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65
雪下了一夜才停。
早上起来,不负人期待地积攒了厚厚的一叠。
徐朗行和谢梨吃过早饭就走了,他和那位歌手约的是上午十点,这个时间出发开过去,正好。
谢不琢则比他们还要早出门。
近来几天,因为药物的缘故,弥月睡地很沉,早上清醒过来发现身旁的被子空落落的,居然有点儿不习惯。
【miy:你怎么没有叫醒我?】
她给谢不琢发了一条消息,然后照例拉开窗帘,就看见了满世界洁白的雪。
在中式园林中看雪,别有一种氛围意趣,好像回到了古代皇城,哪位闲散王爷的山庄中,看见白雪覆上枝头,结了冰的湖面下,隐隐约约有红色鲤鱼游动。
吸一口,肺腑都灌满了冰凉的空气。
弥月走出房间,打算通过回廊,去外边走一走,还没踏入庭院,就被阿姨喊住。
阿姨手里将一只暖宝宝塞到她的手中,再帮她围上围巾。
“谢先生说,你肯定要出去玩雪,拦不住,就让你戴上围巾、再揣个手炉。”阿姨笑眯眯地,脸上带着特有的关爱小辈的慈祥与八卦。
“谢谢。”弥月稍怔,心里纳闷,谢不琢怎么知道她喜欢雪。
在院子里走啊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去年,A市的那场初雪,她看见时分外激动,本来想发给钱孟乐,却错发到了谢不琢的聊天框中。
他居然记住了么。
弥月蹲下,把暖宝宝塞进羽绒服的大口袋里,双手捧了一捧雪,随手堆起了雪人。
她堆的不大,小小的一只,帽子用树叶折成,鼻子则是一粒小石子,两只手的位置各插了一根树枝。
做完了,弥月端详了下,嗯……有点丑。
发给谢不琢,是不是多少有点拿不出手。
恰好这时阿姨路过,弥月有点不死心,便叫住她,问她能不能看出这是什么?
阿姨盯着,仔细思考了半天,“……熊?”
弥月:“……”
不得不说,和摄影天赋成反比,她从小到大,不管是捏橡皮泥还是画画,成绩都不尽如人意。
就连雪人也只会堆这一种。
仔细算算,阿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把雪人认成熊的人了。
这一定是她的问题。
就在这时,阿姨催促,“太太,您还是早点进屋子去休息吧,外面下雪太冷了,你这咳嗽刚好,别又冻出毛病来了。等下梁医生看见,他肯定很不高兴。”
这倒是。弥月差点忘了,连忙揣上暖宝宝,走进了屋子里。
梁白彦别的没什么,就是一点,特别敬业,对自己的病人极度负责,而且看不惯病人不遵医嘱。虽然不至于骂弥月,但他会摇摇头唉声叹气半天,说,行吧,谁让我欠你们谢家的,我是在还债啊。
像个唐僧。
弥月也禁不起他唠叨,加上确实冻了一阵,手指都红通通的了,有种冰冷的刺痛,好在屋子里也能赏雪,谢老太太本来就喜欢这种园林风光,所以建造这座山庄时特地留了许多能赏景的地方,比如一楼就有好几个,而最佳的则是正对院子的这一处,隔着一面落地大玻璃,能够将这整个院子的风光尽收眼底。
“太太,您今天心情很好呢。”阿姨端上一杯热茶,笑眯眯地说。
“是吗?”弥月自己都没有发觉,仔细想一下,也许是事出有因。她弯了弯唇,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谢不琢打来的电话。
伸手摁下接通那一刻,弥月居然有点儿紧张。
昨天晚上,她会表白,也有一时冲动的成分在,就是看谢不琢靠在那儿,意态慵懒的模样,好像很吸引人。还有,他说,事情做了再后悔,也无疑是帮她加固了决心。
弥月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还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可许多事情,冥冥之中,好像都有它自己的安排,叫她不承认也只能承认。
遇到谢不琢,是她的幸运。
没想到的是,电话一接通,那头谢不琢就问,“想我了?”
声线极其随意,都没怎么带笑意呢,但还是给人一种勾人的感觉。
“咳,”弥月眼角余光朝身旁站着的阿姨身上看了一眼,这个距离,满室安静的,也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嗯……”
那边谢不琢却有点不满意,隔着电话,那眉头好像就已经高高地挑上去了,“这么冷淡,你这是睡了人不认账啊姐姐。”
“……”好在这时,阿姨走掉了,弥月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为他这句话而脸红,“我哪里不认账了,刚才旁边有人。”
“嗯?没人也不见你大胆到哪儿去,”谢不琢靠在椅子上,哼笑一声,“吃饭了没?”
“吃过了。”
“你下次要说,吃的什么什么,然后问,你呢,这样话题才有来有回,”谢不琢顿了下,“明白了吗?”
弥月忍笑,“明白了。”顿了顿,她补充,“吃的干贝粥,清炒蔬菜,蒸山药。你呢?”
谢不琢那边笑一声,答了。
最后一挂电话,发现两个人居然有来有回的聊了半个小时,就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放在过去,压根不会在弥月和谁的对话中出现。
可今天,就很神奇的,她居然不觉得无聊。
相反,嘴角还有可疑的上扬弧度。
“可疑”这个形容词,是出自钱孟乐的口中。
她打来视频,预备和弥月分享一下今日c市落雪,没想到弥月这边的更大,直接让她看呆了眼。
“啊啊啊怀念我们之前一块儿在东北打雪仗的日子,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吧。”钱孟乐在那边星星眼道。
“好呀。”弥月满眼笑意地答应。
没想到,钱孟乐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微微眯缝起眼睛,好像很有深意似的说,“咦……你不对劲。”
弥月不明所以,“哪里不对劲?”
