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法权和张爷爷,法权来到床边坐下.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他和这个老人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就是觉得这个老人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他将这一切都当作是那个傻小子的意识在搞鬼,就没往心里去.
他一边握着张爷爷的手,一边和张爷爷讲起张小泉记忆中的童年趣事,心里又不免一阵羡慕.
原来有人陪伴着长大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从小张小泉就爱吃肉,爷爷为此总是山上给他打野味.还将打回来的野味,想方设法地做成各种美食给他吃.
什么腌肉,酱肉,风干肉.只要张小泉想要的,张爷爷都会想尽各种办法满足他.
当然小泉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每次张爷爷做饭时,他都会在厨房帮忙.时间长了,他也能做出美味佳肴.
有时爷爷上山打猎回来的晚,张小泉就会准备好饭菜,在家里等张爷爷回来一起吃.
张爷爷打猎剩下的野味和兽皮,小泉也会帮忙拿到县城里去卖.
所以这些年家里也算衣食无忧,张爷爷还偷偷地帮着小泉攒了些老婆本,小泉也在偷偷地帮爷爷攒养老钱.
过了很久,法权的腿坐得有些麻,于是想起身活动活动.
这时他感觉到,爷爷的手轻轻地握紧了他的手,眼睛也缓缓地睁开,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好多.
法权看到这种情况,一下子欣喜若狂.
以为真的是老天爷被张小泉的孝心感动了,才会有这种奇迹发生.
“爷爷,你醒了?你好些了吗?
张爷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爷爷好多了,让小泉担心了.”
张爷爷欣慰地看着张小泉.
其实张爷爷心里清楚,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庆幸自己在临死之前,还能看见小泉.
“爷爷好了,我就不担心了.刚才那老道士还说爷爷病得很重呢!”
在张爷爷面前,法权又变回了那个调皮的孩子.只是声音里还带着刚才的哭腔.
爷爷笑了笑,命法权去把衣柜下第二个抽屉里的金色包袱拿出来.
金色包袱?
那不是张爷爷说捡到张小泉时包裹着他的小包袱吗?张爷爷要找那个包袱干什么?
法权有些纳闷,不过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拿出小包袱递给张爷爷.
张爷爷颤抖着打开了包袱.里面躺着一件紫貂毛围脖.
“之前爷爷听人说,在小苍山里有人看见了紫貂.
这紫貂可是个稀奇玩意,而且据说它还是仙家灵宠,皮毛柔软且御寒性极强.
爷爷就想山上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遇到了.
这是麻烦你王婶帮你做的.快试试看喜不喜欢?”
法权摸着紫貂围脖,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才能有人也对他这么好?
“喜欢,喜欢,爷爷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张爷爷微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这样冬天的时候,你就不用怕冷风灌进脖子里去喽.”
一句话让法权身体里那抹张小泉的意识愣在原地.
张小泉想到了去年冬天,他和爷爷在柳叶城买兽皮时,嫌天气太冷,叨咕的那么一句话:“这风怎么总往脖子里钻?”
就因为这一句话,爷爷才在几个月前一直每天往山里跑,还总是早出晚归的.
原来爷爷那时候上山是为了给他打紫貂做围脖.
张小泉虽然没有上山打过猎,但他知道貂类动物嗅觉,听觉都极其灵敏.平时在山中都很少见到,更不用说这紫貂了,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爷爷肯定得在山上观察很久,才能摸清楚紫貂的生活习性.
并且看这围脖,应该是用紫貂幼崽的皮毛制成的.
那爷爷一定是趁紫貂妈妈出去猎食的时候,才抓到幼崽的,那就只能在夜晚的时候.
可是爷爷晚上什么时候出去过,自己都不知道.
张小泉内心充满了自责,原来爷爷是为了他,才在山里感染了风寒.最后还是你王叔进山才把爷爷背回来的.
张爷爷看着面前的小泉不说话,就知道他在自责.
现在张爷爷有些后悔说出最后那句话了.
为了打消小泉内心的自责,张爷爷安慰道.
“爷爷老了,这些病都是爷爷年轻时留下的病根儿.就算这次没上山打猎,爷爷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还记得过年前,爷爷给城里的广善堂送鹿茸的那次吗?那时宁大夫就见我脸色不佳,出于好心帮我把了脉.
