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5日 天气:小雨
谁能想到值夜之后被安排相亲,真是烦。昨天一整天我的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一直没有休息好。
今天一上班,小孟神秘兮兮地跟我说起十四床。她说那个病人不会说话,表情也呆呆的。不管问她什么,她都没反应。只知道吃饭和睡觉、上厕所。
她怀疑那人精神有问题,说不定是被拐来的。
那个病人入院那天,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然后就交接班回家了。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情况。但我想她应该不是拐来的。不然领导也不会那么重视。不过她的待遇和受重视的程度着实不匹配。
和小孟交接完后,我就忙自己的去了。之后查到她们病房,我才第一次看见十四床长什么样。
她的肚子不大,像是三个月的样子。我进去给新来的十五床采血,而十四床就坐在床上,盯着前面的墙壁。我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理我。要不是看见她胸口一起一伏的,我怕是会以为她已经……
之后,医生来查房。他们查问了十五床的情况,然后就走了。十四床那么大一个活人,他们没看见呐?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算了算了,又不多给我发钱,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12月8日 天气:阴
我观察那个女人好几天了,她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奇怪。
除了去厕所,她从不下床走动,就像我在电影中看到的机器人,每天都是固定的路线。而且都是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去,然后一整天都在床上坐着。到了晚上她才躺下。
每天都会有人给她送饭。给她送饭的人也很神秘,医院里暖气这么足,他却丝毫没感觉到热,外套不脱,围巾也不摘下来。等她吃完,他就带着饭盒离开,不跟我们打招呼,也不问她的情况。他好像跟女人并不熟,只是来完成任务。
我昨天实在忍不住,借口查房,想看看那女人吃的什么,也顺便看看这两人私下是怎么相处的。
可进去后,十四床的床帘拉得严严实实。整间病房充斥着刺鼻的腥臭气。十五床不在,也许是被这种气味熏得出去透气了。
我一边问他们在干什么,一边拉开帘子……
吓死我了!
我从没有看见过那么可怕的眼神。给她送饭的男人怒视着我,在我掀开帘子的一瞬间就盖上了盖子。我什么也没看见,反倒被他看得浑身发冷,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杀了。
好在我临危不乱,强装镇定问他给病人送了什么吃的,房子里是什么味道。
他瞥了一眼女人,然后用阴沉的声音对我说:“不关你的事。滚出去!”
他这么一说,我的脾气也上来了。我说:“我们要为产妇的安全负责。你家属胡乱给她吃什么东西,她要出事了怎么办?把盖子打开,让我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明显看见他放在盖子上的手指僵住了。他越这么掩饰,越是证明里面绝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见他迟迟不动弹,就威胁他说他要不给我看,我就报警。
我明显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戾气比刚才更重了。我心里很慌张,但不能让他看出我在害怕。
我离门口不过就两三步的距离,想着他要是站起来,我就立即跑到外面去。我就不信他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我怎么样。
而且我愈发觉得这个人很可疑。他不是产妇的家属,更像是雇来看着产妇的打手。
难道十四床是受人威胁,有苦不敢诉,所以装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么想着,我心中的正义感不断涌现出来。说起来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警察,只是体测不合格,所以才报考了护士专业。但是我对于打击罪犯这种事永远报以最诚挚的热情。今天被我撞上了,我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管到底,将受害者解救出来。
也许,她还会给我一面绣着“人民卫士”的锦旗呢。
可理想和现实永远都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僵持之中,护士长进来了。她问都没问,就把我推了出去。推搡之间,我隐约看见女人的被子上有血迹。但还没看清,我就被她撵到了护士休息室。
那个虎姑婆骂我多管闲事。我说那人送的食物肯定有问题,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她说我什么都不懂,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做多余的事。今天的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就别想在医院待下去。
见我不说话,她又缓和语气,说:“虽然人家都叫我们医务工作者,但说白了,我们跟外面的工人没区别。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跟上面对着干。不该打听的事情别打听。
只要中间不出纰漏。等这个女人一出院,你们每个都有一笔很丰厚的奖金,而且直接获得晋升名额。”
老实讲,这个报酬很丰厚,我想都不敢想。但这更让我觉得事情不对劲。
和上面对着干……
这个上面指的是谁?主任?院长?
12月15日 天气:中雨
那天找我谈话后,护士长就让我去负责前面几个病房,后面交给别人来管。反正哪儿都一样,都是那些活儿。
不过我再也没遇到那个给女人送饭的人。我听小孟和小莉说,十四床这一阵一到饭点都看不见人。她们见她不见了就去向护士长汇报。护士长听完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
一个小时之后,十四床从走廊尽头的楼梯间出来,回到病房。她身上带有一股浓郁的、难以言说的味道。那两个人的好奇心没有我这么重,没有去打听她身上的味道出自哪里,而她进入楼梯间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如果是我负责她的话,我想我肯定会悄悄跟在她后面,打探她的去处。也许护士长看出我会这么做,所以才把我调离了。
惭愧……我还真是一个容易被看出动机的女人。
12月16日 天气:中雨
有些事真是不能开口说,一说就容易朝反方向走。我以为我不会再跟十四床有什么交集了,结果今天赵姐有事提前要走,我得负责她的病号。
十五床换了一个新的产妇,她怀孕八个月但情况不好,需要住院治疗。女人怀孕还真是难啊。不管月份大小,都要面临不同的危险。
那人性格挺开朗,一见我就让我吃水果。我说我们有规定,她才作罢。
扎完针后,十四床突然下床,把我吓了一跳。
她仍旧跟以前一样,视所有人如无物,径直走出房间。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见是饭点时间。她应该是像小孟她们说的去吃饭了。
一个礼拜不见,我发觉她的肚子大了许多,和怀孕六个月的产妇相当。走路的步伐很快,仿佛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就是怀双胞胎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长那么大。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跟踪她时,十五床压低声音跟我说:“隔壁那床有问题。”
“她只是不爱说话。”我假意说:“可能人比较内向。我家有个朋友跟她一样,也是不爱跟人打交道。”
“不是那件事。”她说:“我发现她晚上不睡觉,老站在我的床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