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幕慢慢的降临了，璃玥走在洒满了月光的小路上，心里有些忐忑，她时不时看一眼天上的明月，生怕下一次转头看到的就是血红色的月亮。
她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了档案中曾出现过描写血月的字句，，以及被魔法拓印的形式记录下的恐怖图片。
“等我们到达现场时，血色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它的光芒盖过了白日的太阳，宣告着黑夜，不，是末日的提前到来。”
“我们的魔法收到了不可避免的压制，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开始出现了血肉易变的症状，血魔们开始狂暴了起来，他们起初并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在原地待命，一段时间过后，它们开始朝我们发动自杀式的疯狂攻击。”
“血月在第二日的夜晚落下，原因不明，异变血魔已经全部剿灭。”
“城内的居民被强制性的撤离了不少，但是仍有一定量的伤亡。”
“接下来是伤亡名单，因为正副队长全部战死，所以这份名单由我，罗兰，来撰写。”
“........”
璃玥不知道罗兰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阵亡名单上写下一个个自己曾经珍视的人的名字的，她读到那里，只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心疼。
她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加快脚步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两日的时间过得很快，璃玥鲜有的享受了一下两日无所事事的日子，二楼的一位先生招呼她去小玩了几把纸牌，而在这个过程中，她才知道以往大家都在找机会和自己交流，虽然只是一两次的接触，璃玥还是感到了非常的温暖。
这里的大家或许都是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他们热情，互相尊重，偶尔也会开开带颜色的玩笑，然后被凯莉，或是其他人教训。
璃玥可以想象出来，如果早些年，在某个相对平和的年代，罗兰应该经历了一段极其幸福的时光，有为之奋斗的梦想和工作，有可以托付后背，相濡以沫的朋友......
但是血月毁了一切，战死的猎魔人占据了死亡人数的一页。而后面厚厚的一叠，不知道又是哪个家庭的一员，哪个孩子的父母，哪个母亲的孩子…….
所以，相似的惨剧，绝对不能发生。
清早，璃玥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长裙，布制的长裙一直到她的小腿，黑色的礼帽，头纱，手套......
倒没有璃玥想象中的隆重和大张旗鼓，只有一辆朴素的马车混杂在来往的人山人海之中，要不是站在路边的璃玥太过耀眼，说不定璃玥和凯撒就这么错过了彼此。
这家伙倒是难得低调了一次。
“我和车夫说，如果人太多的话，就慢慢行驶，直到在路边看到一个白发的小姐为止。”凯撒开了个玩笑，他穿着全套的黑色西装，二人如此穿着，在璃玥上车的一瞬间，就感到有些尴尬，不过好在凯撒是处理沉默的高手。
“你倒是难得的低调了一次。”璃玥整理了一下服装。
“毕竟是魔法界的大事情，我们这些世俗的人物应该给出足够的尊重”凯撒笑了笑，向璃玥展示了一下自己干净的双手，曾经戴满戒指的双手，此刻只是戴着一副黑手套。
璃玥看着周围依然欢笑的人群，似乎没有人意识到今日要下葬一位重要的，值得尊敬的人物。
今日似乎依旧平常，就像生活的每一日一样。
“到底是哪位去世了，搞得这么，嗯......秘密又隆重。”璃玥斜着眸子看着窗外，穿着戏服的丑角在街道上表演着杂技。
“等你到了和你说。”凯撒扶了扶自己的单边银色眼镜，双手交叉，搁着自己的下巴，直勾勾的看着正盯着窗外发呆的璃玥。
“你这几天，变化有点大啊。”凯撒笑了笑，拿起了面前果盘的的一颗樱桃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魔法的原因。”璃玥看了他一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说话时被他看到了自己的獠牙。
“是嘛，看来是实力上涨了，祝贺你啊。”
璃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已经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去学一下那些可以遮掩容貌的魔法了。
圣十字教堂，是帕尔瓦蒂城内最大的教堂，每个周日，都有大批的教徒和民众来接受祝福，歌颂神主。
经历了那么多，璃玥对这些宗教的质疑却是愈来愈多了，不过今日，这里附近似乎没有任何一名寻常群众，这一片的广场甚至都没有几个人，只是零零散散的停着几辆马车。
还是同上次一样，凯撒走在最前面，璃玥跟在他的身后。
教堂的大厅，原本牧师讲座的地方此刻摆放着一个棺木，里面躺着一个老者，纯白的鲜花摆放在周围，整个大厅出奇的安静。
“拿着。”凯撒递给了璃玥几朵白花，璃玥跟在凯撒背后献了花，在棺木之前与其一同默哀了数十秒，随后他们退了下去，在大厅内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这里的人许多璃玥都认识，有些都是那天宴会上见过的人物，市长，财政部长，以及诸多的贵族。
在静默的人群里，璃玥看到了昂着头坐着的威廉，他的表情严肃，没有悲伤，没有难过，有的只是如临大敌的一种严肃和庄重。
在他的位置稍远一些，璃玥感受到了一道锐利的目光。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璃玥身体有一颤。
她顺着目光看去，看到了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的罗兰，他皱着眉头，眼里有光哀伤，有紧迫，还有深深的担忧。