当时宁大夫说我不但腰关节和腿关节不好,心脏和肾脏也出了问题,让我多注意些.只是我回来没和你说罢了.
而且,这些年打猎为生,我也造了不少杀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所以爷爷才反对你和爷爷学打猎.
爷爷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的长大,等找一个好师父,教你功夫,能让你强身健体.”
“好,都听爷爷您的.等您这次的病养好,我也不让您山上打猎了.
我现在书塾的课也都已经学完了,再找个教我拳脚功夫的师父,我可以一边学功夫,一边干点小买卖挣钱,也省得被人欺负了去.
爷爷,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家里都是我给您做饭吃,给您做衣服穿,我照顾您!”
“好,好,好,爷爷的乖孙儿长大了!”张爷爷欣慰地笑了.
说完这句话,张爷爷明显感觉到自己力倦神疲.他知道自己的时辰快要到了.
但还想在临去前多嘱咐小泉几句.
“隔壁你王叔王婶都是好人,爷爷这次生病,还是多靠你王叔给我背了回来,你要好好谢谢人家才行.
以后爷爷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事处理不了,可以找你王叔王婶帮忙.
你记得要多吃饭多吃青菜,不要只吃肉.
天冷时记得多加几件衣服,别冻着.
家里的钱,就放到爷爷床下的罐子里,你要节约点花.
如果出门拜师学艺,就要多带些钱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那个小金包袱你一定要随身携带,但千万不要让别人看里面的东西.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还有就是,如果你以后要是遇到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你也喜欢人家,就告诉爷爷一声,爷爷也能安心了.”
张爷爷含笑看着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微乎极微,最后爷爷缓缓地闭上了眼,手划落下来.
“嗯,我知道,已经谢过王叔了.
我以后会乖乖听爷爷的话,再也不挑食了.
天冷时我也会多穿衣服.
其实家里的钱我一直都知道放在哪.
出门在外,我一定会多个心眼,财不外露.
我会好好的学功夫.
如果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会带回家来给爷爷您瞧瞧的……”
张小泉已经哭到哽咽,他不愿相信刚刚爷爷醒来的那幕,就只是回光返照.
他不停的哭喊着,但爷爷就安静地躺在那里,再也无法回应他.
他看着躺着床上,已经没了呼吸的爷爷,哭得悲痛欲绝.
怪自己这么胖还怕冷,害了爷爷.也怪自己上山踩个药,也能把自己摔死,来不及救爷爷.
他不停地数落着自己的不是,宣泄内心的自责,好像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悲痛.
不知他哭了多久,说了多久,最后他擦干了眼泪,对法权说:
“既然你来了,就请你替我好好活下去吧,我也该去陪爷爷了.”
法权此时能够感受到张小泉的伤心,因为此刻他和张小泉的心情也是同样的
法权第一次见识了生离死别,即使他只是个偷梁换柱的“替身”,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也被触动着.
一直一个人的他,好像也感受到被关心,被疼爱的那种感觉.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所盼望的亲情,可是只在他身边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下,就又离他远去了.
“爷爷,一路走好!小泉,再见!”
法权在心里默默地说出这句话.
这时小泉突然想到还有件怪事没有对法权讲,想要细讲时间上已经不在允许他.
他匆忙地说了句:“对了,我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你.这是在我死的时候才发现的,希望对你有用.”
说完这些话,属于张小泉的最后一抹意识也消散了.
听到有礼物收,法权突然觉得不那么遗憾了.
“什么礼物,你说清楚?”
法权大喊着,可是没人回答他.
法权心想:这个孩子是不是傻?为什么重要的话要留到最后才说?还不说清楚就走.
他又仔细琢磨了一下:什么礼物是死后才能发现?早干嘛去啦?也许早发现,你就不用死,而我也不用穿越而来.
难道他有雪花风铃的线索?他能不能在我身上留下什么暗号?
这样想着,法权就在身上一顿摸索,可什么也没找到.
他失望地说了声:“我去~我活了二十六年不会被一个小崽子给耍了吧?”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中的任何人,因为这个东西在血脉里,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在一个契机下才能触发.
而张小泉这个“倒霉孩子”第一次触发就是从山上摔下来接触大地的那一下,所以他也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就上路了.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