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操场上。
巨大的碧绿草坪像是一块毛茸茸的地毯,平铺在椭圆形跑道的正中央,漫天金灿灿的夕阳余晖,温暖的披撒在那些植被表面,把这里照耀的像是青春电影中男女主角第一次相会的地方,浪漫又诗情画意的氛围,如同身临其境,让球场外随地而坐的林见星有些痴迷,他仿佛在做梦一样,呆呆地望着一旁月硕的侧脸回不过神来。
直到一阵微风吹拂到他的脸上,才把梦游外的他给惊醒了,林见星这才赶忙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便对着月硕慌张地询问说:“啊,不好意思,我没听到,你刚才说什么?”
月硕把视线从远处的球赛移到了林见星的脸上,与他相互间迷茫地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不知所措,说:“我没有说话呀。”
林见星:“……”
月硕:“……”
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似乎每次与月硕面对面时,林见星都会产生这样的奇怪心情,他立马岔开话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以此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与躁动,讲:“对了,听说你有在你们系晚会上唱歌对吗,唱的什么呀?也唱给我听听呗。”
“忽然之间。”月硕望着他,浅浅的目光,却是柔情似水:“可是我现在没有吉他耶。”
“清唱,清唱就行。”林见星内心有些小期待,但还是不表现出来,他眼神飘忽,神色有些不自然,并且把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其实……我很喜欢莫文蔚啦。”
月硕整个人都显得很放松,双手撑着地面的草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轻微上扬,用他那张迷人的脸庞,迎接着黄昏时刻的最后一束阳光,慵懒又温暖的声音,缓缓唱出:“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我为什么总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怀念你……”
这样舒服的声线波浪一样流淌在林见星的耳边,让林见星也不自觉地跟着他唱了起来,两人的声音,一个磁性又治愈,一个带着些小心翼翼的颤抖感,就这样,非常美妙地重合在了一起:“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而现在……”
月硕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眼睛依然没有睁开,嘴角依然微微扬起,露出一脸的享受,听着林见星一个人在自己旁边唱歌。
慢慢的,林见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他内心有些胆怯,紧张不安地看着地面,不确定的语气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唱歌不好听?”
月硕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慢慢地睁开眼睛,用他那有些忧郁的清澈眼神,向着远处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青春少年们眺望了一下,然后又把目光分别移向了茂盛的树丛,广场中央垂落的红旗,摇摆的楼顶大钟,自习课路上悠闲的学生,最后,停在了林见星那张有些失落的脸。
“我好喜欢黄昏,它没有清晨那么严肃理智,没有中午那么火热躁动,也没有晚上那么冷清孤独,它有的,只是落寞和伤感,真的,这样的景象太美了。”月硕感慨完,稍微停顿了一下,便回过头给林见星加油打气:“还有你的歌,也很美,见星,不要紧张,你真的唱的很好听。”
林见星仿佛被他的意境带进去了,皱着眉头,缓缓开口道:“可是黄昏好短,一下子就没有了,这首歌也好短,几句就唱完了。”
“美好的事物都不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不是吗?”月硕盯着远方,安慰他说:“而且,太阳总要下山的,但,歌是可以一直唱的。”
说完,月硕又接着前面断掉的部分再次唱了起来:“如果这天地,最终会消失,不想一路走来珍惜的回忆,没有你……”
“月硕,谢谢你。”
“谢我什么?”
林见星看起来挺为难的样子,咬了咬嘴唇,吞吞吐吐:“其实,今天……是……”
“是什么?”
林见星此刻,好想听到月硕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便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是他生日的事情告诉月硕,但是转念一想,其实有这首歌,和月硕短暂的午后陪伴,好像已经足够了,能跟月硕待在一起,就是林见星收到过的最幸福最浪漫的生日礼物了,他不敢再有过多的奢求和想法,所以,林见星还是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呃,没什么。”
月硕似乎也有想说但说不口的话:“见星,其实……我……”
“你怎么了?”
“嗯……没什么……”
接着,两人很和谐也很默契地相视一笑,继续坐在马上夜幕降临的草坪上,愉快地进行双人合唱。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一直到返回宿舍的路上,林见星都依然沉浸在飘飘然的状态里,满脸的兴奋和陶醉,脚步飘忽不定,神色恍惚游离,不停旋转跳跃,嘴里还哼哼着那首属于两人的忽然之间,一般人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只能推断出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喝多了,要么就是刚刚跟心爱的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这时的日钊早就站在宿舍门口等他了,也看出来林见星有些不对劲,便黑着一张脸,开口就是他独有的那种不容抗拒的质疑声:“这么晚才回来?老实交代,去哪里鬼混了!”
