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便是礼部侍郎女儿出嫁的日子,白谨若想着以往参宴她都是一人去,这便也就带苏姜去见见世面。
苏姜如今不再追着太子跑,整日待在宅子里,她看见却也是觉得不好。
礼部侍郎名李司,她的女儿嫁与的是京城功勋之家有着三朝元老的陆家大公子陆元若。
陆家老太爷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甚高,只要下了帖子就没有敢不过来的,就算有当日因故不能赶来的,定也是送了许多贵重的礼进府。
苏晏如今在朝中任职,自然也会跟着苏烈前去。
太子府萧翊收了帖子,只在书案沉吟了许久才道:“李司嫁女儿,还是陆家大公子陆元若,可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沈淮在不远处饮茶,听了此话只道:“殿下可有打算前去?”
这些时日,沈淮每日都会来太子府教授萧翊,乃是皇帝下的令,待的久了,他便也与其有些闲谈。
毕竟他不是那些年过花甲的老学究,究其年龄比萧翊也大不了多少。
别人娶妻,他太子过去干什么,虽心里这样想,但萧翊心中也清楚,那陆家老爷子,最喜欢的便是陆家的大公子陆元若,若是能够与陆元若交好,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只不过,恐怕苏家也会有人前去吧?
手边的茶刚凑到嘴边,他便又放下了,苏姜,他似乎已经许久未曾“偶遇”过了,难不成是她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便唤门外的人进来:“去查一下最近苏府的动静,看看陆家办事那日,苏府女眷会不会有人过去。”
王七一怔,随即便转身就出了门去。
沈淮眉头不由的一挑,随即只道:“也不知晓那苏家姑娘,落水得的病症有没有恢复。”
沈淮的话音一落,萧翊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
落水得的病症?大都应该是装的吧。
那日她至多只喝了两口湖水便被沈淮从湖中救了上来,又能出什么事。
心中虽这样想,萧翊到底还是冷笑一声道:“你若如此关心,不若去苏府探望一番,毕竟那日人是你救上来的,想必苏姑娘定会见你。”
沈淮见他难看的面色,不由的笑了笑,他总觉得,面前萧翊的表情不只是对那苏姜只有厌恶那么简单。
“殿下可要一同前去?”他只抬眸问道,看似真的有想要一探究竟之意。
萧翊先是一愣,随即才恼羞成怒道:“你去就是,与我有何干系。”
沈淮见他面色不善,遂不再说话,心想这太子平日里看着是个持重的,没想到内心这般幼稚。
京中传言那苏姜倾心于他,他对其却分外厌恶,可如今一见,沈淮心中却觉得并非如此,若是厌恶,该是处心积虑想要躲开才好,他怎么觉得,萧翊让人去打听苏府是为了撞见呢。
他抚了抚衣袖站起了身,想着如今也快到时辰,便道:“今日沈某要去陪兄长用膳,便不在此叨扰殿下的时间了。”
萧翊点了点头。
沈淮出了太子府,便一路坐着马车回到了白鹭书院,刚进了沈述的院子,便看见了在屋中饮茶下棋的沈述。
他几步上前进来,只道:“房门这样大开着,若是有学子从此处路过撞见可怎么好?兄长未免也太大意了些。”
沈述微微一笑,只道:“若接近这住处的不是你,早已经被人驱逐出去。”
他们两人虽为兄弟,可脾性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沈淮还做不到像沈述这样老谋深算,只在桌前坐下,看了看上面摆着的棋盘,挑眉道:“这棋局竟还没有解开。”
沈述沉思良久,只道:“破局之法着实难寻,总觉得会生有变故。”
沈淮知道他说的不是棋局,只道:“陆家送来的帖子,你去不去?”
“自然去。”
沈淮转眸看向他:“苏烈给你找到合适的身份了?”
沈述点了点头:“他曾经在边疆遇到的游医,医术精湛,有些才学,被我破格收进书院做夫子,你看如何?”
