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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总能比骑兵快上一步,得到明亮的歌德伦德便在旗舰上升起一串旗帜,五颜六色又条纹各异的旗帜化作一种特殊的海军语言,它化作一句话:全军武装登陆。

如果从梅梅尔带上向导,罗斯军或能知晓目标地域的一些基本概况。

海陆并进的军队在沙洲上又消磨掉了两天多的时间,他们对前方所能遭遇之事知之甚少,仅知道今晚军队的驻扎地就在普鲁士人的地盘。

普鲁士?那是什么人?大王所言一定是真的,那是一群和梅梅尔当地人说着类似语言的人们。

难道要征服他们吗?大王并没有下达这道指令。

歌德伦德当怎样理解大王的意思,正所谓除非大王下达明确命令之“善待即将被征服者”,唯有如此罗斯军才会保持克制。只要大王没有明确指令或命令含糊,这里就有极为宽泛的操作自由了。

一开始歌德伦德觉得海军还是要在一处海水较深的近岸区域抛锚,之后全军带上基本的武器、物资上岸休整。毕竟兄弟们这几日吃喝拉撒全在船上解决,战士们挤在逼仄船舱里,甭说屎尿气味,就连汗臭味也够大家受的,总是久闻不闻其臭,大家一旦有机会还是喜欢在岸上待着。

但随着舰队秩序前进,骑在桅杆上那眼睛赛老鹰的战士惊异得看到了奇景!

接着,鹰眼的战士拽着绳子来一出危险速降,急匆匆将自己所见告知将军。

“竟然有一个很大的定居点?!那是什么人的?你看得真切?”站在高耸的船艉楼上,歌德伦德听取部下紧急汇报,他相信部下所言为实,但……

“千真万确。”

“知道了,你下去吧。”歌德伦德摆摆手,又道:“已经没必要再爬桅杆了,管他什么定居点,我们准备武装登陆!”

歌德伦德极为果断,因了望台的观察结果,使得接下来的登陆行动不可慢吞吞,所有人也不可安逸。

船舱有如洞窟,里面坐满了饥饿的狂熊。

年轻的罗斯战士早已宝剑沥血,他们的诉求的战斗与掠夺,之前骑兵队在克雷廷加完成劫掠,这可慕煞了随海军行动的四支步兵旗队。

一个新的定居点突然出现,这意味着罗斯军的出现是突然的、意味着对方是疏于防备的。最为重要的是,一个可在桅杆上肉眼可见的定居点规模一定不小,它附近必被开发,这样罗斯军夺了它即可构筑完美的宿营地。顺手,也可满足步兵们的劫掠欲。

现在,罗斯海军索性就在海面进行战术调整。

战士们敲鼓吹号,旗舰再度升起一串新编组的旗帜,翻译过来便是登陆、敌人、战斗和自由掠夺。

起初,待在舱室里的战士们还以为海军大将只是宣布“准备登陆”,士兵在舱室内有条不紊整理自己的衣装、武器和物资。所有人都以为大家要在一处荒滩登陆,至少双脚可以踩在沙滩上,可以伐木点燃篝火吃上热饭,不啻为一件美事。

现在,臆想的美事成了妙事。

“把板甲衣和锁子甲穿上,管他是什么敌人,我们抢了他们的村子发一笔财,这次可不能再让骑兵抢先。”

各舱室内类似的呐喊比比皆是,甲板天窗打开,士兵们互相帮助又图方便穿好板甲衣和裙甲,背着圆盾腰旋佩剑,不少人有端着自己的短木弓和若干箭矢,他们爬出天窗站在甲板上等待顺绳梯下小船。

固然抢滩登陆是一个技术活,罗斯军在这方面的经验愈发丰富。

不远处的海岸已经颇为清晰,仔细看那里似有一些小型渔船在快速活动。

有渔船就意味着有渔村,难道兄弟们要攻击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无聊渔村吗?

管他呢,就像是进入荒原狩猎,射杀凶猛的熊或大型的野生驯鹿可遇不可求,猎捕一些野兔也是很关键的收获。

战士一身甲衣得攀爬绳梯进入划桨长船,这一过程是极为危险的,但凡有战士不慎掉入海里若无同伴紧急帮助,就会被一身装备直接带到海床活活溺亡。

没有人思考这个,若是有人坠海而亡那只能说是当事人命运如此了。

好在士兵训练有素,有聪明人利用手斧的特性,以钩斧的勾住绳子,斧柄末端的小铁环本是用来安装防脱手绳子,现在系上更长的缆绳,待战士完全进入长船后再回收这充当安全勾爪的手斧。

