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就要到了，金九银十，翠河天地终于迎来开盘的那一刻。提前十天，公司里的紧张气氛就出来了，大家都为开盘做着准备，都在忙碌着。因为翠河天地楼盘的销售实行的是代理制，最忙的还是一楼的营销公司。
营销总监欧常军说，根据售楼处的邀约统计，开盘当日将会有四千客户到场，必须全力加强保安力量，并向GYmN公司求助，GYmN公司就从拆迁办、上海GY物业公司紧急调配了一百多人，按照规定时间到达现场维持秩序。
GYmN公司内，工程部还是最忙的，小区的大门口、入口处的草坪，人行道的大树，直到开盘前日的晚上，都在紧张施工。袁梁经过时，看到的还是凌乱不堪、污泥满地，开盘的二号楼外墙还有一面墙正紧张地干挂瓷砖，堵着人行道。杜旺军、阎鲁山在现场，正督促着施工方，嗓子都喊哑了。一个月来，多次的调度会，九月中旬以来每日的调度会，都是紧张布置，但每天都是问题频发，越发凸显了开发商工程部的组织、协调能力的不足。工程部副经理只是干过现场工程师，猛然间被推到大型项目工程总指挥的岗位上，能力、资历显然欠缺很多，几家施工方都不服气，都是经常扯皮，而分管副总经理也不懂工程施工，从而造成了施工进度的严重滞后。
GYmN的人有一半调往一楼售楼处，听从欧常军安排，鲍沪生、崔永熙也去了，袁梁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值班，偶尔去段晓丽那里聊聊天。
下午四点半，鲍沪生、崔永熙回来了，预售结束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几百套房子销售一空，翠河天地取得空前大捷。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售楼处将为业主办理贷款手续，就可以根据编号，慢慢进行了。
鲍沪生大声喊着：“小袁，翠河天地门口，一个房号可以卖到十万元了，有房产中介的业务员、有温州人在门口转悠，你去看看，你的房子可以转给他们的，转手就是十万啊，哇塞。”
看见水继安过来，鲍沪生大声打着招呼：“水继安，戆吧，侬没要房子啊，转手十万啊，段晓丽、徐宏、老李都没有要啊，蛮可惜哦。”
水继安没有说话，摇摇头走了，段晓丽坐在那里也是脸色不好看。
张敏、白怡青拿着餐券过来，他们在售楼处帮着收款，忙了一天。张敏兴奋地喊着：“苏北梁，开心勿了，开盘价一万一千多，噶西多人，抢房子啊，侬怎么不去现场？你还蛮淡定的。哼，你也不要淡定，要交首付了，看你怎么拿的出，要丢人了。”鲍沪生说：“小袁可以把房号卖掉，十万啊。”袁梁笑笑：“十万我可不转，给我现金三十万，我才可以考虑。”张敏说：“哎呦呦，苏北梁贪心得不得了，你做梦去吧。”袁梁说：“我说的是我可以考虑，三十万我也未必转。一个房号十万元，价格一样的话，建筑面积为上，上海有钱的人很多，我这一百四十平方的房子，起码一个房号十五万吧。”鲍沪生说道：“阿拉老上海都没想到，小袁的门槛精着呢。是的呀，九十平方的房号十万，一百四十平方的就不是十万了。”袁梁注意到了崔永熙看向自己的眼光，那眼光里有嫉妒。
餐厅里坐满了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占林陪着谭林政在那里大声说着什么，兴奋异常。鲍沪生、杜旺军也凑过去，捧着笑脸。丁勇毅还是晚上从不在这里吃饭，即使这样重要的日子也没有看到他在这里吃晚饭。
公司到处乱糟糟的，到处是喧哗的亢奋的。袁梁吃过饭没有停留，到办公室给家里打电话，没有聊几分钟，就回到大教室。
袁梁躺在柏老师给的椅子上，椅子的底座是弹簧式的，脚蹬着桌子，椅子就前后摇动着。袁梁闭着眼睛，想着楼盘开盘的事。忽然，有人敲门，袁梁这里可是极少来人的。袁梁开门，门外站着白怡青。
