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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切勿对过去念念不忘。切记!切记!”

王熙月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脑海里只停留了这一句慈祥温和的话语。

西月国京都月城。

盛夏时节。

此时已近黄昏,光线微暗,蔚蓝的天空中,天地相接处涌现出大片浓郁紫色的云层,其中还夹杂着一条条绸带似的红色光晕,两种颜色看似分明实则紧密纠缠。

现下没有烈日高照的酷暑难耐,难得清风拂面的凉爽自然,最适合富贵闲人出来游玩消遣,同样也是小商贩的最佳售卖时机,更是各种玩乐场所的获利开端,是以白天较冷清的主街上此时行人车马往来不断。

本来熙熙攘攘的南城区主大街上,突然没有了叫卖声和交谈声,众人不知何时都被这天边美景吸引了目光,难得安静片刻,只顾驻足欣赏。

有人惊叹不已,如此绚丽的景象不说百年,至少也是四五十年来未曾见过的,大家纷纷议论天降异象,必然有不同寻常之事将要发生。

“这晚霞紫色浓郁,肯定是皇宫有祥瑞降生。我听说淑妃马上要生了……”路人甲低声吹捧。

这言论一出旁边的平民百姓心中鄙夷不屑,牵扯皇室口头上不能反驳,但他们心如明镜,这人绝对跟淑妃一伙的。

天降祥瑞怎么可能一定是在皇宫出现,也许是荒山野岭天材异宝出世呢?

就算在皇宫,不说后宫佳丽三千,怎么也得有几十个妃嫔,那么多妃子怎么可能就一定是淑妃,也许还有别的妃子也要生呢?

就算不是妃子,也可能是哪家大臣要生子女呢?

淑妃娘家凌侯府子弟经常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大家敢怒不敢言,心底恨不得灭他满门,这等好事绝对不希望落在她们家,当然如果是祸事那就人人拭目以待。

“不对。这彩霞紫中带红,是不祥之兆,也许将有腥风血雨来临。”路人乙立刻猜测。

“这么漂亮的景色肯定是好事。”路人丙不会分析情势,但他不服气跟着发表意见,因为他看着这景色很舒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坏事。”路人丁急忙坚定地反驳。

“……”路人各抒己见,意见不和大有升级吵架的趋势。平静没一会的街道又开始人声鼎沸。

“哼!我们夫人今天也在生小世子,肯定是祥瑞。”宰相府一个出门采买的小厮一边嘀咕不服,一边急匆匆远离是非之地,他得尽快赶回去交差,可没时间争论。

在街道恢复常态之后,碧蓝的天空中偶然划过一道流星,白光璀璨,一瞬间后消失于京都东北方向。由于时间太过短暂,流星出现的方位与晚霞完全相反,所以发现的人极少。

不过该发现的人也都发现了。

“天外来星,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此后世间将开始大乱。”遥远的缥缈峰上一衣着简单却自带仙气的老者眼观天象低声叹息。

西北城区,权贵府邸林立,不是王府就是侯府,真正的富人区。

东北城区,大都是职位较高的官员居住之地,宰相府就在其中。

西南和西北城区大都是商人及平民居住。

宰相府距离京都东侧城墙不远,这里远离南北主街,喧嚣不至,安静宜居。

不过此时的宰相府一点都不平静。

府内众人也没有机会发现天上的美景,上至宰相大人下到粗使下人,都仿佛置身火海分分秒秒都在煎熬,如临大敌般的情形让所有下人只得低头做事,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发出太大声音就被拖出去灭了。

“啊......”此时从府内主院里传出一声女人痛苦的嘶吼,听声音都能判断此人明显在压抑克制。

这是一间宽敞的产房,虽然装饰简单但各类物件齐全低调不失内涵。

一张精雕细琢的木质大床上躺着一个正在分娩的妇人,她脸色苍白年约三十。她头发已汗湿紧贴在额头脸颊,双眼微闭双眉紧皱,双手抓住盖在下身的床单,样子狼狈仍不掩其美貌,看似柔弱实在周身流露着端庄和坚韧气息。

这名产妇是宰相王伯兴的正妻,将军李府嫡次女李玲玲。

为了节省力气也是为了不让丈夫更担心,李玲玲在克制叫出声,牙齿紧咬但还是控制不住。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她的腹部一直保持着密集不停歇的拉扯疼痛,全身骨头寸寸碎裂般的难受,这比第一胎实在疼得太多,下半身已无知觉,脑袋晕沉沉的,她感觉快脱力了。

床尾围着三名焦急的稳婆,时而指挥产妇用力,时而低声商量,汗水已经浸湿她们衣领,看着不比产妇轻松多少。

床头站着两个丫鬟,她们轮回不停的擦着夫人头上冒出的汗水,床侧置一遮光屏风,屏风之后还坐着两个太医,其中一人正给产妇把脉,看太医眉头紧锁的样子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两名太医轮流把完脉,然后一对视,眼里明显的诧异。