林见星冲他吐了吐舌头,满不在乎,仗着自己生日,竟然开始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要你管,我是寿星我最大!你敢动我一根指头试试!”
日钊无奈,只能妥协:“放心,我不动你的指头,只动你的汗毛。”
林见星刚想去推门,就被日钊一把抓住胳膊,然后整个人用身体挡住门:“等一下,等一下再进去!”
日钊神神秘秘饶到林见星身后,伸出双手,把林见星的两只耳朵给捂了起来:“好了,进去吧。”
林见星顿时感到有些无语:“好家伙,人家过生日进门都是捂眼睛,你堵我耳朵干嘛?”
“进去就知道了。”日钊说着,情不自禁地在林见星后脑勺啄了一下。
“咦~”林见星明显很抗拒这么亲密的行为,本能反应就是想想从日钊手里挣脱掉,但奈何没有他力气大,所以两人就在门口推搡了大半天才进门。
宿舍里,到处都挂满了气球,桌子上还放着没有开启的生日蛋糕,而等待已久的平宽宽,卜雅,夏耿铭,冬子四人见林见星进门,便站成一排,齐声高喊:“林见星,生日快乐!”
林见星急忙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用手挡住脸,以为接下来会有彩带喷花之类的,结果却是他想多了,毕竟有日钊这个宠妻狂魔在,谁敢不要命地拿那些东西去喷林见星。
等日钊放下双手,释放了林见星的两只耳朵后,林见星才听到,原来整个宿舍里都回荡着悠扬留声机的声音,那一下子冲进耳朵里的独特的音质,高清舒缓又真实立体,仿佛是真人在耳边演唱,而正在旋转着的那盘cd唱片封面,则是林见星最爱的莫文蔚,正在播放的歌曲是,1997年发行的他不爱我。
刚刚还在担惊受怕的林见星,立马就露出了笑容。
日钊看到他的反应,脸上表情十分满足:“surprise!怎么样,带感吧!”
“你买的?”林见星问。
“嗯哼。”日钊冲他挑了下眉毛。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还有我最喜欢的歌手。”林见星看着摆在桌子上形状非常复古的金色留声机,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但他又不想在日钊面前表现出来,让对方太过于得意。
“翻你朋友圈看到的。”日钊一脸猥琐。
“真变态。”林见星鄙视地冲他撇了下嘴。
“我愿意。”日钊继续没心没肺地笑着。
在两人谁都不服谁的目光对视之间,莫文蔚那充满感情的歌声也在耳边不断回放:“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我看透了他的心,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肉麻的话呢,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希望以后,你的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生日……我都还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林见星立马打断他:“等等,你这还不肉麻呀,简直肉麻到琼瑶阿姨想找你拍电视剧。”
“哦?我演什么?帅帅尔康吗?”日钊非常自信。
“不,你演帅帅书桓。”
日钊:“……”
这边,容嬷嬷一样的卜雅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走上前去打断了两人,并且非常正式地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了林见星手里,是一个外观精美的礼品盒,上面扎着符合她少女心的粉色蝴蝶结。
卜雅有些期待:“阿星,因为是临时知道的,没有提前准备,我的礼物跟学长的比有些寒酸,不过看在是我亲手织的份上,你千万不要嫌弃……”
“亲手织的?荷包吗?对了,今年是几几年来这?”
卜雅:“……”
林见星一边拆礼物,一边反应过来,便好奇地询问她:“宽哥能偷溜进来还说的过去,但我想知道阿雅你是怎么混进男生宿舍的?你不是祝英台也不是花木兰,别跟我说女扮男装那一套,我不信。”
盒子打开那一刻,一条毛茸茸的红色围巾映入眼帘,仔细看,上面还歪歪扭扭的绣着林见星和卜雅两个人的名字,中间用爱心形状给连接起来,林见星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他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礼物,还代表了两人之间从此刻开始,永远深厚浓烈的情谊。
这个礼物让从小就无依无靠缺少关爱的林见星实在招架不住,他的双手都是颤抖的,目光一点儿也不保留对这件围巾的喜爱和对卜雅的感激:“阿雅,难道你这两天不吃不睡都是在织这个?你要是瘦了怎么办?这么不懂爱护自己的身体,你为了熬夜做这个,我一点儿也不感动,真的。”
卜雅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憨厚的脸上,写着对林见星满满的祝福和爱意:“阿星,时间有点儿赶了,我的手工也不是很好,所以织的有点儿粗糙,但是冬天御寒还是很管用的,我想说呢,阿雅很开心在这个学校认识你,希望阿星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阿雅永远都是阿星的好朋友哟。”
林见星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抱住了她:“谢谢你。”
这边的醋坛子日钊立马眼红:“喂,我也送你礼物了,你怎么不抱我!”