袁梁喊着：“欢迎，欢迎，没回家啊。”白怡青进屋，放下提包，说道：“回家也没事，等会回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转身就看不到你了。”袁梁给白怡青倒水：“公司里乱七八糟的，回来清静。”白怡青说：“就是。鲍沪生招呼着占林、杜旺军、杨汉超出去祝贺呢。”袁梁说：“算是旗开得胜，他们高兴啊。”白怡青说：“你看起来不是很兴奋，你不高兴？”袁梁说：“我也高兴，开盘价那么高，房子一抢而光，我当然高兴。”白怡青说：“我再告诉你一个高兴的事，我们几个的房子没有办理预售许可证，我们现在就不用交首付款了，太高兴了，嘻嘻。”袁梁往嘴里扔了两颗咸葡萄干：“张荣提交申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知道我们几个没有办理预售许可证。你想，张荣肯定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你在售楼处待了一天，你肯定知道，到交房还有近一年半的时间，也就是说一年半后我们的房子才能进入市场交易。如果现在办理预售许可证，就要首付，就要贷款，贷款完就要每月还房贷，假如临交房前再办理预售许可证，我们就能躲过这一年半的时间，快速交首付，快速办理房产证，快速卖房。这些，张荣早就想好了，他在上海Fx还每月还着贷款呢，他也受不了。”白怡青说：“不然怎么鲍沪生说你门槛精，张荣的操作你都想到了。”袁梁说：“我到他办公室去，我看到他的申请了，他和程碟英嘀咕了半天。”白怡青说：“这一段时间我都愁死了，不管是首付百分之二十还是百分之三十，我都不知道怎么交了。”袁梁说：“先别想那么多，张荣一定是尽量往后拖，占林、程碟英、鲍沪生、张荣都要房子了，我们跟着他们先沾了便宜再说。你给朱振生打电话了吗，今天是好日子，开盘价比我们内部预定的价格高出两千多啊。”白怡青说：“我不给他打电话，我让他去给他家爷叔、娘舅借钱，又和我吵架了。我才不管他，我房号卖掉还能进账十万呢，谢谢侬。”袁梁说：“你是对的。”白怡青说：“我老公和我吵架，我老妈不赞成我买，在公司，程碟英么人家才不关心别人，人家有自己的事，张敏阴阳怪气的样子，他巴不得我不买房子呢，各莫就是侬了，就是你一直支持我买房的，模子，够朋友的，谢谢侬。”袁梁说：“大姐，言重了，我成了你的模子了？等到卖了房子，等你赚了钞票，再做你的模子吧。”白怡青说：“我就是想和你分享的呀，跑过来找你。”
白怡青的脸红扑扑的，左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眼睛闪着光，她太兴奋了。袁梁看着她说：“咦，你的脸怎么变白了，和刚来公司的时候不一样了。”白怡青摸一下自己的脸：“我本来就不黑好吗，就是在上家公司做的时候，天天在外边跑，晒黑了。现在天天在办公室，又恢复原样了。”袁梁睁大了眼睛：“嗯，看着你还是蛮漂亮的，今天晚上你的脸白里透红，娇艳如花，美女一枚啊。”白怡青的脸红了：“你又瞎讲，开我玩笑。昨天晚上在餐厅，我可是看见你抓孙雪英呢，孙雪英追着打你。”袁梁一笑：“孙雪英肯定是笑着打我的，我和她闹着玩，又不是真的抓她。”白怡青哼了一声：“公司就四个女人，除了程碟英以外你都闹，你和段晓丽也注意点，人家还是小姑娘，小心她缠牢你。”
袁梁喝一口水说：“不说这个了。钞票还没有赚到手，你看公司的人心态就变了。鲍沪生多高兴啊，还说占林逼他买的，说他爷叔骂他，唉声叹气的，今天完全不一样了。你看水继安、徐宏、段晓丽，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就是要房子的，崔永熙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白怡青说：“前几天，张敏对我说，你要是没钱你就去换九十平方的，人的心态就是这样的呀。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几钿，计算器算下来一套房子涨价三十万了，十年的工资了，你说没要房子的人是什么心态，你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你一套房子比崔永熙多出来十万了，他心眼噶小，你说他会怎么样，正常啊。”
