗有点力不从心。对此，程启琨一边忙着接诊患儿，一边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对医护人员进行了“婴幼儿腹泻病”专题讲座培训，从病因、发病机制到临床表现、诊断鉴别诊断以及治疗等都做了认真讲解，尤其是如何判断患儿脱水程度、性质，在医院现有条件下怎样依据临床表现、血电解质及二氧化碳结合力检验结果判断电解质平衡失调和酸中毒。重点讲授了液体疗法以及重度脱水、休克患儿的救治；详细讲解了如何将0.9%氯化钠液、5%或10%葡萄糖液、5%碳酸氢钠液按照科学配比兑成临床需要的相应渗透压液体，如：等张2：1含钠液、1\/2张1：1含钠液、1\/2张2：3：1含钠液、1\/3张1\/3张1：2含钠液、2\/3张4:3:2含钠液等；强调先快后慢、先浓后淡、见尿补钾等补液原则。这次培训，使医护人员受益匪浅，基本掌握了液体疗法，使得医护人员接诊处理婴幼儿腹泻病得心应手，有时遇到比较复杂一些的患儿，大家随时向程启琨请教。也就是因为这次培训讲课，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护士缪小颖和内科医生常军生都被程启琨丰富的医学知识和不凡的气质所倾倒。
程启琨又发现一个问题，每日新入院婴幼儿腹泻病患儿太多，医生工作量很大，有时医生忙的不能按时完成病历书写。于是，程启琨赶紧加班加点编写了制式的《婴幼儿腹泻病表格病历》，并到医院办公室找到打字蜡纸和钢板，亲自用仿宋体字工工整整地刻写在蜡纸上，请办公室干事吴若梅抓紧油印出来交医办室备用，医生填写制式表格病历，省时省力，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在程启琨带领下，全体医护人员积极应对，这一波持续半个多月的秋季婴幼儿腹泻病得到了积极有效治疗，包括一例重度脱水、休克患儿也抢救成功，未发生任何差错事故。
初冬的一天，程启琨接诊了一位60多岁的老大爷，没想到老大爷一进诊室便说认识程启琨，程启琨先是一愣，然后大爷讲出了缘由：原来程启琨在县医院工作时，一次休假回家，路过一段比较陡的上坡，见一位老大爷拉着一辆满载树枝的双轮车正吃力地往上走，便赶紧下车，把自行车停放在路边，用力帮大爷推车，到底年轻人有把子力气，轻轻松松把双轮车推上了坡，大爷停下来坐地上一边歇着一边冲程启琨笑着说道：“刚才在陡坡半截上眼看就要拉不动了，要是稍一松劲儿就得滑下去，还可能出危险！得了你帮着推一把顺利上了坡，真是太感谢啦！”程启琨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老大爷高兴地说：“你原来是看病的先生啊！”“哦，是，那时我在县医院工作。”程启琨随和地顺着老人的话茬答应着，老人连声地说：“好！好！就凭你的人品，大爷相信你是个好大夫！”老大爷说着话又咳嗽起来，程启琨看到他咳出的是脓性痰，并闻到了一股脓臭味儿，便先给他夹上体温计，然后询问病史，老人说大约在一个月前便开始牙痛，右上磨牙牙龈都肿了，后来发高烧、咳嗽、咳痰也有快半个月了，全身乏力，一开始也没在意，就硬挺着，尤其最近几天咳痰量多，有时痰中带血；程启琨问道：“你在家里咳痰就是刚才这样的吗？”老人应道：“是啊！”等老人咳嗽了一阵出气匀和了，程启琨看了看体温计是38.6c，经仔细查体，发现患者右肺中部有明显实变体征，便请他去查胸透，在x胸透申请单诊断栏写上了初步诊断：右侧肺脓肿。放射科李树海医生看了程启琨写的诊断，在透视时特意注意看右肺是否有病灶，结果发现患者右中上肺部的确有个核桃大小致密阴影，边界不清，密度不均，其内有脓腔，病人咳嗽时可见腔内的液面波动，这与程大夫的诊断很相符，李树海医生写完报告后没给病人，亲自送到程大夫的诊室，他很惊讶地说：“程大夫，你怎么就断定病人患的是肺脓肿？我搞放射工作这么多年了，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还没做检查之前就能如此准确地做出判断，真神了！”程启琨笑道:“这位老大爷的病症比较典型，正好让我赶上了嘛！”这么一件小事一时间就在医院传开了，说新来的这个程大夫真行！技术可高了！