安全是真的安全,但这样的战士一定会遭遇已经登船战士的嗤笑。

主力战舰皆为运兵船,而那些武装货船一路上扮演的也都是运兵船角色。

罗斯海军船只足够多,很快四支步兵队就已有半数人员完成小船转换。

他们如父辈那样,一个三十人队负责一艘船,其指挥官的头衔即为“船长”,现在恰如其分做了船长。

四个三十人队构成一个百人队,百夫长只要见自己的兄弟们完成集结,就不等待旗队长的直接指令,这便打出自己的队旗(其实就是一张白布上缝了编号数字)便开始向目标的粗略方向奋力划桨了。

他们争先恐后,一艘艘长船犹如海面上游弋的巨大蚰蜒。

就像蚰蜒小虫浑身“枝杈”给予人恐惧感,当岸上的浑身纹着蓝色图案的人们看到难以计数的“蚰蜒”在向海岸逼近,能做的似乎只有逃了。

……

因为,被罗斯海军偶遇并立刻锁定的定居点,着实不是一个小村。

那些近海游弋的独木舟拼了命向岸上靠拢,一身蓝色刺青的渔民带上渔具冲上沙滩就向着定居点狂奔而去……

如果只是个别人在定居点里大呼小叫,人们会把他当做精神受了刺激的大傻瓜。

但当很多渔民集体上岸发布危险信号,乃至居住于滨海房舍的女人们也拉扯着孩子向内陆奔跑,事情就已极为严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恐怕是丹麦人!丹麦海盗突然来了!”紧张的渔民哆哆嗦嗦,透露的消息似是而非。

“真的是海盗?他们难道不是过来买琥珀的商人?你看清楚了?”

“到处都是他们的船只,巨大的桨叶如同蜈蚣在海上漂。他们根本不是商人,绝对是某个丹麦领主准备袭击我们,就像……他们以前做过的那样。”

“真是悲剧,看来我们只有战斗了。”这位有着权势的男人双拳攥紧,虽不知敌人底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半毫的退缩,接下来的举措怎么看都极为熟练——就仿佛他们已经通过占卜获悉了罗斯军的袭击。

丹麦和罗斯,对于住在这一片名为古普鲁士地域的人们而言都是一个概念,那些北方渡海而来的人们统称为瓦良格人,形容其为丹麦人也很贴切。

这位本地的当权者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体特点,他以极大的毅力令人用菘蓝墨汁在自己的皮肤上纹出密密麻麻的花纹,尤其是这张脸,曲折花纹连鼻子都完成了覆盖。

在这个大定居点里,只有最尊贵的人才有资格纹上最复杂的花纹。

他的身份是神职人员,同时也是一位战士、一位将军。

他和自己的祭司们,以及住在这个大定居点的男人们,其主要职责就是守卫自己的大祭坛,以及担当北部贸易城的大定居点。

作为波罗的族群的一支,“普鲁士”是本地人的自称,其本意简单干脆——真正的男人。

普鲁士作为一个松散的部族联盟,其下有着多达二十个部落,其中半岛区域东北端的便是Samba桑巴部,该半岛也由该部族命名,即桑比亚半岛。

这个名字是“低洼地”与“白色”二词的合成,其自称与北方的瑟米加利亚的名称词根都是一致的,以至于双方的语言也能共通。

但普鲁士人和北方的那些人自发得做了区分。

无论是库尔兰人、瑟米加利亚人、奥克什泰特人,乃至拉脱维亚和瑟隆,这些语言互通部族恰恰没有疯狂得在身上纹身。

且说对于纹身(必须是蓝纹)的喜爱,普鲁士人比丹麦、瑞典、罗斯更深。

现在,被罗斯海军意外盯上的正是普鲁士人的北方祭祀中心,这里祭祀者长官灵魂、死亡的大神puskaitis普斯凯蒂斯,因而这里也是一座巨大公墓。

那些祭司们要在各个节日履行自己的职责,而且最大的职责就是武装守护它。

以祭坛为中心形成的定居点,所有搬迁到这里的人们都被赋予一项义务——保护祭坛。

某种意义上,这里的地位近乎于瑞典梅拉伦湖区的乌普萨拉大神庙,神庙附近的居民一度以当地祭司唯马首是瞻,而今乌普萨拉作为罗斯王国在瑞典地区的第一神庙,祭司是国王侧妃,当地民众的义务也是守护神庙。

不过在这桑比亚半岛,普斯凯蒂斯大祭坛的守卫者们始终面临着棘手的安全问题。

他们不知道为何祖先要在这个滨海又靠近泻湖的位置建设大祭坛,既然这里自古以来就是祭坛与公墓,大家也只好以生命守护它,毕竟也没有人想到如果祭坛被毁还有什么地方适合重建。

