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不论卞邪用什么方式套话,司黎艾都咬死不说一个字了。
就是有点难熬。
整整两周,每周都有那么几个晚上卞邪都会来地下,然后想方设法拱上司黎艾的铁床,妄图“色|诱”他。司黎艾除了擦身子之外都不下床,只能任由卞邪左贴贴右贴贴,玩他的长发与长了胡茬的下巴,偶尔还会帮他换药。卞邪有一夜差点睡落枕,他就直接将自己常睡的软枕带了下来,放到司黎艾的枕头边上。
司黎艾真是大开眼界,从未见过卞邪如此“主动”过。
“阿黎……”
“停,”见又要发|骚,司黎艾直接一巴掌盖住卞邪的嘴,脸不红心却跳:“小大人,你色|诱人的方式是不是太单一了,不是喂食、擦药,就是——你!”掌心倏然一痒,他猛地松开,就着烛光一看还能见着掌心间的一小圈水渍。
想舔。
司黎艾压抑着心中的念想,紧绷着神经等那水渍干透,末了又才看向卞邪。
卞邪今天似乎也闹够了,“扑通”一下,就侧着脸靠在了软枕上。他皱起了眉,还揉了揉太阳穴:“没办法,我又不会调|情……”
他有些委屈地眨了下眼睛,复而抬眼看那张映在烛光下的脸:“哪像你……”
只见眼前人半陷在软枕上,露着半只羞红的耳,上牙轻咬着下唇,一副不服气的可爱模样。
司黎艾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抹了把脸。
想亲他。
这几天他克制了好几次想主动亲吻卞邪的冲动。伤还特别疼的时候没法翻身,只能借口挨着手臂睡,到后来卞邪发现他能侧身时,卞邪便钻到他的怀里,让他抱着他睡。
有几次贴得近了,什么都感觉得到了,司黎艾只能故意装累了,身体不舒服,姿势不痛快,拒绝了卞邪。
不再想了。司黎艾摸了摸鼻口,嗯,没有流鼻血。
反应过来时,卞邪开的正经话题都说的七七八八,已经说到:“……你怎么看?”
“什么?”司黎艾确实晃了神。
卞邪脸色不是很好,又说了一遍:“那位0死了的事情,你怎么看?”
这件事是前几天昆告诉卞邪的,说诺曼在东街巷,也就是原来发现博赫丹遗体的地方,找到了渡淮的遗体,里面惨状异常。
依照案件时间来说,那具所谓的渡淮的遗体应该是假的,因为太阳神诞辰日当天,渡淮跟他还在一个桌上,卞邪也知道。司黎艾想了想:“多半是不需要0这个身份了吧……”
今天是这个月第三周的礼拜六,凌晨正点就要到后院与黑市的引路人对接,说不定就是渡淮。
他与罗德坦白了一半,直言需要他在凌晨正点打开后门,只需要三分钟。
罗德只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件事对范德萨家有威胁吗?
司黎艾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说不会。罗德便答应了他,到时让安娜帮他开后院的门。
“想什么呢?”卞邪发现司黎艾有些心不在焉。
司黎艾摇了摇头,随即侧了身,拉开被子,手臂向卞邪张开:“今天也不走是吧?过来吧。”
卞邪匍匐在床边,对司黎艾的态度感到有些异常:“今天不赶我走吗?”
哪天都不舍得赶你走啊,巴不得跟你天天睡一起。司黎艾却不说真话:“哪里敢呀,主人?”
卞邪怀疑地抬了下眉,片刻还是钻了进去。
被子放下来的时候,风正好吹灭了烛火。司黎艾窝了窝被子:“我这床又小又硬,小大人也不嫌弃。”
“我之前住过一段时间骑士院,骑士院宿舍还是上下铺,比这个窄多了,也是铁床。”他的额头碰到了司黎艾长出来的胡茬,有些刺刺的,又说:“你该刮胡子了。”
“明天就剔。”司黎艾闭上了眼睛,偷偷吸了口卞邪的发间的味道。
爽,舒服了。
昏暗间,司黎艾感觉卞邪摸了摸他的左耳垂。
那上面只有一个微小的耳洞,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卞邪不止一天盯着他的左耳垂看了,耐到今天才动手。
“阿黎。”
“……嗯?”
“你还喜欢我吗?”
司黎艾睁开了眼睛。
见那有些委屈的脸,忍不住地逗:“小大人觉得呢?”