程启琨把老大爷收住院治疗，叮嘱老人家多饮水，注意口腔卫生，亲自指导患者体位引流排痰，由于医院条件所限，不能做细菌培养和药敏实验，就靠临床经验用药，给予足量联合两种抗生素静脉输入，广谱抗菌和抗厌氧菌全覆盖，可是住院五天，临床症状无明显好转，体温一直在38c以上，程启琨有点着急，怕耽误了病人治疗，劝其转往县医院，可他说啥也不去，说就把这条命托付给程大夫了。病人的信任给了程启琨很大压力，忽然他灵机一动：何不用中草药汤剂试试？程启琨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当时国家的教材编写未能及时跟进，他们上课用的仍然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编写的教材，西医临床课本中每种疾病不但有西医诊疗，还附有简要的中医辨证施治，另外，还开设了中医课程，当时程启琨对中医非常感兴趣，他天生记性好，背书是他的强项，中医的基础理论阴阳五行，四诊八钢，治疗八法，十八反十九畏，常用方剂方歌，都记在心里，在医院实习的时候，除了跟着带教老师实习西医之外，有空就去中医科学习，在老师的指导下也开过中草药方，效果还不错。现在老大爷的肺脓肿很难治，他决定在用西药治疗的同时配合中草药水煎服，于是他向老大爷说：“您老的病情比较顽固，治疗五六天了不见好转，我劝您转院您不同意，我想了想，准备给您加用中草药水煎服，您同意不？”老大爷笑了：“程大夫，大爷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一切都听你的！相信你一定能治好我的病！你说咋办就咋办。”“好嘞！”程启琨跟老大爷交待明白后，又赶紧去查阅了有关资料，结合病人的临床表现、舌苔、脉象等，按中医辨证属于肺痈，系热毒瘀结于肺，肺叶生疮，形成脓疡，治法：清热解毒、祛痰排脓，方用桔梗、生甘草、鱼腥草、败酱草、蒲公英、半枝莲、野荞麦根、虎杖根、黄芩、浙贝母等等，水煎服，每日一剂，早晚各服一次，并向病人交代了忌口等注意事项。一周后体温正常，化验血象较入院时明显好转，两周复查血象基本恢复正常，胸透见原肺部脓腔液平面明显减少，三周再查胸透肺部脓腔液平面消失，将中草药方适当调整，停用桔梗，加用桃仁、薏苡仁、冬瓜子、芦根，住院四周，复查血象正常，胸透显示病灶大部明显吸收，因病人经济条件所限，病情好转稳定便出院了，继续在家服用中草药治疗，治法：益气养阴清肺，方用黄芪、白术、生甘草、太子参、粳米、北沙参、麦冬、薏苡仁、冬瓜仁、半夏、蒲公英、败酱草、半枝莲等，出院两周复查胸透病灶基本吸收消散，一个月后复查基本痊愈。那时生活比较困难，中草药比较便宜，老大爷没花多少钱就治好了这么难治的病，为了感谢程大夫，老人给程启琨送来了一篮子鸡蛋，程启琨本不想收，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知道老人是个倔脾气，要是拨了他的面子，怕老人家不高兴，以为瞧不起他，只好收下了，从此他俩成了好朋友，老人认准了程启琨是个好大夫，见谁都说，到处传扬，为程启琨以后的工作打开了良好局面。
医院有的科室因为事情少，不能设专职人员，医护人员常常兼职；比如外科病人少，手术也少，只有两个外科医生，做手术有时两个医生不够用，内科医生也常去做助手。夜间值班的全院就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不论专业，内科外科大家混着值班，妇产科医生不值夜班，就在医院附近租房居住，有事了现派人去家里喊。一次程启琨值夜班，凌晨五点突然来了个急产孕妇，已经是第三胎了，程启琨马上派护士去喊妇产科医生，他把产妇安排在一个普通病房休息。就在这时，产妇着急地说：“大夫！不行，快！我快要生了，等不及了，赶紧的！”再说程启琨，当初在附属医院妇产科实习成绩就很优秀，那时跟着老师没少接生，今天正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他看产妇很着急，赶紧进行检查，发现胎儿已经露出头顶了！他赶紧让病房里的其他患者和家属暂时到外边躲避一下，又让产妇家属关上房门，拉上窗帘，程启琨立即在这个普通病床上做好了接生准备，接生专用的产包在妇产科，现在拿不出来，程启琨赶紧从门诊手术室拿了一个消毒好的手术包，先把产妇外阴做好常规消毒，戴好无菌手套，铺好无菌单，开始接生，指导产妇保持体力，休息、用力规律进行，程启琨注意保护好产妇会阴，防止阴道裂伤，一切都按规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随着几声“哇哇”哭叫，胎儿顺利娩出，是个大胖小子，接着，程启琨给胎儿断脐带、消毒包扎，把婴儿小心翼翼地交给家属包裹好。稍一会儿胎盘也顺利完整娩出，整个经过才十几分钟，等妇产科医生到医院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产妇家属夸赞说：“这大夫别看是个年轻小伙，接生还挺麻利，真是一把好手！”。