祭司们始终传说,在大祭坛中矗立的那根古代木柱,其深入地下就与亡灵世界得以沟通。

那位一身蓝纹的壮年武装大祭司,他站在祭坛的土丘上,特别亮出自己前胸后背那壮观的靛蓝色花纹。他左手举着灵巧的小木盾,右手高举着以琥珀妆点的法兰克风格宽刃剑。

大量蓝纹战士聚集在祭坛周围,他们是祭司们,更多的则是武装起来的男男女女。

能在这里居住者没有一个是懦夫,即便是女人也是彪悍的女战士。

因为它是以大地之神普斯凯蒂斯命名的大祭坛,祭坛神木直达地府,若是在此牺牲可谓平淡一生最辉煌的终结。

他们是不怕死的,或者说战死可以得到光荣。

这就好比罗斯战士信仰中的瓦尔哈拉和阿斯加德,它漂浮在夜空中的高天之上,一颗明星就是它。

而在普鲁士人的信仰里,通向地府的通道有很多,冥界是所有人灵魂的归宿。

普斯凯蒂斯大祭坛是桑巴部唯一的大祭坛,部族各村也都在祭坛不远处的林地、小平原中。

大祭司估测到大概有三百到四百名战士聚集起来,他实在满意这样的结果。

“大地之神的孩子们呐!我们始终防备着丹麦海盗的袭击,现在那些恶人终于再一次出现!他们来势汹汹,又一次要试图洗劫我们的祭坛,洗劫我们的财富!让他们登陆吧!就让他们的污血祭祀我们的大神,祭祀我们逝去的先人!”

一身靛蓝的战士们绝大多数连布衣都不穿,并非他们贫穷,实在是故意而为。

普鲁士各部族聚首于此,他们全民皆兵打仗凶蛮,虽然武器装备真的简陋,却很善于利用本地区茂密林地,如此对登陆的敌人展开偷袭频频得手。

这一次也不例外。

大祭司和他的人是训练有素的,这番不止是积极动员祭坛守卫者们,又积极派人前往附近村庄召唤援军。

至于召唤其他部族出兵帮助,考虑到桑巴部可能没那么大的脸去无偿请兵助战,以过去抗击丹麦海盗的经验,这次部族动员得足够早应该开始可以快速取胜。

士气起来了,带着各色武器的战士们兴奋得高高乱叫。

大祭司再度命令:“按照过去打胜仗的方法办!我们所有人藏到林子里,男人女人都趴下来掩藏!我们就放任丹麦人进入祭坛,他们只要放松警惕……”呐喊到这儿,大祭司当着众人的面使劲做了一个割喉动作。“绞杀他们!一个不留!”

战士们又是一阵呐喊,而它立刻为森林吸收为海风吹散。

老人孩子被命令紧急向最近的村庄撤离,至于瓶瓶罐罐全都不拿,仅带少量口粮离开。这些弱智都认同大祭司的决意而执行力也极强,突出的便是“不给战斗添乱”。

就如大祭司高举的那把法兰克式铁剑,本质上也是过去的防御战中从丹麦海盗手里缴获的。

所谓当过去的时代丹麦各部与法兰克人激烈交流时,遗失的法兰克武器就落到丹麦人手里。当一些丹麦领主带着兄弟们打家劫舍而在阴沟里翻船,部分武器就落在了普鲁士人手里。

普鲁士各部欢迎和平贸易的丹麦人,他们也分得清怎样的来客带着深深恶意,通常而言只要龙头长船达到三艘,这就一定是来搞偷袭的海盗,不由分说杀了他们就行了。

在多次实战中,蓝精灵一般的大祭司发掘出了一番诱敌深入的战术。

因为海盗是来抓奴隶和掠夺琥珀、银币、粮食诸如此类,抓人做奴隶的本质也是求财。

既然是求财而来,财富即可作为诱饵。那些海盗一位村民是猎物,殊不知自己误入祭坛,本地的村民们摇身一变化身猎人,反观丹麦海盗成了猎物。

过去的岁月,普斯凯蒂斯大祭坛一方打赢了多次围歼战,虽不知丹麦海盗怎么还敢来偷袭,这一代的大祭司也不惜再完成一次重大缴获。

大量披头散发一身蓝纹的普鲁士桑巴部战士冲向森林,一个个趴在地上令身子沾染灰尘泥土,他们棕黄色的头发与腐殖层颜色相似,本是白皙的皮肤,这番由大面积纹身覆盖再沾染泥土,他们有着完美的迷彩,这些普鲁士猎手们与大地融为一体,等待他们臆想中的丹麦海盗步入陷阱。

而此时,第一批罗斯军的长船已经开始进入当地人的小码头,战士们惊叹于自己的发现!

(古普鲁士桑巴部的普斯凯蒂斯大祭坛,条顿骑士团以及普鲁士王国统治时代为Granz城,今为格列诺格拉茨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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