她在其他人的脸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甚至毫不掩饰的带着恐惧。
这到底是什么？
璃玥转头，缓缓的看向凯撒，把问题仿佛写在了她血红色的眸子中。
“帕尔瓦蒂的大贤者去世了，或者说，那位守护了帕尔瓦蒂百年多的大魔法师再也不在了。”凯撒压低了嗓音，他的表情同样凝重。
“魔法使协会难道不会派遣下一位大魔法师来驻守吗？”璃玥低声说
“原本预估的去世时间还有四五年，魔法使协会了调遣的魔法师大概后年会来接手，但是现在，意外发生了。”
璃玥愣了愣，怪不得，没有了绝对的力量，权利的天平就被解放了，在下一任魔法使到来之前，这里的管理层的清洗要开始了。
而在这些斗争中，魔法使一定是必须的中流砥柱。
她看着地面，久久的无言，怪不得凯莉会让她逃，虽然凯莉可能不知道大魔法师的死亡，但是作为管理猎魔人资料的专员，对于这种危险的感觉还是十分敏锐的。
棺木旁的白花越来越多，几乎所有的上层人士都参加了，教皇站在一旁，庄严而悲伤的诵读着悼词，待到教皇发言结束，威廉也上台代表全体贵族阶层发言。
“挚爱的各位，在这个悲伤的时刻，我们聚集在这里，共同悼念我们敬爱的大魔法师，帕尔瓦蒂的守护者，恩德尔博士。”
他清了清嗓子
“恩德尔博士的一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他的离去令我们感到无比悲痛，但我们也知道，他的精神将与我们我们同在，在这个时刻，让我们共同缅怀恩德尔先生的恩情，让我们继承他的精神，继续前行！”
寂静的大厅爆发出轰鸣的掌声，凯撒沉默着，嘴里重复了一句威廉的悼词。
“继承他的精神........”
璃玥小手轻轻拍了两下，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上，恩德尔博士的棺木被隆重的合上，她跟随在人群之后，亲眼见证恩德尔的尸体被埋葬，她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时代的大浪潮就要来了，一场权利阶层的洗牌要开始了。
夜晚，璃玥坐着返程的马车回到了小洋楼，令她惊讶的是，她再次看到了罗兰倚靠在柜台旁，点着一支烟，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我不想卷入权利的斗争，我强硬的拒绝了威廉的邀请，我站中立面，我想这大概就是威廉想要的。”罗兰掐灭了烟头，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威廉一直对我敬而远之，而我在怀疑，恩德尔的提前死亡，或许和他有关。”罗兰看向璃玥，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如果只是权利的斗争，我不会参与的。”璃玥顿了顿“但是如果调查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竭尽全力。”
“如果可以从凯撒伯爵那里拿到调查令，哪怕是偷偷的调查，也是合理的。”罗兰叹了口气“忙了这么久，又回到了起点........”
“凯撒，会不会也和这场事件有关。”璃玥冷不丁的冒出来了一句话，虽然凯撒一直看起来是个好人，但是圣维多利亚孤儿院的事件，璃玥也怀疑和他有关。
在她查阅的档案中，猎魔人小队对那个孤儿院的调查结果报告，写的是一个新兴的贵族势力捐助的孤儿院，但是威廉是属于老牌的贵族，根本谈不上新兴。
“凯撒啊，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想要调查他，很难，这个或许只能交给你。”罗兰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你卷了进来，如果可以，试着接近些他好了。”
“对了，你要小心，不能大意，有次逮捕行动，我见识过来他的身手。”罗兰摩挲着他的剑柄“不是他有多强，而是他的体术动作有王庭军队的风格，哪怕有做刻意的掩饰……..他有可能是王庭，或是别的地区的人，很大概率也是魔法使。”
“您怎么会对王庭有这么多的了解。”
“我曾经的一位同僚是从王庭的管制下逃出来的，不过他已经死在了几年前的血月里了。”
罗兰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的感伤，他疲惫的眼神看着璃玥血色的眸子，璃玥感觉在这个瞬间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我听闻了你做的事情，你的进步很大，看来你似乎找到了你的魔法，不用告诉我来路。”罗兰递给了璃玥一张乐谱“在我看来，魔法没有正恶之分，无论是王庭传说中的血魔法，还是学院体系的五大魔法，都一样。”
“都能用来杀死生灵，不过，重要的是使用者，魔法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哪怕是最委婉的蓝调，也有会使闻者毁灭的‘死亡乐章’。”罗兰摸了摸璃玥的脑袋“这张乐谱是写给你的，我空下来的时候写的，旋律可能有些悲伤，希望你不要讨厌。”
头顶轻柔又温暖的感觉令璃玥一直紧绷的心弦在此刻终于慢慢的松弛了下来，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才久违的感受到了放松的感觉。
“钢琴和小提琴都可以学，以后我希望你可以学一门乐器，魔法师学东西应该很快。”
罗兰接着说，璃玥感觉眼前升起了一层雾气，她感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再被人触动过了。
“你的眼里多了几分悲伤，你年纪还小，有悲伤的事情，就应该发泄出来，如果不想学也没关系，我有录好的版本。”
罗兰交给了璃玥一个匣子。
“这里是我录的钢琴，不过听自己弹奏的，还是和别人的不一样，毕竟世界上，了解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罗兰笑了笑。
璃玥侧过身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她把罗兰的罗兰的乐谱和音乐匣郑重的放到了戒指的最深处。
她眼中的血色慢慢的淡了下去，心底里的痛苦似乎也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