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恒看着方宴溪，脸上露出温柔之色：“我倒是来迟了，走吧，我们进去吧。”
一家人进了大殿，找到自己家的位置坐下，本来按照方大老爷的官品是要坐到末尾的，但是方大夫人的身份不一般，又是长公主之爱女，又受官家和娘娘喜爱的，所以曹皇后把方家的位置安排在福康长公主府的下面，对面坐的就是白将军一家。
白将军在方大夫人进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在不停地偷偷看她，他们两个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听了洛京的许多传闻，方大老爷待她大概是不好的吧，自己常年在外，不怎么待在洛京，基本上几年才回来一次，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大概了解一下她过得如何。
“官人。”白夫人注意到了白将军的目光，心中虽然微微有些苦涩，但是却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恨意，她在认识白将军之后，就知道了白将军对方大夫人所有的事情，所以她不会吃醋，也不会嫉妒。
白将军刚开始没有听到白夫人的叫唤，白夫人连着叫了几声才缓过神来，转过头来，小声问道：“怎么了？你是害怕吗？”
白夫人无奈的看了一眼白将军，自己家这位官人，足足比自己大了十二岁，却还这样像个木头：“官人，在这样的场合，有许多有心之人，你收着点你那眼神，小心让王姐姐被人非议了。”
被白夫人这样一提醒，白将军赶紧坐正了身子，不敢再往方大夫人那边乱瞧，生怕给方大夫人惹祸。
众人坐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齐平帝带着曹皇后到了，后妃中只有刘昭仪来了。
“今日是家宴，各位爱卿都随意一点吧。”齐平帝笑眯眯地说道。
大家一起举杯，一饮而尽之后，舞姬开始上场。
方大老爷坐下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倒酒，时不时还叹了一口气，方大夫人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开始伤感，翻了个白眼，问道：“除夕家宴这么好的日子，官人叹什么气？是对官家有什么不满？”
方大老爷被方大夫人这么一吓，一下不敢叹气了，只是心情还是十分的伤感，在曲小娘还在的日子里，每到过年这么热闹的日子，她都会和自己一起玩笑，会为自己解忧，就像是自己身边的一朵解语花，而不像方大夫人，端庄的坐在那里守着那死死的规矩，让人颇觉得没有趣味。
“阿敏啊，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方大老爷想到曲小娘就想到方宴琪，在这个热闹的宴会上，自己身边坐着的是和自己相敬如冰的妻子，还有不理解自己的一儿一女，只有琪姐儿能够讨自己喜欢，而那个可怜的孩子却因为身份的问题，被迫待在府里，真是......
方大夫人不知道方大老爷忽然软下语气来是想要说些什么，因为按照以往的样子，方大老爷只要使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说出的话都是让自己不开心的。
“官人说吧，不过官人，你要明白在这样的场合，什么样的话应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方大夫人冷冷地说道。
方大老爷不顾方大夫人冰冷的目光，开口说道：“你看啊，曲氏已经走了两年了，琪姐儿虽然是她的孩子，但是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对你也很是尊重，你瞧瞧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只有她一个孤零零的待在府里，不如，你就把她记到你的名下吧。”
方大夫人听完方大老爷的话，怒火已经忍耐不住就要从眼睛里，嘴巴里蹦了出来，但好在方大夫人尚存理智，强忍着恶心说道：“方牧之，我真是给了你脸了！让你这样践踏我！你给我听着，就算我死，我的名下也只有子恒和娇娇两个孩子！”
说完，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失态，便快步离开了宴席。
方宴溪坐在方大夫人后面，听到了方大老爷刚刚和方大夫人说的话，也明白方大夫人的心到底有多寒，只能小声和方之恒说道：“哥哥，我不放心阿娘，我追出去看看。”
方之恒也很是担心方大夫人，连忙说道：“你快些去吧。”
方宴溪赶忙拎起裙摆快速地往外面走去。
方大夫人虽然离开了宴席，但并没有走得很快，相反是扶着女使的手，慢悠悠的走在宫道上，心中的酸楚根本说不出来。
“阿娘！”方宴溪跑出来之后，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方大夫人的背影连忙追了过来。
听到女儿的叫声，方大夫人连忙露出一个笑容转过身来，对着方宴溪问道：“娇娇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方宴溪直接给了方大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一边抚摸着方大夫人的背，一边柔声安慰道：“阿娘，你不要在意父亲说的话，你还有我和哥哥呢。”
方大夫人听到方宴溪的话，心中本来是一片冰天雪地，在方宴溪开口的那一刻，不，在方宴溪追出来那一刻，心中的冰雪融化，转而是春暖花开。
方大夫人拍拍方宴溪的背，笑着说道：“好，阿娘的娇娇真好啊，即使我嫁错了人，但是我得感谢他，让我拥有了这么好的一双儿女。”
母女俩相视而笑，场面很是温馨。
“走吧。”母女相拥了一会儿，方大夫人放开方宴溪，然后说道。
方宴溪诧异的问道：“阿娘，你不回去吗？”
方大夫人笑着摇摇头，然后回答道：“又不着急，就冷他一下。走吧，陪我走一走，就当散散心了。”
等方大夫人回到宴席的时候，方大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自从方大夫人生气离开宴席的时候，上首的曹皇后就一直不满的看着这边，还有坐在边上的长公主府的人也一直对他不爽。
“阿敏。”福康长公主看到方大夫人回来之后，开口唤道。
方大夫人闻言连忙走了过去：“母亲，怎么了？”
福康长公主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方大老爷，然后拉着方大夫人坐下来，说道：“你就坐在这儿，不要和那等晦气的人坐在一起！”
方大夫人听到福康长公主这一番话，心中虽然暖烘烘的，但还是开口劝道：“母亲，这不妥呢，外人看见了，会笑话我们方家的。”