“说不出来,总感觉你笑的比之前更开心了,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弥月想说哪有什么好事,转念一想,昨晚那个雪夜,她和谢不琢正式在一起了,好像是足以称得上是一件好事,让她今天从早上起来时的心情就轻飘飘的,好像悬浮在空中。
不得不说,钱孟乐在某些方面很迟钝,可是在某些时刻又非常敏锐。
这种敏锐度,甚至超过了弥月这个当事人。
“嗯……”弥月稍微沉吟了一下,“是有一件事情,我和谢不琢在一起了。”
“哦你俩不是早都……”话说一半,钱孟乐忽然反应过来,一下瞪大眼睛,向来伶牙俐齿的她连说话都变结巴,“在在在在一起了?那种意义的在一起?”
“嗯,”弥月确定,“就真的在一起,交往,谈恋爱。”
“你们牛的,先结婚再谈恋爱,跟别人反过来,”钱孟乐嘿嘿一笑,“不过,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嗯?”
“我之前一直都没敢说,毕竟你之前和闻琛分手那么难过,我真怕你一直走不出来,后来,我也想过劝劝你,和他和好算了,因为我感觉你打心底里还是喜欢他,想和他和好的。但是现在想来,还好没有开口,因为我觉得可能谢不琢更适合你。”钱孟乐顿了下,“我就感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状态更放松,哪怕只是发呆,也很自由。”
这算什么形容?
弥月啼笑皆非。
钱孟乐还在很努力的描述,“就,我感觉你和闻琛在一起的时候,有点太乖了啊,就是一点都不让他操心的那种女友类型,不光如此,你还特别在乎他的感受,但和谢不琢在一块儿,你好像就不会这样,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那种状态更自然。”
钱孟乐前阵子来A市,谢不琢请她吃了一餐饭,过后她没说什么话,弥月只当是她知道两人是假夫妻,所以没什么话好说,没想到,钱孟乐却是观察的这么仔细。
“也许吧。”弥月也有点不太确定。
“总之你能走出来真是太好了,呜呜,那我过阵子还要来A市看你。你可不要光顾着男朋友,哦不对,老公,就不管我了。”
“怎么会。”弥月失笑,一口答应。
和钱孟乐讲着电话,不知不觉时间流逝,等弥月再回神,发现院子里自己堆的那个雪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胖,更大只的雪人。
梁白彦单手叉腰站在旁边,满意的和雪人合照,比了个耶。
看见弥月走出来,他还挺高兴的,“你看我堆的雪人,酷炫吧?”
弥月点点头,真诚的说,“挺酷的。但是原来放在这里的那个雪人到哪里去了?
”虽然很丑,但也是她亲手堆的。
就这么突然没了,弥月有种心血泡汤的感觉。
“那个?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儿堆的,丑不拉几,我给改造了下,就成了现在这样。”梁白彦说。
说完院子内一片安静。
弥月就这样看着他。
“……”
梁白彦也反应过来。
这院子里哪来的小孩?
“我了个去,你堆的?”他有点不可置信,看弥月的眼神好像看着什么奇葩。
弥月:“……”
这种时候都不知道是承认比较好还是否认比较好。
梁白彦惊叹之余,则是挠着头自言自语,“不过我怎么觉得这雪人这么眼熟,我也没见过你堆雪人啊……”
这话弥月没有放在心上,她忘了拍照,本来还想给谢不琢看的。
梁白彦这人,一向有知错就改的自觉,这会儿主动伸出手,把自己刚才叠上去的那一圈雪给抠下来了,雪人顿时瘦了一圈,又取了点雪,给它脑袋上加帽子,连树枝都给她捡回来了。
“看,是不是还原了?”梁白彦说。
弥月仔细看了看,其实还是不太像,但她本身也不较真,于是点点头。
她喜欢胖乎乎的雪人,脑袋上要戴小孩戴的帽子的那种,手短短胖胖,树枝要插的深一点,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外公给她画的雪人就长这样,给她的审美打下了根深蒂固的烙印。
晚间的时候,谢不琢回来,弥月正在看一本诗集,梁白彦则翘着脚看一本医学书,阿姨把这件事讲给谢不琢听。
不过,阿姨中途离开了一刹那,只看到了后来的场景,笑眯眯说,“太太真的很喜欢雪呢,下午和梁医生一块儿堆雪人,没想到梁医生也这么有童趣。”
谢不琢听完,却没笑。
他径自来到梁白彦身后,不由分说将他正在看的书合上,慢条斯理的问,“弥月的身体调理的怎么样了?”
“那还用说,有我出马,她再吃完这一副药就好了,大概也就两三天的事儿。之后再在这儿修养几天,保证和之前一样活蹦乱跳。”梁白彦一扬眉,嘚瑟无比。
他想到什么,很快又补充,“哦对了,我觉得你这山庄不错,很适合静心修养,怎么样,再给我住一个月,我刚好把论文写完喽?”
一个山庄而已,按谢不琢平日的大方程度,根本不叫事儿。客观来说,梁白彦知道,谢不琢这个人,对朋友其实是很不计较的。
没想到,这天,谢不琢却冷笑了声,毫无情面的说,“不行。”
梁白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