身份么?倒是无从考证,又有苏烈做掩护,倒也可行。
沈淮点了点头,随即只又道:“可你不会医术?”
沈述放下手中棋子,端坐望向他含笑:“白鹭书院的夫子沈述不会,但游医木先生会。”
沈淮望着桌案旁边放着的医书,只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索性白鹭书院的学子身份大都尊贵,只要生病便会告假回家,若是真的到他手中医治,恐怕性命堪忧。
陆府老太爷的住处,陆老太爷看着被送来的一道道帖子,只望向一旁坐着的孙儿元若道:“看来这次喜宴太子也会过来,我们陆府已经许久不插手朝堂之事了,可待我以后故去,陆府的担子总归还要由你撑起来,你父亲去的早,母亲的脾性又娇弱,娶礼部侍郎家的姑娘,祖父也是为了府中考虑,元若,你可不能够辜负祖父的一片苦心。”
陆老太爷的话音一落,陆元若便立即从凳子上站起,伸手抚衣跪于地上道:“祖父放心,孙儿自不是一时耽于情爱之人,礼部侍郎家的姑娘甚好,至于以前孙儿所求的,也只不过是妄想而已,从今以后,元若自会忘怀,必定不会因此得罪太子。”
陆老太爷点点头:“你知晓就好,那苏家姑娘的确长了个好模样,你又喜欢,可奈何陛下也属意她,想让她当太子妃,若是旁人祖父都可替你去提亲,可既然以后要进皇家的人,便还是早些忘了吧。”
陆元若从陆老太爷屋中出来,便失魂落魄的回了住所。
婚期将近,虽天色已经黑透,可府中的下人仍旧尚未休息,只在屋檐处挂上红色的灯笼,窗户上贴上了大红的喜字。
这样灯火通明的热闹,却让陆元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出来。
正在房檐下指挥挂灯笼的妹妹元柔看见哥哥,只满面带笑的跑了过来道:“大哥,你看这布置的如何,祖父可吩咐了,大哥你娶妻可是府中的头等大事,必然要让以后的嫂嫂能够满意,不丢了我们陆家的名声。”
陆元若朝她笑了笑,只道:“甚好,你也忙了一日了,还是快些去休息吧,明日再弄。”
陆元柔注意到了大哥压根没有去看那些东西,不禁心中一定,随即才察觉到今日的大哥与往日十分不一样,他的脸色竟有些苍白。
她眸中露出关切来:“大哥,你若是累了便先行去休息,屋中的床铺我已经让人铺好了。”
陆元若点头,只迈步向房间里走,突然看见了房中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人摆件,他有些意外。
毕竟以往他的房间中从未出现过这种物什,遂只不由的拿起这小人拉开门对门外的元柔问道:“柔儿,这是何物?”
元柔上前来,只望向他手中紧攥的小人笑了笑道:“这是姜姐姐送过来的,我瞧着有趣,想着以后的嫂嫂可能也会喜欢,便放在哥哥房里了。”
陆元若一听是苏姜送过来的,身子不由的一僵,随即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再次掩上了房门。
他坐于凳子上,手中的摆件被捏到了眼前,看了许久遂攥紧收进了怀中。
原本是早间苏姜起床玉儿过来说回帖之事,她便想到了陆府中陆元若的妹妹陆元柔,小姑娘长相十分娇俏,虽比她小两岁,虽十分依赖她,以往一有空便会来府中寻她,前世只她进了宫,便没有再见过陆元柔。
或许是因为想起旧事,她心上不由升起一抹想念之感,遂吩咐玉儿从库房中拿个东西跟回帖一同送过去。
她的库房中除了一些金银首饰之外,更多的便是白谨若送来的那些形态各异的精巧小玩意了,玉儿想着金银首饰那陆姑娘定然是不缺的,便就拿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精巧的小人摆件与回帖一同送了过去。
午时过半,玉儿顺嘴提到府中来了位客人。
苏姜正练字练的枯燥,只不由的道:“此人是何来历?”