卞邪放在司黎艾腰间的手一紧。
他半晌没开口,司黎艾觉得他是知难而退了。
卞邪对感情的事情一向不自信,从不会主动承认什么,就连“喜欢”这两个字都藏在心里,以至于“调|情”这件事都很僵硬。
却是一会儿便听到那人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亲我。”
眼睛适应了黑暗,模糊间,司黎艾看见卞邪抬起了头,二人不过一掌的距离,只要司黎艾微微低头,就能亲到那唇。
他却顽劣地缩了缩下巴,道:“我不跟小大人接吻。”
卞邪听了,猛地扯了一下他胸口的衣领,迫使二人间的距离更近了。
热气已然撒在唇边,司黎艾听到他说:“我命令你,亲我。”
他们前几日并非没有接过吻,只是都是卞邪主动的——为了套话。因此不论卞邪怎么亲,司黎艾都是睁着眼睛,也不回应,使得卞邪放弃了。
但今天不一样,且司黎艾真是忍到极限了。
这是命令,对吧?
呼吸近在咫尺。
“张嘴。”
卞邪的唇仅微微张开一点就被全数包裹,进而柔软交绵,声声不止。
司黎艾吻卞邪时总会有些情不自禁的小动作。
半掌着他的脑后,大拇指会忍不住摩挲他的发,他的耳后,他的后颈。
那力道温柔而珍重,舍不得在这片领域留下痕迹,因为会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他的卞邪就该是仪表堂堂的小舰长。
但他对留痕这件事是热衷的,兴奋的。
他喜欢让卞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无论是因吮|吸变得如苹果般鲜红的红|痕,还是谷粟般分明的牙|印,越深越好,最好永远印刻在皮肤最张扬的地方。
那是卞邪喜欢他的证据。
长吻后,二人拥抱在一起。
卞邪在他耳畔轻声说:“喜欢。”
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为了确认彼此之间最纯粹的情感。
司黎艾笑了一声,如往常般隔着被子拍卞邪的背,哄他入睡。
他说:“阿邪,相信我。”
卞邪一怔,像是读懂了司黎艾话语里的深意,随后紧紧抱住了司黎艾。
……
凌晨正点,安娜守着宅邸后门,远远的看着司黎艾站在后院门口。
他着实没想到引路人会是这个人。
今晚难得见不到月亮,就连后院的路灯都是灭的。
男人身姿挺拔,着一袭融入夜色的黑骑装,披风下,隐隐能看到一片描摹肌肉的胸甲。年轻的总骑士长给他递了一根卷烟,问他:“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司黎艾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说:“不算,见过两面吧……”一次是司黎艾在外政打工时见过,一次是交界区过关时,他在马车上偷偷瞥到过。
诺曼也不强求,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后便说:“时间不多,交换一下信息吧。”
他郑重道:“首先,我不是黑市的人……我跟你一样有求于黑市。”说下半句时,话音间带着些许摸不透的隐忍,像是胡编乱造的借口。
司黎艾有些不太信,谨慎道:“听闻牺政对黑市诟病许久,不少案子都是神殿骑士院处理,总骑士长不行捕令,怎还有求于黑市?”
诺曼叼着烟,听此不由得一笑:“我若是来套话的,你还能站在这儿?”
顿了顿,将烟掐在手上,话音带着些不自然地问:“……你认识帕帕·乔治乔吧?”
司黎艾应了一声。
“你可能不太清楚这边的旧贵族姓氏,以及祂们的取名原则……帕帕是皇家姓氏。”
司黎艾猛地看向他。
也就是说,黑市之所以能合理活动,是因为背靠着旧贵族?
而有着皇家骑士血脉的维恩一家,在这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诺曼见司黎艾沉默,心中明了:“我也是近些时日才得知,不论你信不信,我心向自由领主,绝无异心。”
此言已是坦诚相待,司黎艾暂时放下戒心:“乔治乔想让我做什么?”
诺曼吐了口云雾,朝周围看了一圈:“答应疫城总督的要求。”
怎么跟总督扯上关系了……司黎艾皱了皱眉,“什么要求?”
诺曼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末了他才说:“乔治乔说若是你答应了,交易便是开始了,我也才能问你我想问的问题。”
“问我?”
“是。”
总督跟我提要求,我难道还能说“不”?
司黎艾不解:“你问吧,什么问题?”
夜色朦胧,火星点燃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0,到底有没有死?”
烟灰落地,最后一点火星也燃烧殆尽。
时间到了。
晨间,罗德便收到了诺曼的请令,令0前来神殿骑士院协助案件。
司黎艾是卞邪的专属服役,自是要卞邪拿主意了。
舰长回归西元,卞邪便坐回了他校官的位置,并负责舰长一系下骑士的管理工作。他只说协助案件是军|务,父亲决定即可。
罗德派了安娜陪同前往。
到了骑士院门口,有一位身穿黑色骑装的骑士来迎。
那军帽遮不妥当,司黎艾侧目时,发现那骑士的后脑只有一片短短的新发。
这是剃了寸头啊!
