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刘元反应,一记倒刃忽然朝他挥来,地面沉沙飞起,刘元下意识往后一跃,那人作势一把拉起朱敬儒。
刘元双脚落地,用手扇开空中沙尘,视线清晰了许多,可眼前却也再见不到两人。
回想到刚才见过的一双绯红色眼睛,刘元皱眉紧盯着那一滩血,狐妖……
贺南温同余曙在一间饭馆找到了两人,他们坐在两人对面,见来人,胡康懒散倚靠在后面的椅子上,忍不住开口打趣,“你们二人倒真是形影不离。”
面对他的调侃,贺南温只当没听见,她先是瞧了一眼一旁的沈怡歌,转而神情严肃地看着胡康,直言道:“说吧,什么时候能带我去见你师父。”
闻言,胡康直起身,先前戏谑的人忽然变得有些语重心长,“真的吗?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贺南温无言。
“你要知道,宁愿将魂石植入身体也要完成的事,无论最后真相是什么,对你而言或许都是沉重的。”
胡康与她对视,轻声且认真地说着。
此番话,是说与她听,可余曙却也是一阵沉思,缓缓看去,眸中情感复杂又小心。察觉到他的目光,贺南温朝他看来,
“无论你选择的是什么,遵循本心就行。”他说着。
或许是这句话给她增添了几分安慰,贺南温更加坚定心中所想,缓缓道来:“记忆最初,我是一名流浪丫头,本就看不到什么前生,也不渴望自己有显赫家世。”
“如今,从你口中既知晓一些有关于我的过往,就算我不去寻,但我体内仍有魂石,不除,正邪两派都不会轻易放过我。我所走的每一步,难道不是遭人推搡,被迫着必须往前?”
一句问话,胡康竟也不知如何作答,每个人自落地时起,很多人或事,便都由不得自己。
人活一世,可真是难为。
胡康肩膀一松,转而说道:“行吧,我们现在便出发。”正要从凳上站起,这时的店小二却是忽然端上来了一大盘青花鱼,胡康紧盯着咽了咽口水,转而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朝几人商量道:“既然已经上菜了,我们又不急于这一时,倒不如吃了再去?”
凩嶱山庄内,沈冯与白锦正安静吃着午饭。
这时,沈冯撸起袖子夹起一块肉放入白锦碗中,说道:“这么多年,每次同你吃饭你总是夹跟前的这几道菜,如此约束自己作甚。”
他的此番举动不禁让白锦有些害怕,她勉强笑了笑,伸长着手去夹更远一点的藕片,轻声回道:“夫君多想了,我只是今日没胃口而已。”
沈冯听便也没多话,他放下了手中长筷,似漫不经心地朝她问道:“近日,汐岐夫人可有来找你。”
他的目的终于显露出来,白锦一惊,夹着藕片的手不由一抖,藕片落在了另个盘子里,还不等她开口说话,沈冯便是不紧不慢地去夹起藕片,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多年未见,她不可能不会来找你叙旧,对吧?”
眼见藕片被他放入碗中,白锦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抱在一起,直道:“没有,她没有来找我。”
瞧着她慌里慌张的样子,沈冯不满地哼出一声,“慌什么,我不过问你一嘴。”
听罢,白锦也便没再吭声。
她猜不到他的心思,正担忧之际,而此刻的沈冯却是忽然谈及起了曾经。
楚青峰本是商户家的公子,家中变故沦为了孤儿,那时的常壁掌门因跟那家商户有些渊源便将他带入了常壁。开始给他安排的职位只是时常打扫一下弟子们练武的院落,而他能走到如今汐岐掌门的位置,当然少不了苏楠的帮助。
那时的苏楠是汐岐的千金小姐,两人身份悬殊本不该会有交集……
四十多年前,为了打好各派之间的关系,阿父带着他来到了汐岐做客。
虽说是做客,但大人们老是讲一些正事,他孤单坐在一旁也甚是无趣,索性逃了出去,四处逛起了汐岐。
汐岐的不远便是大海,所以这里同凩嶱实在不同,凩嶱无论何地都会有花花草草,植被茂密,而这里除了礁石便也看不见其它,甚是无趣。
走着走着,沈冯被一道道闹哼声吸引而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那里,而正中央位置,正有着两人在中间举剑比试。
沈冯本就沉闷,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点有意思的场面,他自然停着不动了。
很快,其中一人被打下了台,他往上看去,将那人打下擂台的竟是一位姑娘,那姑娘明显比他小上几岁,有些偏瘦,留着细碎刘海,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倒看不出她会有如此能耐。
沈冯本就对这些打斗颇为兴趣,眼见底下没人敢上,他则是大跑至前跳上了台,昂头道:
“我来跟你打。”
这个时候的沈冯年仅十六,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众人眼见上前的是一名少年,皆不由嬉笑起来,“小兄弟,你可知她是谁?你可别看这姑娘人小一个,可都比我们厉害着呢。”
闻言,沈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神情不屑,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他张嘴道:“废话真多,有本事就跟我打一架,怎么,你是不敢吗?”
