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宴被韩兆夜的出现弄（吓）得清醒了很多，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的瞬间感觉被冷空气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迅速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眼屏幕，现在才11点。在被窝里调整了一下位置，继续玩手机，直到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下定决心去卫生间。
一出被窝就感觉瞬间被冷气包围，客厅里那团光也没有了，韩兆夜应该睡着了。拿起手机准备一会儿照亮，穿上拖鞋小心翼翼地挪出卧室。
卫生间就在卧室旁边，但覃宴却感觉像是穿越了一个漫长的走廊。突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把卫生间的门轻轻关上，松了一口气。
上完卫生间，习惯地打开水龙头，发出几声怪响后就安静下来，忘了，今天晚上不仅停电还停水，还好马桶里有点水不然更尴尬了，从置物架上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扔进垃圾桶里。
打了个冷战，没有供暖加停电太冷了，拿好手机准备离开卫生间。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客厅传来的砰的一声。
“韩兆夜？”覃宴拿起手机照向沙发，就看韩兆夜跟地鼠一样冒出了头。
“嗯，吓到你了？”手机的光线没有台灯亮，只能隐约看见韩兆夜在揉胳膊，还有话里的轻颤声。
“怎么了？你是磕到哪了吗？”覃宴往韩兆夜的方向走去，用手机一照，韩兆夜手腕处通红一片。
“刚才有点冷，想换个姿势，没想到磕茶几上了。没什么事。”
覃宴走到沙发前，轻轻握住了韩兆夜的手腕，看着韩兆夜手腕上那片通红的皮肤感觉自己的手腕也疼了。虽然韩兆夜说没事，但一看就知道这样的撞击明天肯定得青紫。
“怎么磕得这么严重。”覃宴的语气中满是关心，他仔细查看那片红肿的区域，眉头微皱。
“没事，小伤也没出血。”韩兆夜边说边活动了一下手腕，把另一块有点渗血的皮肤露了出来
“你坐好，我帮你涂点药。”覃宴的语气坚定，不等韩兆夜拒绝，他起身走向卧室，很快拿出一个小药箱，他小心翼翼地涂抹着药膏，韩兆夜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任由他处理。
涂完药后，覃宴用手机照了照，确认手腕都已经涂上药膏。他松了口气，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看着韩兆夜。
其实这种伤平时自己也不会抹药涂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伤在韩兆夜身上就显得格外碍眼，刚才翻到药膏的时候十分感谢老妈的先见之明给自己备好。
韩兆夜静静地看着覃宴，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在这个瞬间，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又缩短了一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息。
“覃宴……”韩兆夜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覃宴抬起头，看向韩兆夜。
“谢谢你。”韩兆夜微微一笑。
覃宴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谢，这只是我应该做的，毕竟你是在我家受伤的。”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覃宴收起药箱，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对了，今晚可能会很冷，你被子盖严点”覃宴转身对韩兆夜说道。
“嗯，你也是。”韩兆夜点了点头，目送着覃宴离开。
覃宴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他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和韩兆夜的对话和手腕。
而此刻的韩兆夜，也躺在沙发上，望着卧室的门缝，试图能看清里面人的身影。
“韩兆夜，你睡了吗？”覃宴在床上感觉自己已经躺了很长时间了，但是一看手机才刚过十分钟，犹豫了老半天小声地开口。
“还没，怎么了？”
“那个你，你冷不冷啊。”
“还好，可以接受。”
可以接受就是还是冷，刚才韩兆夜就是冷才磕伤的。韩兆夜坐起来等覃宴的后续，在心里倒数10.9.8.7.6.5.4.3
“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跟我一起睡吧。”客厅比卧室大，沙发上也不舒服，要是在沙发上睡一晚，明天要是冻感冒了多不好，要是冻生病了到时候心里过意不去的还是自己。
相比较忍耐一晚和对方生病至少过意不去一个星期来说还是忍一晚比较合适，没错自己就是心地善良了才让对方进卧室的。
“那真的太麻烦你了。”韩兆夜嘴上说着麻烦下一秒已经站到卧室门口了。
看着韩兆夜抱着被和枕头站到门口，覃宴有一瞬间后悔，视线一划看到通红的手腕又认命地往旁边挪了挪，拍拍一旁的空位。
“你睡这吧。”
“好。”韩兆夜把卧室门关上，将被子和枕头放到床上，轻轻躺下，尽量不碰到覃宴。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进展，但他们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尊重。
覃宴感受和韩兆夜之间的距离身体放松了一些。
“你手机还有电吗，把台灯关了给你手机充电吧。”覃宴歪头看向韩兆夜。
“好，谢谢。”韩兆夜也没客气把手机递给覃宴，手难免有些接触，覃宴感觉又一朵蒲公英落在心上痒痒的。
