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凌不疑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是伤势实在严重吧,总之硬生生等到了铜牛事毕,几路人马一同回京。
文帝还没来得及提相亲的事,就先被凌不疑胸前那个大口子吓了一跳,于是又只得以养伤为重,亲事暂缓。
那边有人逃过一劫,这里就有人被抓个现行。
崔琢崔将军盯着那道冷嗖嗖的目光,心虚的左顾右盼,一会觉得那香炉真香炉,一会感觉那卷书有点眼熟。
总之看天看地,就是不对上视线。
“哼。”
袁慎冷笑一声,
“将军这是在忙什么呢?
从西北急行军赶回来,日行一百多里,不眠不休,跑到寿春打了攻城之战,又一日不停,急下铜牛,连着查案子……
怎么,现在到了都城,还是连眼都舍不得合啊”
救命……
崔琢恨不得一头撞晕在案桌上。
当时她急急忙忙的,都没入洛阳,遣了人给文帝报信,还没忘记请袁慎照料一下程家人,别没查完呢就死了。
自己万事都安排了,没想到把某人会生气给忘了……
袁慎看着她那毫不知悔改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也是绝了,自己从白羽大营出来,知道给身边的亲兵近卫换过一群,知道给随行的副将换一个人,考虑了所有人的身心状态,甚至半路还把自己心爱的马给换了!
乌夜可是被送信的人带入洛阳休息的!
连马都能考虑到,但是自己的身体是一点不想啊!
来来回回几千里,劳心费神的,铁打的人也不是这么用的!
他觉得阴阳怪气还是轻了,正打算再说的直白些,话到嘴边却又顿住。
她眉眼低垂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啊……
寿春一战连凌不疑都受了差点半死的伤,她想必也是很不容易,才完完整整出现在这的。
何况这些事情也是不得不做,要怪也该怪那彭坤,怪那马荣,怪那些给她找事的人……
明明崔琢一身整洁明净,可袁慎偏偏从她那缩头心虚的样子,看出只灰头土脸的小狗来。
唉,还能怎么办呢。
*
崔琢觉得自己真是捡了天底下最大的便宜。
苍天啊,她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郎婿!
没有冷厉的说教没有淡漠的面孔没有黑漆漆独处,只有热腾腾的饭菜和温柔宽厚的怀抱!
崔琢抱着人眼泪汪汪,你就是造反我也救你呜呜呜呜……
袁慎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感觉人似乎清减了些。
得好好补一补,汤药她不喜欢,换食补就是,她倒是不挑食,不过还是要请教一下她府上管事,问一下过往有何旧症……
*
像是挤压了许久,春日在一夜之间到来,洛阳回暖,处处泛上新绿。
翌日丝竹齐奏,管弦同鸣,楼府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只听左边一句,“楼兄,空口就能拿下一座城,实在太厉害了”
又闻右边一句,“今后可要靠楼兄多多提携啊”
随即边上还有人补充,“是啊,多多提携啊”
楼犇被围在中央,只谦逊笑笑,“楼某在这多谢诸位了,请”
每到一处,迎来的都是一张张笑脸,一句句称赞。
而随着一杯杯酒下肚,过去晦暗无光,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也就如此,远去了。
……
“你们不知我大兄有多厉害!”
楼漓被一群女娘围着,眉飞色舞道,
“此次凭借一人之力劝降叛军,连圣上都奖赏他,当入朝为官呢!”
引来一阵阵惊叹还不够,她又拿着面镜子炫耀起来,
“你们看这铜镜,是当年他送给我阿嫂的定情信物”
她着重强调道,“亲手打磨的!你们可曾见过这样深情的如意郎君?”
边上不知道是哪个心直口快的女娘,
“哎,往日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位大兄事迹?是你堂兄吧”
楼漓笑容一僵,随即理直气壮,“堂兄怎么了,堂兄赚的也是我楼氏风光!”
“妹妹莫要拿那面铜镜炫耀,夫君会不高兴的”
楼漓扭头一看,随即笑着迎王延姬入座,
“阿嫂你来啦,快坐,这有什么的,他不过是害羞罢了”
她热切的招呼起来,“阿嫂你来我们一起喝,来,上酒”
王延姬止住她,笑容温婉,“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就,以水代酒吧”
众人并不介意,继续和和乐乐举杯。
王延姬喝了几口,忽的轻咳了几声,还没等有人询问,楼犇一下子辞了旁人,凑了过来,
“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士来”
“不用,我身体并无大碍,夫君不用担心”
王延姬笑着拦住他,又压低声音,“等晚些宾客散了,我有好消息同你说”
楼犇实在想不到现在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消息,王延姬轻拍了他一下,
“你别问啦,自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楼犇离开后,一群憋了半天的女娘们又嬉笑起来,“楼大人和楼夫人好恩爱啊”
“就是啊,羡煞旁人!”
楼漓头一昂,“可不是嘛,我大兄当初打磨的这个铜镜,更是用十种文字刻下了《蒹葭》!”
“楼少夫人”
一道身影自堂外踏入,“铜镜可否借我一观?”
王延姬看去,顿时惊喜道,“崔将军,我以为你今日没空来了呢”
崔琢一身碧城色的锦袍,气宇不凡,面上含笑,
“素闻楼大公子擅长书法,这十种文字的蒹葭,我也是头一次见呢”
她接过铜镜欣赏了一下背面的刻纹,啧,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才,心灵手巧,整挺好。
*
回京途中,本打算过一趟郾县,把少商送回去,但是因为程始被关了好些日子,虚弱不少,少商非要同她阿方一起回京,看望了家人之后再走。
崔琢当然不拦她,程家人多,互相之间也亲厚些,很正常,更何况还刚出了差点团灭的大事,也该聚一聚。
不过回来之后崔琢才发现,这蹲大牢还真是磨炼人。
首先是万萋萋去探狱了,她不顾程颂能不能最后活,坚持和他在一起,不惜为他守寡出家。
程家大母和萧夫人大为触动,终于允了程颂入赘,这是程万两家共同的喜事,万松柏特意找崔琢感谢,还请到时候来喝喜酒。
虽然崔琢觉得和自己关系不大。
二是程家大母和萧夫人这对君姑新妇,在不对付了三十多年后,终于达成了和解,亲亲蜜蜜。
程始一回来简直是换了个新世界,两个女人现在感情好的他都成了其次。
阿父现在是喜忧参半呢,这是少商的原话。
三,三是崔琢去问袁慎,你们廷尉府的大牢到底有何魔力,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改变?
袁慎笑眯眯看她一眼,说,崔将军进去住两天不就知道了,放心,我会多多关照你的。
狐狸脸上带笑,不过因为尚未消气,有些阴森森的。
崔琢老实闭嘴了,表示拒绝。
*
回到宴席之上。
楼犇从另一边过来,瞥了一眼堂外的宫侍和卫兵,面色不变,笑容得体,
“不过小技尔,善见的书法比我更好,该让他给你写一幅的”
王延姬笑容更甚,“是啊,待你们新婚之时,我也叫人打一面铜镜送去”
崔琢默默把镜子还了回去,怎么一下子误入了催婚片场……
楼太傅和楼夫人,楼二夫人,几人也过来。
他的神情要严肃许多,“崔将军,今日是我们楼家的大喜之日,你带这么多人前来,是不是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