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在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徐衍就接到了卫昭的电话,那头是按捺不住的躁动:“你看到了?确定吗?一模一样吗?她一个人……”
徐衍不得不打断卫昭一连串的疑问:“我现在很确定,一定是殷浔。”
“她是一个人来的,没多久之后,陆慈安就带走了她——褐发碧眼,不会认错的。”
卫昭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模糊的语音中,他听到对方似乎正在与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很快声音又清晰了起来:“我现在就回去。你告诉时景了么?”
江时景?
徐衍捏紧了手机,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稳:“还没有。”
“那我和他说一下。阿衍,谢谢你。”
卫昭很快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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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去?”
顾辞有些惊讶:“这么快?”
Amon为她理了理围巾,语气轻快:“带你去槟屿,你还记得那里吗?之前你去过几次。”
顾辞藏在衣服下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但是面上她仍然笑着:“再在这里待两天不行吗?”
Amon的声音很温柔,只是语气却不容置疑:“下次再来。”
下次下次,谁知道他嘴里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邬熠沛已经从门外进来了,脚步很急,他想开口说什么,但是瞥到她之后又闭上了嘴。
Amon站起身,邬熠沛紧接着也立刻来的他身边,轻声很快说了句什么。
顾辞依然坐在原位,安静得像人偶。
很快Amon来到她面前,解释说他要去紧急处理一件事,很快就会回来,这段时间邬熠沛会在这里。
顾辞的视线在不远处的某处打了个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好啊。”
她听到了几个陌生又熟悉的词,似乎每一个都曾经在她的灵魂深处打上过烙印——
“南苏、卫昭。”
“还有江时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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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哪里?”
面对顾辞的问题,邬熠沛只是无动于衷地回答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呢。”
这不痛不痒的回答没让顾辞有什么别的反应,她知道邬熠沛不喜欢她,当然她也没有要和他交好的意思,只是——
“我要出去一下。”
邬熠沛自然地起身:“我陪您一起。”
顾辞转身,似笑非笑地看他,吐出的字很清晰:“我说,我想一个人出去。”
邬熠沛看了她几秒,重复了一遍:“我跟着您一起。”
这种僵持没什么意义,顾辞估算了一下时间,她必须要赶在那些熟悉的人离开之前出现在他们面前,因此她懒得再和邬熠沛掰扯,扔下一句“随便你”就出了办公室。
电梯间里,顾辞按下了一个楼层。
身后的邬熠沛眼皮一跳——那正是今天陆慈安去见南苏他们的楼层。
他冥冥中觉得有什么事会脱离他的预期的轨迹,舔了舔唇后,语调无辜地开口:“顾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boss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顾辞背对着他,低着头,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在片刻的安静后,伴随着电梯门“叮咚”的开启声,他似乎听到顾辞说了句什么,但是来不及分辨。
“等一下!”
邬熠沛扯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电梯,他反手重新按了顶层,伴随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他低头看顾辞,对上后者凝着讥诮笑意的眼睛。
他不由一窒:“你想到什么了?”
顾辞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应该想到什么?”
邬熠沛这才放开她,他的声音很冷:“这栋大楼里人太多,您还是待在办公室吧。”
“陆慈安要见的人是谁?”
顾辞瞥了一眼逐渐上升的楼层,视线重新回到邬熠沛身上,她的瞳孔很深,邬熠沛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您可以自己去问。”
又是这种答案。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因为她已经大概猜到了,也能想到她到底是谁。
她再次确定了一件事——无论如何要在陆慈安回来之前,她要亲眼见到他此时见的人。
那些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是她丢失的记忆里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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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浔呢?”
南苏的指尖在颤抖,从得知消息的开始,她就一直在忍着眼泪,卫行止坐在她身边,安慰似的搂过她的肩,他还保持着一点理智:“没想到,Aurora的掌权人,竟然这么年轻。”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南苏的理智已经崩坏了,她的病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恢复,只是刻入骨髓的习惯让她从不失态于人前,但是现在她忍不了了:“求求你,还给我……”
Amon的脸上还是无辜温和的笑意,他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卫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江时景的航班还没到,卫昭已经站起身,顾不上什么修养礼仪了,他直接开口问:“你是Amon?”
Amon露出了微笑:“原来她已经告诉你们了啊。”
他闲闲地开口:“Alex处理完Aurora的事之后已经很累了,当然是我出来应付你们了。”
卫昭差点就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了,他捏紧手心又松开,忍了又忍,深深吐出一口气,才又开口:“我们很想小浔,你可以让我们见她吗?”
Amon的视线瞥过钟表,站起身,答非所问道:“我们已经谈的太久了,下次再见吧,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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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谁?”
Amon在对上顾辞的第一眼时,就知道她已经不信任他了,但是他仍旧轻轻笑着,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搂过她,褪下状似和平的外表后,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你是顾辞,过去是,现在也是——baby,我是不会害你的,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陆慈安,我不喜欢别人骗我。”顾辞的声音很轻,也很冷漠,“也讨厌别人把我当傻子。”
“我醒的第一天,你告诉我,我的名字是顾辞,父亲软禁了母亲,强暴后有了我,母亲只把我视为摆脱困境的工具,脱身后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没错吧。”
“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过你的说辞,直到你说我的母亲只认为我是工具——但是陆慈安,没有人会悉心教导一个工具的。”
礼仪教养、举手投足、语言文字,这些最需要倾注心血和时间的东西,不会来自于生活在特区的顾淮,只会来自那个出身书香门第的母亲——愿意花这么多时间培育照顾她,让她与特区的人区分开——她的出生已经能确保暂时的安全了,如果说一开始就抱有迟早要抛弃她的心思,根本不需要下这么多功夫不是吗?
这至少能推出一点:她的母亲绝不是对她不闻不问,相反还很爱她,虽然不知道爱的份量有多少,但已经与陆慈安的说辞有了截然不同的区别。
高明的谎言往往都是真话,只是隐去了其中的一部分,怀疑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当第一枚骨牌被推倒,后面的也会随之轰然倒塌。
“紧接着,你告诉我,你是我的丈夫——以Aurora和p.I.A的实力,作为你的妻子,即便是我的母亲再不喜欢我,她也绝不会一点都不联系我,起码会做一点表面功夫,但是我没有收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更让我困惑的,是我的身边,只有p.I.A的人。所谓的朋友,全部是p.I.A的人,不要说其他人,连Aurora的人都没有。p.I.A和Aurora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这两个组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我的身边,连同我自己,都被隐藏在暗处,不会为他人所知。对这一点,我想了两种解释:要么我是你的情妇,介于你偶尔也会带我出来,这个理由被排除之后,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有人在找我,为了防止我被人找到,你不得不把我藏在那串不能被定位到的海岛上。”
“只要试图回忆过去,我就会头痛,接着就会有人来为我注射药品,醒来后我又会像一张白纸,记忆出现断层——你不想让我记起过去,你解释说过去的记忆太悲惨,想不起来是好事,可是在我失忆醒来的第一天,你就已经给我梳理了我的过去——你说,你自相矛盾么?”
顾辞起身,她的唇边仍然在笑,但青黑色的瞳孔里清凌凌的全无笑意,做了总结:“我相信你告诉我的一定是真话,但是也一定隐藏了最重要的内容,被你藏起来的部分,才是真相——”
她想到之前见到乐以朝时,对方脱口而出的称呼——
“我叫殷浔,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