福康长公主听到方大夫人这样说，心中对方大老爷愈发的不满，嘴上嘟囔道：“他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你倒顾着他方家的面子。”
方大夫人安慰的拍拍福康长公主的手，然后笑着说道：“阿娘，你还不知道我嘛，我就先回去了。”
福康长公主见女儿都这样说了，只好松开手，让方大夫人回去了，还不忘记瞪了方大老爷一眼。
在方大夫人去和福康长公主说话的期间，方宴溪坐了下来，先是给了方之恒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对着方大老爷开了口：“我知道父亲喜爱曲小娘，但是父亲也不必要忘记了，阿娘当初并非非你不可，她既然成了你的发妻，你就应该给她应该的尊重吧，说话的时候顾忌着阿娘的感受，做事情也应该合些规矩。”
要是往常，方大老爷必要暴怒，但是现在的方宴溪的身份不一般了，方大老爷不敢轻易发火，但是他心中也想着自己是方宴溪的父亲，也有教训女儿的资格，便开口斥责道：“娇娇！你愈发的没有规矩了！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
“难不成父亲犯错，就不许儿女的说了吗！”方宴溪毫不退让，坚持的反抗方大老爷。
方之恒见状，知道这样下去事情会越来越糟糕的，只能出来充当和事佬：“父亲，娇娇年纪还小，您也别和她计较，只不过，今日确实是您做错了事。您该给母亲道歉才是。”
方大老爷见方之恒也说自己错了，心中愈发的郁闷，便转过身去不搭理人了。
这时候，方大夫人回到了位置上，看到这一幕有些奇怪，看了一眼方宴溪，然后什么也没问。
宴会将要结束的时候，白将军忽然拉住白夫人，小声问道：“你看到那时候的样子了吗？”虽然白将军这话说得奇怪，但是白夫人明白，白将军指的是方大夫人忽然离席的事情。
“官人，我看到了。”白夫人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白将军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阿忆，你帮我这个做哥哥的去问一下，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吧。”
白夫人看着白将军，眼眶微微有些酸涩，但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说道：“好，官人。”
宴会结束，方家一家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白夫人身边的下人拦住了马车。
“什么事？”方大夫人疑惑地发问道。
“王姐姐，是我，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不知道你现在可愿意移步和我聊一聊。”白夫人出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惋惜的温柔。
方大夫人听到是白夫人，先是一愣，后面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一边掀开帘子要下马车一边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二人走到宫门外的一处偏僻处，白夫人率先开了口：“不瞒姐姐了，我是受人之托前来询问你，但是我也是真心的想要关心你。今日在家宴上的情形，我和官人都瞧见了。所以，这些年，姐姐可都在受这样的委屈吗！”
白夫人越说越有些激动，她是真心为方大夫人不平的，虽然她明白方大夫人和白将军之间的事情，但是那是一回事，方大夫人和自己投缘是另一回事。
方大夫人见白夫人为自己不平，心中升起些暖意，然后伸出手拉住白夫人的手，笑着说道：“妹妹不必为我担心，他不过是说些让我生气的话，其他的奈何不了我的，我也没有受什么委屈的。”
白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力地抓住方大夫人的手，眼神有些坚定：“王姐姐，若是实在忍受不了的话，你不如和离吧！”
乍一听到“和离”这两个字的时候，方大夫人一下愣住了，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动过这种想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是不舍得，她也想离开方大老爷，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动过这个想法。
看到方大夫人呆住的样子，白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姐姐，在边关那边的地区，有许多妇女觉得不快活的时候就会选择和离的。你不要担心流言蜚语，明明都是他的错，你不要有负担。”
方大夫人被白夫人说的有些心动，但是她膝下还有一双儿女，一下就忧愁起来：“这怕是不行了，我知道文妹妹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要是和方牧之和离了，我的子恒还有娇娇该怎么办呢？他们到底是姓方的。”
白夫人想到这儿，也有些发愁，只好沉默下来。
方大夫人看了看天色，拍拍白夫人的手背，扬起笑脸说道：“多谢妹妹的关心，我今日听你说了这些话也是醍醐灌顶，我会想出办法来的，天色不早了，待会怕是要下雪了，妹妹快回去吧。”
二人就此分别。
方大夫人回到马车上，方大老爷狐疑地看了一眼她，然后问道：“不知道白夫人寻你有什么事情？”
现在是在马车上，只有他们一家人，方大夫人也懒得给方大老爷面子了，直接转过头去，不是很想搭理他的样子说道：“我们女人家的事情官人也要管吗？”
被方大夫人这样一斥，方大老爷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地闭上了嘴巴。
回到家中，方大夫人拉着方宴溪到了皎月园来，是想要将白夫人今日和自己说的事情告诉方宴溪。
“阿娘，怎么了？可是白夫人和你说了什么要紧事？”方宴溪一脸诧异的看着方大夫人。
方大夫人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甚至是还有些灿烂的笑容：“娇娇，你快坐下，阿娘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情要和你商量，阿娘想听听看你的想法。”
方宴溪连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事？阿娘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