1982年，生产队刚刚解散，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各家各户一年四季都忙着地里的活计。又到了秋收季节，粮食熟了不能耽搁，一天中午吃过饭后，程百宏惦记地里的粮食，就跟儿媳妇姚彩茹说：“今天下午我想让晓蓉和晓菊跟我去地里帮忙干活，你在家里一边看孩子一边照看一下你婆婆，半天就行。”哪知姚彩茹不但不管，说话还很难听：“我照看不了！再说，孩子她奶奶就半日没人照看能咋地？也死不了是吧？”赵淑芝就在东屋炕上听得真真切切，程百宏没想到她竟说什么“死不了”这等混账话，一点人性都不讲，顿时大怒，就要举手揍她，可她抱着孙女，程百宏扬起的手没法往下落，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大碗暗红色血液，家里人一阵忙乎，急忙送往最近的高阳镇医院，一路上程百宏还在不停地呕血。程启琨见父亲已经休克，抓紧给予输液、止血等积极抢救，病情暂时稳定，因为出血太多，需要尽快输血，高阳镇医院条件有限，不能输血，便立即带着父亲转往县医院，办好了住院手续，很快就输上了血，程启琨一个人留在医院陪护，让大家都回家忙秋，再说还有病重的母亲需要照顾，并嘱咐哥哥妹妹到家跟母亲不要说父亲的病情很重，以免她老人家惦记。程百宏夜间比较平稳，未呕血，次日清晨程启发来替换程启琨，程启琨早上还要赶时间去医院上班，晚上再来看护父亲。
程启琨回到高阳镇医院便开始忙碌，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下午刚上班，就收治了一个刚满十个月的男婴，名叫赵昊天，入院诊断：急性支气管肺炎，可惜来医院太晚了！已经出现呼吸衰竭合并心力衰竭，患儿呼吸困难，口唇紫绀，意识不清，眼看奄奄一息了。患儿父亲叫赵凤江，家住高阳镇本街，自己开了一家小型企业，他有两个儿子，赵昊天是次子。程启琨在床边紧急施救，给患儿持续面罩吸氧，静脉输入纠正心衰、呼衰、扩张支气管、抗感染、兴奋呼吸中枢等药物，短时间内未见无明显缓解。患儿病情十分危重，不能转院，否则半路必死无疑，因为那时连县医院根本没有配备标准的120救护车，一般的救护车只有氧气瓶，无其它抢救设施，所以只能就地抢救。
程启琨本来晚上应该去县医院看护父亲的，可他心里放不下这个患儿，因为这个医院没有比他更好的内科医生了，他不能离开患儿，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救活他！我有信心救活他！”程启琨晚饭也没顾上吃，一直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患儿。患儿病情很不稳定，呼吸急促时达60次\/分，心率180次\/分，经治疗稍有缓解；一会儿又突然加重，呼吸衰竭，呼吸最慢时7-8次\/分，眼看呼吸就停止了，医院没有其它抢救设备可用，一边使用呼吸兴奋剂程启琨一边实施徒手胸外按压，进行辅助人工呼吸，很有效果，过一会儿呼吸有所好转，一会儿呼吸又慢下来，再按压辅助呼吸，按一会又好转了，就这样慢慢维持着他的小生命，然而，呼吸兴奋剂不能过量应用，否则会引发患儿抽搐。患儿父亲赵凤江没有耐心，急躁不安的来回踱步，他看着孩子呼吸就要停了，便有放弃的想法，向程启琨说道：“我看这孩子是救不过来了，你也辛苦了，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就算是活过来了，将来也得有后遗症，肯定是个痴呆傻子。”孩子的母亲流着泪申斥道：“去你的！都是你耽误的！要不是你拦着早些来医院就不至于这么严重！这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我就跟你拼命！”赵凤江不再言语了。程启琨一边抢救一边说：“我们不能轻言放弃！还有希望，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百分百努力！”到后半夜患儿又合并了酸中毒和电解质紊乱，增加了救治难度，“心力衰竭、呼吸衰竭、酸中毒电解质紊乱”这三个都是危重症，哪一个都能要人命！经程启琨一整夜的守护救治，心力衰竭、呼吸衰竭、酸中毒电解质紊乱都纠正了。天快亮的时候，患儿病情终于转危为安，呼吸平稳了，口唇、颜面红润了，哭声响亮，会吃奶了，孩子的父母脸上露出了笑容，程启琨也笑了，眼里噙着泪花，这是成功的喜悦！孩子父母见程启琨的眼窝都凹陷了，心疼地说：“是你救了孩子的命，我们永远忘不了你的大恩！你累一宿了！快去歇会儿吧！”程启琨放心地回宿舍了。
这个危重婴儿救治成功，程启琨心里非常舒畅！特别有成就感！他感觉自己当一名医生真了不起！心里美滋滋的，在宿舍哼唱起自编的那首歌《我是一个好医生》：
“我是一个好医生，胸怀仁爱善良心；救死扶伤讲人道，解除病痛是责任；卫生事业多辛苦，无怨无悔苦争春；人民让我穿白衣，我穿白衣为人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