验尸搂在骑士院的后方,有回廊直通,不久,看到了一位身穿灰色衣袍的男人站在验尸楼门口。
诺曼见人来了,对那黑骑说:“福斯特,带他一起去换隔离袍。”
安娜留在楼下。三人都被灰色的隔离袍裹得密不透风,头面上还带了隔离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穿过长廊,诺曼带着司黎艾来到一间安乐室,门口钉着一纸文卷,上面登记的日期已经是前半个月了。
方才开门,室内的气味就刺激地司黎艾下意识退了一步。
两排储物柜里放置了很多保存遗体的药品,有一面墙还专门记录了遗体来时的情况,每个时间点都有两到三张黑白照片。
0的死状及其的……不雅。
诺曼将遮掩在遗体上的布掀开了。
安乐室比楼内温度还要低,遗体比想象中保存的要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司黎艾先靠近面部辨认,再看了看墙上的照片,确实跟0的外貌一样。
当他重新走近那具安静躺着的遗体时,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那人的右手臂滑落下去。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那手臂上如波浪般起伏的独特纹路。这纹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如果这真的是那个人的话,那么在靠近内侧手腕的位置应该还会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司黎艾方想细看,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一个空心的物体紧紧抵住——那位名叫福斯特的骑士手持配枪,透过隔离袍指在了他的腰上。
他压低了声音,在司黎艾耳畔命令道:“说假话。”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站在不远处那面挂满照片的墙边的诺曼忽然转过身来,看向司黎艾,并开口问道:“怎么样?”
司黎艾自然地看向诺曼,若无其事:“是他。”
福斯特因此收回了枪,等诺曼发令后拿起布,重新盖在了遗体上。
司黎艾离开前,福斯特亲自送他到骑士院门口,还对他轻声道了声谢。
二人双目对视时,便意识到无须更多言语解释。
无关黑市。
0的案子因此结了。
……
一直到春天,黑市都再无动作。
春天的返潮天比平时雨后还要闷湿,地下室的情况最为严重。起初,司黎艾在地下室可谓是一点都待不下去,直到罗德吩咐梵朵儿在地下也烧起含斯特克晶源的燃料——这并不是免费的。
春季,西港湾码头和东港停机坪的贸易又开始了。
冬季休沐日多,罗德趁着这个时间迅速看完了卞邪下半年来代理的东、西港事务,比起上半年他亲自处理的事务来说,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从今年起,罗德仅负责东港蒸汽飞艇的事宜,让卞邪全权负责西港湾码头的事宜。
然而卞邪却对这件事兴致怏怏的样子。
安娜到了每年检修的日子,罗德安排了梵朵儿带着去检修。
“听安娜说,你昨晚没睡好?”罗德没听到回应,抬头唤了一声:“阿邪?”
“啊,”卞邪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道:“只是有些头疼,不碍事。”
仆从为罗德披上外套,退下后,罗德才嘱咐说:“春期巡查,昆跟着我去东港,让司黎艾陪你去西港吧。”
卞邪面上有些惊讶。
不知是因为这个决定,还是因为“司黎艾”这个名字在父亲口中说得太过顺溜。
随后,他看到自己的父亲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阿邪。”
卞邪应了一声。
“任何事情,你知道多少,那是你的本事。”
末了,将一对脚铐递给卞邪,说:“但无论如何,别让他跑了。”
西元的商船延误了。
迎船的泊位岸上,司黎艾见卞邪打开怀表又看了一眼时间。约莫半小时,巡防长从了望塔匆匆赶到码头,说是收到了第二封西元机械鸟的来信。
“距离码头三十源里外的海上,西元商船遭到了海贼的偷袭,数量与伤亡暂时不知,”巡防长汇报着:“海域在疫城的管理范围,因此已调度先遣队出发探明情况,还请校官移步了望塔指挥作战。”
卞邪听此,下意识喊了声“安娜”,回头便记起今天跟随的亲卫是父亲的副官之一菲斯克。他迅速找回状态:“菲斯克,传机械鸟通知舰长这边的情况,分一组人在码头继续护卫其他商船靠泊,另外的人接应先遣队,随时准备出海。”
菲斯克行了军礼,安排了下去。
潮湿的风带着细密的盐味充斥着鼻腔,吹起了卞邪肩上黑蓝色的短披风。司黎艾见卞邪朝自己微微扬起下巴,唇角擒笑,赤红的眸里充斥着兴奋。
像是在说,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就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