玉儿想着今日去厨房时那些婆子提到的话,只道:“听说是位江湖游医,大人似有意把其送到白鹭书院去,听说白鹭书院那处已经应允了,只在府中暂居几日。”
江湖游医,苏姜心中暗自吸了一口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人的影子出来。
会是他吗?上一世她作为皇后的时候似乎曾经听说过他以前做过游医,可怎么可能呢?他不是沈淮的人吗,怎会与苏烈相识。
手中的笔被放下,苏姜只问玉儿道:“那些人有没有说此人是何模样?”
玉儿想了想,随即摇头道:“她们离的远,并没有看清此人的模样,但年纪应当与大公子差不多。”
听到此话,苏姜便知晓定然是他无疑了,木先生,前世的这个时候似乎确实已经进京了,却没有想到竟是自己父亲送进白鹭书院送到沈淮身边的,她突然觉得前世自己所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难不成父亲与沈淮也有交情?
上一世沈淮做了皇帝,她已经喝了毒酒自尽,并不清楚之后父亲母亲后来会如何,可若木先生真是父亲送到沈淮身边的人,那他应当会念及旧情保住父亲他们的性命。
如今她心中有诸多疑惑,可却也无人给她解答,既然木先生如今才刚进京,若还不是沈淮的人,她能不能阻止其进白鹭书院,这样或许以后沈淮谋权篡位之事便不会发生。
想着这些,她心中觉得有些事情就如同一堆乱麻,越想把其梳理清楚,反而会越发现其中有诸多纠葛。
陆元若大婚之日,苏姜一早便与白谨若坐着马车来到了陆府。
她跟在白谨若身后被守门之人迎进了门,便看见了不远处一直看向这边的元柔。
元柔站在不远处,看见她时眸光一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无声的做着口型叫着:“姜姐姐!”
苏姜扯唇对她一笑,随即只眼神示意她安分些。
元柔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正觉得无聊,看见多日未见的姜姐姐来了,自然欢喜,只立即奔过来,对着苏姜旁边的白谨若行礼道:“柔儿见过白姨。”
白谨若对陆元柔笑了笑,只与苏姜道:“你与元柔去找别的姑娘玩儿去吧,为娘要歇一歇。”
苏姜点头,任由元柔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后院去。
苏姜见她眸光清澈,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心上不禁涌现出一丝柔软来。
元柔拉着她轻手轻脚的来到一处屋中,只望着屋中的摆设道:“姜姐姐,你看这房间布置的怎么样,你觉得我未来的嫂嫂会喜欢吗?”
苏姜这才反应过来,元柔竟然把她带到了陆元若要成亲的新房中。
她的目光只在屋中扫了一眼,便拉着元柔走了出来:“房间布置的很好,不过这是你大哥的新房,带我来此不合规矩。”
元柔经她一提醒这也才反应过来,只不由吐了吐舌头拉着她走出了院子。
两人在陆府花园中坐下,附近已经来了许多人三三两两的走动着。
元柔让丫鬟拿了糕点放在桌子上,只与苏姜道:“姜姐姐,听说今天太子殿下也会过来呢。”
她是听府中的人说的,苏姜喜欢太子殿下在京城早已经传开,元柔虽年纪小,却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内心一直觉得苏姜千好万好,知道苏姜喜欢太子,便也处处关心太子的动向。
苏姜听她提到萧翊,只眸光落在她脸上,元柔的容貌与陆夫人十分相像,苏姜也曾见过陆元若,他长得却更像已故的陆大人一些。
总之这兄妹两人,面容都是十分出众的,苏姜的手自绣着海棠花的衣袖中伸出来,把元柔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只道:“以后太子殿下与我没有任何相干,你若还认我为姐姐,便莫要再提他。”
她的声音平静,听在陆元柔心中确是一顿,似乎,面前的姜姐姐与往日不太一样了,以往她从未见过姜姐姐露出这样的神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