袁梁说：“假如你赚了四十万，你把钱甩在朱振生的面前，朱振生会怎么样？是不是心态也不一样，乖乖地给你端洗脚水。”白怡青说：“现在也端洗脚水啊，我有四十万更不得了。那你有几十万，你老婆还不是给你端洗脚水。”袁梁说：“我做过三年的业务员，每年的提成都可以在当时买一套房子，老婆也没有给我端洗脚水。”白怡青捂住了嘴：“三年可以买三套房子，你还做了几年的总经理，那不是可以买很多套房子吗，结棍。”袁梁说：“那个年代没有投资意识，都买房子的话我就不要来上海了。现在可好，当年的那点钱在上海都买不到半套房子。”白怡青啧啧不断：“你当年的提成收入，在上海的话也早早不只是一套房子了，蛮好。”袁梁说：“鲍沪生他们去庆祝了，我也祝贺你房子升值三十万，走，我请你到酒吧玩去。”白怡青说：“到酒吧去？你自家去好了，我去人家还不把我当成老阿婆轰出来。你桌子上吃喝都有，不要搞什么花头，多存点钞票给你老婆。你以为上海人都花天酒地，错特了，我明早还是吃泡饭了。”袁梁说：“你真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人，要是在正当的年纪来上海，我肯定追你，找你做老婆。”白怡青的脸红了：“又瞎讲了，侬哪能看上我，侬有段妹妹啊。”袁梁说：“那天聊天，段晓丽说，她男朋友下午下班过来接她的，他有男朋友。”白怡青说：“哎呀，你看不出来吗，她就是没有男朋友，她说自己有男朋友也是为了面子的，三十岁的女人没有朋友，人笑话勿了。 ”袁梁一惊：“也可以这样说，无语了。今天晚上我兴奋，肯定睡不着，你回家也兴奋地睡不着，你就在这里陪我睡吧，陪我聊天。”白怡青站了起来：“又赶我走了， 我也该回家了，你自己睡吧。”袁梁装作拉她：“你回家有老朱，我自己在这里怎么办？”白怡青笑着：“你打段妹妹的手机啊，让她打的过来陪你。”
袁梁送白怡青出去乘车，回来后又按了一阵计算器，这才睡去。
第二天早晨，刚刚上班，张荣夹着小包进来了，倒一杯水，看见袁梁点点头，袁梁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
张荣关上门，对袁梁说：“你说，鲍沪生的脑子是不是坏特了，我知道他们几个找地方喝酒去了，我去不去没事，快十二点了，鲍沪生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办预售许可证，他把钞票准备好了。戆大，给我充人，他没钞票的，还来催我，老酒吃多了。”袁梁说：“他肯定是喝多了，又吹牛皮，一会过来肯定不会催你了。”张荣说：“你知道，就我们几个人没有办预售许可证，丁总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的，交房还要十几个月，上海GY那边都是这样操作的，实在不能拖了再办预售许可证。鲍沪生脑子坏特了。”袁梁说：“谢谢你，我看过了，我朋友的房子你也没有办预售证，谢谢。”张荣说：“都是朋友，都是楼上楼下邻居，就这几家，为什么不照顾，你朋友来上海要请客的。”袁梁说：“我朋友来上海时，我一定让她请客，一会我就给她打电话。”
袁梁透过窗户看看大厅，鲍沪生果真是过来了，要找张荣。
袁梁出来，鲍沪生进去了。隔着玻璃，袁梁看见两个人抽着烟嘻嘻哈哈，肯定还是说的昨晚的事，鲍沪生肯定是想明白了。
袁梁躲在一边，给陆小满打电话，给她说翠河天地开盘的事，陆小满肯定是被惊吓到了：“这，这，不可能吧，我才付了一万块钱的预定金，怎么就会有三十万的收益呢？上海真是一个创造财富神话的地方。那我安排一下马上去上海办理手续。”袁梁说：“不急，我通知你什么时候来，你就什么时候来，反正你也不缺钱。我通知你的时候，你就一起把手续办齐吧。”陆小满说：“你快点办吧，我怎么不急，我急着去看你，我怎么会认识你了，我怎么那么想你，嘻嘻。这真是奇妙。”
袁梁打完电话，刚回到座位上，张荣过来了：“刚才鲍沪生找我，说他昨晚老酒吃多了，就因为占林当时在场，他才说的酒话，哎呦，他么老面皮。他给我说，尽量把办理预售证的时间往后拖。擦那。”袁梁笑笑说道：“我刚给我朋友打电话了，她来上海肯定会请你，她的预售许可证你看着办，不要太麻烦。”
张荣说：“有数。二标段开盘要明年五一了，那时再一起给她办预售证，朋友还是要尽量照顾的。占林安排我照顾了几个关系户，有上海GY的，还有两个我也不知道哪里的。谭林政、陈贵阳的预售许可证能拖，我们几个的就能拖，我就是盯牢这几户了，占林也没办法，丁总反正不管的。你有数，我么比鲍沪生爽气吧。”袁梁说一声：“谢谢。鲍沪生就会捣糨糊，他怎么能和你比，你老哥就是爽气，真够哥们。“
鲍沪生和崔永熙正在一旁的座位上，聚精会神地按着计算器说着什么。不要问，袁梁也知道他俩在干什么。
袁梁坐在那里，看着金碧辉煌、豪华气派的办公大厅，不由感慨，上海就是上海，浦江两岸、苏州河畔、十里洋场，真是一个创造财富神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