面对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苏楠皱了皱眉头,她双手背在身后,赫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开口道:“你是谁?我在汐岐没有见过你。”
此话一出,底下的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似乎也并没有见过这位小兄弟。
他是谁?从哪里来的?
“我不与身份不明之人比试。”她道。
看着苏楠一脸警惕,沈冯叹了叹气,转而双手抱拳,半躬介绍起了自己,“我来自凩嶱,姓沈名冯,是当今凩嶱掌门独子。”
“今日来此,不过是我父亲与贵派有要事相商,我闲无聊,从大殿逃出来路径此地罢了。”
沈冯面色平静地解释。
听便,苏楠的脑中忽然回忆起今早父亲有告知过她凩嶱之人会来此,也告知过自己他们此行的目的。想到这儿,她不由更加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人。
只见她双手叉腰满脸傲气,自信笑道:“你当真要与我比试一番。”
“但是,就普通比试可太没有意思了。”
“那你想怎么玩?”他脱口而出道。
此言一出,苏楠不禁低头一笑,她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听好了,若是谁赢了,便可满足对方一个要求。当然,也可以选择要她身上的某样东西。”
沈冯对此倒无所谓,他大概浏览了一遍苏楠全身,目光最后停留在她脖间上挂着的半月项链,说道:“既如此,我便是要你脖子上的那个物件吧。”
苏楠低眉看着脖子下方的半月项链,不由好笑道:“你这家伙眼光倒好,这可是我父亲第一次送我的礼物,世上只有一条,独一无二。”
“那姑娘的赢物想要什么?”他自顾自问道。
闻言的苏楠有些得意,她朝他笑道:“等我赢了你就知道了,先说好噢,输给我不丢脸。”
眼见苏楠这么有底气,沈冯赢心更甚,他嘴角微微上扬,“好,接招!”正说着,他大步跑上前,不等苏楠反应,便是单手握住台上的柱子一个横踢扫去!
苏楠急忙伸出双臂挡在身前,沈冯此脚力道有些大了,苏楠控制了许久才站住脚。
而沈冯却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双脚踏上柱子,紧接着一个弹射,便是朝苏楠飞速袭来。
见状,苏楠表情一变,单手瞬间拍向地面,冰墙从下往上拔地而起,而她另一只手则是手握冰刃,在沈冯穿破冰墙的同时,苏楠径直往前劈去,本以为会一举击中,可不曾想却被他往身旁躲开了去!
空气中,只留有沈冯飘过的微光点点,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让苏楠不停往周边警惕观察。
苏楠不断往沈冯可能行动的位置射去冰锥,可冰锥始终打在地上,实在多此一举。
凩嶱的速度难守难攻,必须找到一个突破点,不然很有可能会将自己困死在里面!
正思考对策时,背后却突然有人给她来上了重重一击,这一拳,直直打在了她的后腰上,苏楠不禁单跪在地,于此同时,为防止沈冯再次偷袭,她不得不在自己脚下迅速画上一个圈。
只眨眼瞬间,被标记上的位置在此刻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冰锥墙,它将苏楠隔绝在里面,虽然知晓此举维持不了多久,但也足够让她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苏楠闭眼,免去耳边传来的击打声,只见蓝光一闪,双指合并在半空中飞速画出一道符咒。下一秒,她掌心摊开,动作利落地一把将无形符咒拍在地面。
瞬间,符咒的光芒朝四面八方散开,沈冯皱眉低头往这光芒看去。而这时,他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再看向冰锥墙时,却是忽然被里面的流水浸湿了衣角。
沈冯警惕地往后退去,此刻,苏楠唤动着墙上冰锥不断往他的方向刺去。
凩嶱之人身手敏捷,对于这点把戏自是伤不到他分毫。
沈冯躲避着这些冰锥的同时也会将它们如石子般往回踢去,抬眼看去,冰锥落在的位置也并非随意。沈冯将这些冰锥踢打在同一个位置,积少成多,很快,正身前的那一处冰墙便是肉眼可见的缝隙越来越大!
此刻,一道冰锥再次袭来,沈冯眼睛微眯暗道机会。
他大步往前跑去,只一个倒钩,便是直直踢中了袭来的冰锥。
这一击打在冰墙上的同时,那一处位置瞬间连带着一整块冰裂开,沈冯睁眼瞧着崩塌垮落的冰块,神情几近不屑,正欲上前时,白色冰气中间的那道人影却是忽然身形往下一动!