这宰相夫人虽然较常人体弱,但自从怀胎开始宰相大人就托太医院天天照顾,饮食起居严格把控,现在孩子胎位正,大人孩子都营养充足也没其他病症怎么就难产了呢,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孩子生不下来,找不到任何原因,催产药也喝了还是没效果。

要说正常也正常,因为任何病症都没有,可以再熬下,受折磨的是大人,可现在产妇只用参汤吊着,能坚持多久完全未知;

要说不正常也是不正常,因为产妇都已开十指,孩子还是生不下来,大人会力竭,孩子会窒息,严重可能一尸两命。

如果真的到了最坏的地步,他们都明白按照宰相大人那宠妻的程度,两人能不能保住全尸都难说。

两人越想越觉得心拔凉拔凉的。

“玲儿,你怎么样了?”产房外站的是西月国宰相王伯兴,他听到妻子时不时发出的痛叫声,焦急得趴在门上恨不得闯进去,可理智也告诉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妻子,进去了只能干着急,这种无力感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大儿子已经6岁,考虑到玲儿体弱,第一胎又是男孩已无后顾之忧。本来他不打算再生,禁不住妻子软硬兼施,最后妥协再生一胎,现在简直后悔死之前面对妻子软磨硬泡时的不坚定。

站在门边的王管家看着平时温文尔雅稳重的宰相大人,没有了处理朝堂之事的淡定从容,现在犹如困兽之斗,眼睛发红暴躁异常。尽管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但还是极力安慰。

“老爷,夫人和世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王管家这话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还是要说。

“娘亲和妹妹肯定都会平平安安的。”王熙杰紧跟着坚定地道,他也害怕失去母亲,所以尽管恐惧他也要大声安慰自己和父亲。

他是宰相府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他渴望兄弟姐妹,不过哥哥和姐姐是不可能有了,母亲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那他就只能希望有个妹妹,弟弟没有就算了。

“对,你母亲肯定会没事的。”被儿子稚嫩的声音震了一下,王伯兴陡然有瞬间的冷静,看着才6岁的儿子已初显稳重很欣慰,不过要忽略他害怕的眼神和紧紧抓住自己衣服又颤抖的小手。

“李太医,再过半个时辰如果孩子还是生不下来,那就保大人。麻烦你现在去准备堕胎药。我夫人绝对不能有事。”

王伯兴在冷静过后立刻做出决定,玲儿第一次生儿子用了半天时间,休养了很久才恢复,这胎已经用了两倍时间还没顺利生产,加上玲儿体质较弱,他根本赌不起,比起孩子他更希望爱妻在身边。

两个太医听了这弃子保大人的冷酷决定,脖子凉飕飕的。

保大人会被宰相夫人灭了,保孩子会被宰相大人灭了,什么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不可以,我要孩子。”本来已经力竭大脑处于混沌的李玲玲,在听到丈夫堕胎的决定时突然清醒,声音嘶哑着坚持。

王伯兴小看了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为了孩子可以无坚不摧的力量。

“玲儿,我们不要孩子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王伯兴听了妻子的坚持只能大声劝阻,声音里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有无奈更有心疼,真的是酸楚难耐。

抓住门框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最后只能妥协。

“好,你要是出事了,那你去哪里我就去陪你。”

李玲玲听了这决绝的声音,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回想着成亲之后的点点滴滴。

丈夫不嫌弃自己的体弱多病,不嫌弃自己过了二八年华,他为了得到跟自己匹配的家世,从一介白衣,一路坎坷艰难,不知道受过多少明枪暗箭,才能做到如今的宰相之位,尽管后来身处高位,他对自己的关心爱护始终如一,他不纳妾不提子嗣,只让自己过得舒心。

如此深刻的痴情,自己如何能不珍惜,如何能不回报。

遇到他,自己何其幸运。

他爱她,她也爱他。

她不喜欢暗里有人嘲笑宰相府人丁单薄,堂堂一国宰相居然只有一妻一子。

她害怕以后无人帮衬儿子,害怕儿子一个人维持不了丈夫多年努力的成果。

她害怕宰相府人丁凋零,她也不愿有其他女人分走丈夫的爱,她也自私,她没有其他主母的大度容忍,所以她才想尽办法再生一个孩子。

如今愿望即将达成她怎忍心功亏一篑,她宁愿死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母爱就是如此伟大。

一瞬间李玲玲感觉体内涌入了强大的力量,她憋足一口气用尽全力,随着孩子啼哭声响起她也彻底晕了过去。

“老爷,恭喜得一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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