平宽宽看到这里心里也有些小不平衡了,对于他来说,三个人的友谊一定会翻船,于是就抱着胳膊,酸酸的语气埋怨说:“雅雅,都没见你亲手给我织过围巾,明明我们两个才是最佳拍档。”
平宽宽说完,就也跟着送出了他的礼物,一本被牛皮纸包裹起来的书。
“阿星,你也知道你宽哥的经济水平,除了每天在店里偷咖啡喂你喝之外,我也没啥特长和能力了,但是今天的这个礼物,绝对是我认为最有意义和价值的,它是我们两个之间友谊的开始,也是我们友谊的见证,希望每次你看到这本书的时候,都能想起我们在店里一起工作,一起挨骂,还有一起跟老板斗智斗勇的日子。”
林见星打开包装,书的封面写着的是:霸道学长爱上我。
林见星:“……”
“怎么样?你翻下,上面还有我的亲笔签名呢,这个小说还没有正式发行,所以你可是我的第一位实体书读者哟,荣幸吧?”平宽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自豪。
林见星像是捧着一包垃圾,内心嫌弃的要命,但还是怕伤平宽宽的心,所以不表现出来,勉强装作可以接受:“不错,你的小说不是还在连载吗?这么快就出版了?厉害!宽哥放心,我会认真观看的!”
“还在连载的那个是前传,这个是第二部。”平宽宽回答道。
“前传写在第二部后面?那第一部呢?”一旁的夏耿铭,很不怕死的上去接话。
“第一部是写你的,尺度太大,不给过审,我私藏了。”平宽宽冲夏耿铭来了个流氓式的飞眼,满脸害羞地说:“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发链接给你呀。”
夏耿铭:“……”
卜雅的豆腐渣雷达立马启动:“发给我,我要看!”
夏耿铭:“……”
平宽宽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觉得这一趟不能白来,便在心里打起了夏耿铭的主意,很起劲的讲:“雅雅,话说这可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到他们宿舍来,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进来,要不我们也拿走点儿东西留作纪念?”
卜雅立马领悟到了平宽宽话里的意思,甩手附和道:“跟我来,我知道哪个是夏耿铭的柜子,还有他的行李箱密码!”
平宽宽:“太好了,我要他的浴巾!”
卜雅:“我要他的旅行照片!”
平宽宽:“我要他的香水!”
卜雅:“我要他的指甲刀!”
平宽宽:“我要他的内裤!”
卜雅:“我也要!”
……
夏耿铭看着气势汹汹像是鬼子进村扫荡一样翻箱倒柜的两人,立马上前阻止:“喂,请你们来是给小星过生日的,你们两个别翻我的东西啊,过分了喂!”
平宽宽:“我要他的生日!”
卜雅:“我要他的过分!”
夏耿铭:“……”
一直沉默不语默默关注着一切的冬子看到这一幕后,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对着林见星就是一顿教育:“真是有够夸张的,小星,你就不能有点儿神经正常一点儿的朋友吗?哎,还是我靠谱,为了给你过生日,连跟学姐约会的机会都放弃了,怎么样,我够仗义吧,呐,接着,你的生日礼物。”
说着,就将一个神神秘秘外观可疑的小盒子潇洒地扔到了林见星手里。
林见星满脸慈祥的微笑,优雅地伸出手指着他说:“傻逼林见冬,在我拆盒子之前我要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把你用过的杯塞进去恶心我的话,那我保证会等你生日的时候在你的蛋糕上拉屎。”
一旁的日钊都震惊了,瞪大了眼睛:“哇,第一次听你讲这么恶毒的话。”
林见星就索性将那个礼物盒往日钊手里一扔,拍拍手讲:“交给你了,帮我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说不定真的是惊喜呢?你确定要我开?”日钊把那个盒子拿在手里摇来摇去,也判定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不明物体,说:“那这个就等吃完蛋糕再打开吧,省的看完后吃不下,对了,铭仔,你的礼物呢,别藏着掖着了,快给大家看看,作为我们中最土豪的一个,你一定有个大礼吧!”
夏耿铭此时还在跟对自己私人物品无情搜刮的平宽宽和卜雅两人进行拉扯,听到日钊的点名,他就一整个尴尬地愣在那里,一股挫败感笼罩在他的头顶,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现在的状况,只能硬着头皮,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四个字:“我……我没钱了。”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会从夏耿铭口中说出这四个字。
“抱歉啊小星,本来应该给你准备份大礼的,可是我爸妈这次为了让我乖乖回家,下狠心了,早就将我所有的卡都停了,以致于,我现在连饭卡都充不起了。”
平宽宽:“我要他的饭卡!”
卜雅:“……”
夏耿铭:“……”
冬子:“……”
日钊:“……”
林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