关上台灯，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眠。韩兆夜的存在让他感到一种异样的紧张和兴奋，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了。
“你睡不着吗？”黑暗中，韩兆夜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有点。”覃宴轻轻回应。
“是因为我吗？”韩兆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
“不是，跟你没关系。可能是因为我刚才睡过一觉了。”覃宴试图解释，不想韩兆夜因为这事而误会自己。
韩兆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其实，我也有点睡不着。”
“那你在想什么？”覃宴好奇地问。
“我在想，我之前也经历过一个这样的雨天。”韩兆夜淡淡地开口，情绪低落了一些。
覃宴微微一愣，他没想到韩兆夜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话题。“这种雨夜不是很稀奇吧”覃宴轻声嘀咕道，他还经历过比这凶险很多的呢，死人的那种。
韩兆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我在想我要是不说，你是不是一辈子都记不起来我？”
覃宴听着韩兆夜的话感觉对方说得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啥意思？我们之前认识？什么时候？”覃宴被韩兆夜的话问得一愣东北口音都出来了，不能啊，想韩兆夜长成这样的，自己应该很有印象才对啊，不是在框自己吧。
“六年前，林城桦树镇发生洪涝的时候。”韩兆夜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有一种魔力，让覃宴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六年前的那个夏日雨夜，对于覃宴来说，原本只是一个平凡的夜晚。然而，在那个雨夜中，桦树镇发生洪涝灾害，整个镇子几乎被淹没。
覃宴父母不在林城，家里只有覃宴和爷爷奶奶，老家房子靠山，为了保命都往山上走，等待着救援的到来。
那天的雨很大，闪电把天都照亮，直到天明雨才小些。
天亮了他也跟随人群走到了山顶，雨淅沥沥地一直下，大家聚在一起取暖，但没有什么效果。
行有余力的壮年还要观察四周，即使这座山林没有熊瞎子之类的猛兽，但还是有蛇出没。
好在救援队伍来得还算及时，傍晚的时候一支救援队伍出现了，他们穿着雨衣，戴着头盔，拿着手电筒，在山林中艰难前行。
覃宴被一位救援叔叔背下山安排到临时安置点，救援队伍的人都很忙，将居民都安排到暂住区之后他们就匆匆离开继续搜索其他人。
按照韩兆夜的年纪应该和救援队没有关系，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你不会就是那个后来差点被绑架的那个小男孩吧。”覃宴有些吃惊，不太相信自己的猜想。
“嗯，你还骗走了我的童话书。”
覃宴听到这里，顿时有些尴尬。他记得当时自己确实拿走了一本童话书，那不是因为韩兆夜为了哄自己吃药吗，而且当时自己想还给他来着，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还对方就出事走了。
“什么叫偏啊，那不是你自己给我的吗，而且我还没还你就走了，我又不认识你，我上哪还你一本啊。而且你小时候没我高啊。”小时明明比自己矮半个头，怎么长大能长现在这么高，比自己还高半个头，吃什么了，长那么快。
“我发育晚，上中学才开始长个。漫画书你还保存着吗？”自己小时候确实长大不高，一直到初一下学期才开始长个，这可不是什么好记忆，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赶紧转移话题。
“当然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找。”说着就要起身去拿，给自己正名。覃宴想起那本漫画书一直在自己的书架里放着，自己保存得老好了。
“明天拿也来得及，你别折腾了，一会儿被窝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了。”看覃宴要起身，韩兆夜先一步跟他按到，露在外面的脖颈触手有些凉，又把被角给覃宴掖了掖。
“行，明天给你。”覃宴也不想再出去挨冻，顺着韩兆夜的动作往被里藏了藏。
“那个，男的怎么样了。”
“谁？绑架你那个吗？”覃宴被韩兆夜问得一愣，他能明显感觉这句话韩兆夜的情绪不高，甚至有些奇怪。
“嗯。”韩兆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他死了。”覃宴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平淡还掺杂一丝可惜。
“为什么？不是只判了5年吗？”韩兆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和疑惑。
“你还记得为什么哄我吃药吗？”原本等解惑的韩兆夜听覃宴转了话题，以为对方不知道，只好顺着说别的。
“好像是发烧。”那是韩兆夜第二次看见覃宴，第一次见的时候对方在医务室里虽然衣服不合身，但是状态还好，医生只是给他检查了一下外伤口和提了一句扁平足的事就换下个小孩了。
第二次是在两天后，覃宴被放在床上跟受了惊的猫一样，不肯扎针也不肯喝药，最后被大人武力按压扎的退烧针。自己闲来无事就主动请缨陪着覃宴，把自己的童话书借给覃宴，还陪着他在帐篷里玩了两天游戏。
“对，我家和那个男的两家是邻居，我管他叫孟叔。孟叔和妻子结婚很多年没有孩子，后来去了好多地方看病，才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平时都当宝一样。孟叔儿子比我小一岁，所以我和他儿子以前经常在一起玩。他儿子当时算是在镇子最好看的一个小孩，白白净净的嘴又特别甜特别讨人喜欢。”覃宴说着，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了当年的那个场景。
“孟叔人其实挺好的，小时候我爷爷奶奶下地种菜，没人管我，他就会叫我上他家吃饭。我还记得有一次在学校和人起了冲突，衣服被撕坏了一块，还是他给我补的。”
