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双眼时,忽然一个激灵,一下子从藤床上跳了起来,天色居然已经亮了。而四周空无一人,我再一看,自己居然不在花厅,而是在房间里。我左顾右盼,心中大叫不好。这常云昇莫非趁我睡着了,偷偷地跑掉了?
我赶紧直冲到外面,却撞见一个丫环捧着水盆过来,我差点没有煞住脚,且叫住她问道:“你们将军呢?”
那丫环甜甜地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呢,但管家让我烧了水,请小姐梳洗,小姐回屋吧。”
我懒得理会,继续向前跑,正好撞见即将出门的常云山,常云山见了我,也惊掉了下巴,说道:“墨,墨渊姐,你为何在此啊?”他说话都结巴起来了。我也懒得跟他解释,直接问道:“你哥哥呢?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
常云山看着我着急的样子,脸上似笑非笑,说道:“墨渊姐,你昨夜何时来的,我居然不知道。你们,你们,”他又快要结巴了。
正在此时,常云昇从走廊那边过来了,我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终是落了地。常云昇走到我跟前,见我头发凌乱,一身黑衣,说道:“墨渊,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吩咐了丫环,让你多睡一会儿的。”
常云山更是惊掉了下巴,叫了起来:“你们,你们果真睡到一起了?!”
他不是纨绔子弟吗?怎么倒显得自己很清白似的。我和常云昇异口同声地说道:“胡说。”
常云山还是一脸笑意,迅速地消失了,走的时候,还回过头来,冲我们挤眉弄眼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常云昇平静地说道:“墨渊,你别误会,昨夜,是我叫丫环将你搀扶回屋的。”
我有些说不出的,小小的失望,只是不看他。他却凑到我耳边来,说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嘛,我也在房间里,守了你大半夜,真怕你突然出事。”
我不好意思,却又很受用地笑起来,忽然又一惊一乍:“我,我睡得可好?”我知道自己素来有说梦话的毛病,也不知昨夜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常云昇笑道:“你睡得倒好,但你在睡梦中又笑又闹的,可把我吓到了。”
我心想完了,自己必有秘密泄露了。我连忙说道:“我去梳洗了,然后我要回月府了。将军昨夜未眠,想必也累得很,白日还是补一补觉吧。”
常云昇笑道:“哪里就能补呢,我马上得进宫了。你醒了,就在这里吃过早饭,再回去吧,我叫长勇送你。”
我一夜未归,但是月府的人,并未发现。现在天也只是刚刚亮,我现在回府,也不敢走大门,但也不必像很久以前那样,钻狗洞进出。我在后院的墙边一纵,整个人便稳稳地落地。
然后我轻手轻脚,避开众人,迅速地回屋。我重新换了衣衫,再气定神闲地描了描眉,染了染指甲,不慌不忙地出门。
这个时节,大老爷二老爷也入宫了,月府的三位夫人,也都在月老夫人的院子里,陪着月老夫人念经。这几日她们都吃素,也不准杀生。因为中元节的缘故,人情往来也暂停了,倒是清静。
到了午后,二老爷回来了,带回一个炸裂的消息,说是昨夜在越华楼,捉到一个夜行人。已经潜入了越华楼,后来触动了机关,被弹出的暗器射杀掉了。
一时间人心不安。二老爷说的是,据可靠的消息,朝廷早在前几日,就收到了线报,说是有人将在中元节之夜,与梁国的暗使秘密接头。位置便选在了越华楼。
现在来看,被暗器射杀的人,确实是梁人无疑,他的胸口,还纹着梁国人最喜的苍鹰图案。但却并没有人来接头。
我心想,好险。要是常云昇去了,便是落入了圈套了。
那么,是谁要陷害常云昇呢?我在心中暗暗过了一遍。一个温柔的笑脸,倏地浮现在我眼前,难道是?但我依然无法断定,常云昇觊觎越华楼,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一年两年的事,据说从前他便闯过越华楼两次。
对了,是硬闯,没有人能拦得下他。还是谢良安站在越华楼匾额下,只要常云昇硬要闯入,他便以身为殉,决不让常云昇得逞。
想不到,那一次,是谢良安赢了。我猜,也许正是常云昇一次次的擅闯越华楼,让皇帝也警觉起来,故而令人将关于他父亲最后一战的案宗,全部移到了别处。那么,会移去了哪里呢?
好在,又是一场有惊无险。下午的时候,阿英来了。穿上女装的阿英,倒也是漂亮。只是阿英不在意打扮,素衣素面的,也没带个丫环。
阿英与我在园子里喝茶,说着话。说起越华楼之事,阿英说道:“此事也是蹊跷,怎的会有人,去那种地方,与贼人相会?我总觉得有内情。”
阿英望向我,我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深意,我笑道:“有啥内情的?我可只会喝茶。”
阿英低声笑道:“听说,昨夜,你在将军府?你倒是越发有意思了,我记得从前,每到中元节时,夜间你是一步也不肯出门的。”
我们相视一笑,此时,月夫人从旁边经过,见我正闲坐饮茶,便隔着一一树栀子问道:“墨渊,叫你这几日不要走动,你怎么把外人招回家里来了?这位小姐,我瞧着你面生,是哪家的姑娘啊?”
阿英淡然一笑,站起身来,不急不缓说道:“我是千羽卫的统领,与墨渊是旧相识。伯母您好。”
月夫人一听,脸上浮起了笑意,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起阿英来,笑道:“你就是京中有名的女将军?果然生得气宇非凡,我一见便喜欢得很。”
月夫人忙命人倒茶,备点心,果子。阿英连忙推却,过了一会儿,寻了理由,便离开了。月夫人却又说道:“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纵是当了将军,也没甚益处,男儿做了将军,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我看这个阿英,颧骨生得恁高,只怕也难得有好姻缘。”
我也懒得回应。反正没几个人,是入得月夫人的眼的。我这个亲生女儿,在她眼里,就更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