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阿邪的面子上,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司小先生。
黑市也不是什么好狗。
那封拉普拉斯留给司黎艾的信笺末尾这么写到。当时他更信任黑市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乔治乔的做事方式更符合司黎艾的习惯:自私却能达到互利的平衡点。
在司黎艾看来,乔治乔真正需要的是海战的真相,当年贵族覆灭的原因。
乔治乔可以满足他对司景晨过去的好奇心,因为这能将海战的拼图拼接完整;而乔治乔同样也能束缚他,当他发现服役者的枷锁不足以拴住自己时,卞邪成为了他的突破口,但这更是拉普拉斯的弱点。
但乔治乔已死,司景晨的日志也已经到手,除了商业合作外,司黎艾对黑市想要牵扯的那些士官纷争,或是有违人道之事完全不感兴趣,甚至根本不想涉足。
虽说他的母亲艾芙琳是因怀孕而放弃事业,但多多少少也会被这所谓的造人之事所影响而不愿涉足。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司小先生,”坐在书案上的“父亲”再次开口,“但我答应了您的父亲,我需保下司家在西元的地位。”
“什……”司黎艾眉头一皱,在混乱不堪的记忆里寻找着这句话的答案。他重新抬起头,开始仔细观察这个男人:“失礼了,到现在还未请教先生的大名。”
“我以为您已经猜到了。”男人拢了拢肩上的羊皮草,举起手中的玻璃杯,饮了一口葡萄酒,回道:“我姓尹,单字佐。”
司黎艾差点将手中温热的咖啡杯倾倒。
自他知道源城督君的名字后,他便细细查过这位的资料。
领主国统一的大功臣之一尹佐,曾是本地军|务长官弗拉霍斯侯爵的得力干将。当年因侯爵不善军务,所以不论是对外的海战,还是协助收复及安抚塞萨利,都由尹佐与他的亲兄长尹佑共同完成。可惜的是,他的兄长尹佑被敌国的战火带走了。
“您……”
不对。
“督君的位置何其重要,您如此顶风作案,领主怎会坐视不理?”司黎艾把咖啡杯放置在茶几上,对“父亲”的真实身份明显是不相信的。
源城督君插手疫城经济不说,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控制疫城各地士官,买卖人心?
“因为父亲不是坐在督君位置上的那位尹佐,”左霈在一旁冷静地解释道,“现在坐在位置上的,是父亲的亲兄长尹佑。”
此话一出,司黎艾忽的理解了拉普拉斯那句话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能让兄长尹佑夺了新弟弟的名字,成为了一城督君?司黎艾即使再好奇,也不想知道更多。
果然不是什么好狗,有些话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司黎艾冷笑一声,立马整理衣装站起身来,正准备走人时,尹佐叫住了他。
“我并非是想要回我的名字,司小先生,还请听我说完。”
司黎艾本不想再理,左霈却立马挡在了他的面前。刹那间,书房的门从内被左霖打开,躲在门后偷听的艾琳在倾倒之前,落在了左霖的臂弯里。
“小……小先生,我是担心……”艾琳还未将话说完,就被左霖抬起来抱在了怀里。她本不想用这种方式来威胁司黎艾,但现下她没有任何办法。
司黎艾气焰正要上扬时,却是看见了尹佐那张被炉火烧得斑驳的脸。
属于蒸汽王城的斯特克火种将敌人与垂死挣扎的贵族余党烧成灰烬,但同时也重伤了这位英勇的骑士。那烧伤过后的面庞在金黄色的火焰下显得极为骇然,司黎艾的心脏似被凉水浇了一下似得惊了一惊,连气焰都灭了半分。
倏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您似乎并没有给予我选择的权利。”
见状,左霖用另一只手再次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您当然有,但我希望这个选择是您听完之后作出的。”尹佐观察到了司黎艾的表情,他拿起手边的面具戴上,遮住了那半张斑驳的脸。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说:“不知那一起女斯特克人强|暴的案子,您是否有从两位司先生那儿了解过?”
“不多。”司黎艾并没有说谎,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一直是中立的。当年的女性斯特克人多以家政功能为主,几乎见不到像格雷娜和安娜一般,与男性斯特克人一样带有攻击、防御措施等功能。女性斯特克人一般比男性更加精致,身型比例极佳,保不准那些人就好这款呢?
“我也不绕弯子了,”尹佐摩挲着酒杯,语气极为沉重:“简单来说,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当年尹佑瞒着我去了一家塞萨利当地的私人斯特克人俱乐部,而里面正巧都是那些已经被改造的女斯特克人,至于他在里面做了什么……”
司黎艾见他没继续说,便也不想问了。
毕竟他到沅南不久,就听闻督君尹佐十分好|色,不用想也知道他战前流连俱乐部是为了什么。
“当年的塞萨利还未向领主张开怀抱,若是那时作为领军将官的尹佑被指与此等实验有关联,只会多生纷扰,领主因此选择迅速结案,并命公爵奇将那间俱乐部查封后,向领主国所有城下发了停止制造女斯特克人的通知。”
格雷娜也因此没有逃过公爵奇的追查,才会导致斯特克人格雷娜的出现。
“邀请您来沅南,是因这事被有心人翻了出来,”尹佐站起来,拿起一纸文卷走向司黎艾展开,“两天后的神祝纪念日上将出现民众游街,尹佑将会被指认为是将维奥蒂亚人改造为斯特克人的‘帮凶’,而组织这一切的,是一位自称是艾芙琳学徒的人。”
听此,司黎艾觉得自己犹如壁炉里的木柴,被火烧得头晕脑胀。他十分不情愿地将那一纸文卷展开阅读。
内容大致写着黑市的密探已经成功获得那位学徒的信任,成功成为了民众游街的一员。
据调查,这次游街约有百人不止,多以女性为主,里面还混杂了身份不明的,自称是当年受害者的家属。她们不满于当年的处理结果,想逼着尹佐将当年的真相公开,并上书领主解封女斯特克人制造基地云云……密探怀疑,那所谓的学徒并非是想为当年的事情正义发声,而是想将“长生”的可能告知众人,引起混乱。
然而这些种种都让司黎艾深感无力。他的母亲陈艾在生下他时就离开了世界,只能从叔叔司景旭的只言片语中绘出一些关于她的印象。他更不了解机械师艾芙琳,只记得那张老旧的照片上,她穿着一身布衣马甲,腰挂着一排叮铃的工具袋,脖颈上挂着一副防尘眼镜,与格雷娜的手相握。
微笑时,她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看着镜头,又似着看着那为她们拍照的先生。神色间,似透露着喜悦与幸福,又似含着数不尽的无奈与不舍。
不知她灰头土脸地钻研着斯特克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