“我发烧前一天傍晚听奶奶说刚才有人从河里捞上一只猪，我就想去看看河里还能漂些什么动物来。没想到站在一边看到河里飘了一个红影，我起初以为是个红色塑料袋，随着红影越来越近我发现那是个人，那身衣服就是孟叔家小孩的，那件是他生日孟叔给他买的他一直很喜欢平时都可宝贝了，我叫了大人把他拉上岸，他整个人都泡涨了。”
“当天晚上我就发起高烧，其实做了什么梦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一直问我那件衣服好不好看。”
“后来才知道发生洪涝那天白天孟叔带妻儿回娘家看老人，他老丈人家地势低，当天一家三口和俩老人发现河水上涨，就往地势高的地方走，但人没有河水涨得快，何况还带着老人和孩子。一家五口人被河水都卷走了，除了孟叔都没了。他也因为打击过大魔怔了。”
“你当时个子小孩穿着红衣服，孟叔就把你当他儿子抱走了。对了他把你抱走之后发生什么事了？”覃宴侧过身看向韩兆夜。
“嗯？他把我当成他儿子了。给我撸山上去了，怕我跑给我绑在树上，然后再去找吃的，给我喂雨水，蛇肉还有老鼠肉。”韩兆夜越说声音越沉，想到半生不熟的老鼠肉和淌着血的蛇肉还是想吐。
“然后你被救出来了？”覃宴继续盯着韩兆夜，俩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近了很多，他记得当时自家爷爷好像也参与了找人，但是那几天接连下雨，后来去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加上自己一直断断续续地烧，只知道被绑架了，剩下的细节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
“在山上待了五天才找到我，然后我妈就带着我去市里医院了。”当时还有其他村庄的人没有转移，只留了两个搜救队的人找自己，想起自己妈妈还是会对那个男人发恨。
“对了，你之前一直没提韩姨她还好吗？”覃宴想起记忆里那个温婉有气质的女人，在得知儿子丢了之后强打着精神跟着搜索队找了好几天。
看着黑暗中的覃宴，韩兆夜还是说出来了：“我被带走了五天，吃的喝的都不是小孩肠胃能接受的，还被雨淋了几天。从山上下来后就直接送到了医院，其实具体生了什么病我也不知道，但据我爸说在IcU里躺了七天才出来。”
“我妈是个漫画家，趁着我放暑假就领我一起去采风，就当旅游了。没想到路过桦树镇的时候赶上洪涝，就被困住了，后来又被抱走，下病危通知书，接连一串事故让我妈很自责，觉得是因为她我才遭这些罪。我慢慢地身体好了，她的精神却越来越差，从一开始担心我上下学会被带走，到后来不允许任何男的接触我，连我爸都不行。”
“在我初一那年，我爸搂着我肩问我妈的情况怎么样，被我妈看到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幸亏家里都铺了地毯，我爸只是骨折。但是我妈更崩溃了，她和我爸感情一直很好，俩人在英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然后就在一起，我妈陪着我爸做生意，我爸陪我妈到处采风，一直到有了我俩人感情也很好。”
“后来我妈跟我爸提出离婚了，带着我去南城上学。我爸经常去南城偷看我妈，我妈精神好的时候可以和谐地吃顿饭，不好的时候连打带踹的，一直到今年上半年我妈走了，我爸才能接我回杭城。”
“抱歉，我不知道”覃宴没想到韩兆夜的妈妈去世了，他不想揭他的伤疤。
“没关系，都过去了。”韩兆夜打断了覃宴的话。“你还没告诉我那个男的怎么死了？”
“淹死的。你被救以后孟叔就被抓走了，判了五年，他出狱后，一直疯疯癫癫的，有一天他跑到了河边，可能是想找他儿子吧。不知道是不小心滑到了水里，还是故意的，等第二天他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覃宴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沉重感。
“你恨他吗？”覃宴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韩兆夜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恨吧，毕竟如果没有他，我的家可能不会散，我无法忘记我爸被我妈打的时候那种哀痛的眼神，也没法忘记我妈清醒后后悔的样子。”
“我理解。”覃宴轻声说道，“你以后一定会很好很好的，所愿皆所得。”
“嗯。你也是。”
韩兆夜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想抱住覃宴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让他听听自己因为他而加快的心跳，但他还是停住了。
今天晚上已经够波折了，就这样吧更进一步，他怕覃宴会拒绝他，会离开他。
“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覃宴试图转移话题，“你以后就打算做编剧了吗？”
“嗯，我妈以前是漫画家，但是我没继承她的艺术细胞，所以退而求其次决定当一个创作故事的人。”韩兆夜回答道，“你呢？以后也要当画家？”
“嗯，差不多，画画挺好的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覃宴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等有机会，你可以写的小故事，我给你画成漫画。”
“好啊，那我们说定了，以后我的小故事都由你来画。”韩兆夜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和愉悦。
“行。”覃宴并不相信韩兆夜的故事能都让自己画，但现在不答应多少有点煞气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覃宴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呼吸平稳。
韩兆夜看着他安静下来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安心的情绪。
窗外的雷声仿佛也在配合着这个场景，逐渐退去，只剩下淅淅沥沥的细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