察觉出什么的沈冯连忙看向地面,只见那满是水的木台由里朝外瞬间结冰,他反应迅速地往上跳去。
不过眨眼时间,地面便是瞬间冻结成了冰。他不由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裤腿上,那处此时还滴着水,若非他反应及时跳离水面,恐便会同这流水一般被冻在原地!
这时,正下方的位置仿佛闹出了极大的动静,沈冯连忙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脚落下的同时,身后也一直被从下往上窜出的冰柱追击,仿佛只要沈冯一个留神,便会直接刺破他的脚掌穿过身体!
冰面很滑,对沈冯有着明显不利,在保证自己不会摔倒的前提下,他的速度自然就必须减慢。这也使苏楠能更容易找出他的位置并提前阻断他的行动。
台上的正中央是一团白色冰气,此时,沈冯每下一步脚都需得十分小心,而身后的冰柱追得又格外紧,他想要穿入白气跟苏楠正面对抗却是举步维艰。
眼下他只得在躲避的同时四下观望,而这时,先前的那枝木柱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心生一计,便也是不打算再跑。
只见他身形往上一跃,在底下冰柱跟随着他一同向上时,他便是借着这力就此一踩踏到了木柱上。
沈冯往下瞧去,而这时,白气中忽然出现一道蓝青色十字光芒,不等仔细看清,手持冰刃的苏楠则是双脚一蹬朝着他就飞速袭来!
此刻,两人间隔越来越近,眼见苏楠那冰刃即将刺进咽喉,那沈冯却是突然直接往旁跳下,不知他目的的苏楠刚好与他略过,两人平行之际,正往下坠的沈冯表情一狠又迅速一手抓住那木柱。在苏楠正朝上飞去之时,他则是腰间一转双手运用流畅地支持着身体活动。
沈冯的身形由下瞬间调转至上方,甚至比苏楠的速度更快上许多!到目前,沈冯在单手撑身倒立在上,而苏楠正在他的下方。
明白他下一步动作的苏楠暗道不妙,可此时她想调转身形已非可能,她睁大着眼睛,只瞧着沈冯身子一动,紧接着便是一个劈腿毫无保留地直打在他的背上!
苏楠闷哼一声,整个人毫无招架之力地被他径直朝下踢去!
只听嘣地一声,先前汇集一起的白气此刻满天飞散开来,担心眼前形势的众人连忙用手将周围白气扇开。
此刻大殿内的两位大人还在商议着膝下子女的婚事,正当双方即将敲定时,外面传出来的声音不由让他们赶忙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苏楠此刻趴在那里,冰面裂开了几道裂缝,苏楠双手强撑起身子,而她身体下方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扫帚,也多亏有它,以至于苏楠并没有受到太重的伤。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对面看去,映入眼前的是一个记忆中没怎么出现过的人物。
他穿着一身脏灰色补丁长袍,另一只手此刻还拿着簸箕,在所有人呆愣的目光中,他却是不紧不慢走上台,见苏楠起身后一把随意拾起地上扫帚,便又是在众人的目光下准备离开。
眼见他要走,似乎打得还未尽兴的沈冯却是连忙从柱子上跳到那人身前伸手将他拦住,张嘴问道:“这扫帚是你的?”
闻言的那人并没有说话。
见他不言,沈冯倒也有点耐心,他继续道:“竟然能提前料到她坠下的位置,并及时出手用扫帚压在她身下避免伤害过大,你很厉害嘛!”
“叫什么名字?”他追问着,目光却是不由在他身上打量,这人普普通通,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扫地的。此刻,他居高临下般同他说道:
“我想同你比试一番!”
这时,在一旁的苏楠上前了一步,神情认真道:“先前的比试是我输了,他是我爹带到这里,并非习武之人,还望沈公子不要为难他了。”
沈冯明显没有那么容易敷衍过去,他看着她,出口反驳道:“可先前我看着他如此料事如神,也能证明他的应变能力不会太差。况且,没有人教授过也并非不能自学,他既常年在这里打扫,自是无可避免会瞧见其它弟子练功。”
说着,他呵呵两声,补充道:“保不齐他早已经将你们汐岐功法给融会贯通了。”
此话一出,众人忽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而对于此等偷师行为,大家倒也对此有多少生厌情绪。
汐岐崇尚平等,就算是一位厨房里的菜夫,众弟子也万不可目中无人,有违此戒则会被驱逐出汐岐永生不可回来!
而此刻,看着并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汐岐功法的人,甚至还是救了苏楠师妹的人,他们皆是不由对他夸赞起来,
一旁的苏楠闻声看了看他,转而朝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整个人看起来脏脏的,头发也是敷衍般打理了一下。直到苏楠的声音传来,他才眼神呆呆地看着二人,
“楚青峰。”他轻轻回复。
“楚青峰……”
沈冯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又抬头接着问他:“所以,你愿意同我比试一番吗?先前说的筹码仍在,你若赢了我,我可以不要她的那条项链,而你也可在我身上或者要我的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