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00
谢梨从来没觉得五分钟那么漫长,她感觉自己已经写了很久的题目,可是再抬头,黑板旁边的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指针永远差那么两分钟。
她怀疑是这个东西没用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打响,她第一时间冲出班门,没有看见徐朗行,心顿时沉下去了一大半,而就在这时,有个高挑的人影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
“谢梨,走了。”
是徐朗行。
谢梨笑了下,朝他跑过去,跑近了,徐朗行有点惊异的说,“放学了高兴成这样呢?看这笑的,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谢梨连忙收敛,掩饰道,“放学了,当然开心了!”
“不过,我给你定的目标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儿啊?”两个人边往前走,徐朗行边说。
“不简单不简单,你没听我老师说吗,我最近成绩退步老大了。”谢梨连忙说。好像还挺骄傲似的。
徐朗行嗤笑了下。
“早恋的这个锅是给你摘了,不过,成绩退步又是怎么回事儿啊?”走了几步,徐朗行又问。
两人这会儿夹杂在晚自习放学的洪流里一块儿下楼,高中生人高马大,又这么一股脑儿往下冲,谢梨差点给撞到一边,幸好徐朗行眼疾手快拉了她一下,让她走在了楼道里侧。
走到升旗广场,周围的人少了,只有不住校的人和他们同行,顿时宽敞了许多。
谢梨低头走了一段儿,也许是夜晚特别适合诉说心事,开口,“这样听起来可能有点像借口,就我爸妈啊,他们好像要离婚了。”
徐朗行脚步一顿。
“从一个多月之前开始,他们就经常吵架,吵着吵着就提到了离婚,我都不想在家里待了。甚至觉得,要真离了也挺好,起码世界安静了啊。”谢梨拉了下书包,叹气,“但他们又一块儿谈生意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是怎么个搞法。”
虽然表面上说离婚了也不在意,但其实,小姑娘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徐朗行看在眼里,手抄着兜,仰头看了下夜空,过了下才开口。“你有没有和他们说过?”
“没有,他们已经很烦了,我觉得和他们说了也无济于事吧,反而是增加他们的烦恼。”
“但他们当着你的面争吵,可没为你考虑过。妹妹啊,你要相信,看起来靠谱的大人,其实也有很不成熟的地方,这种时候,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得和他们说你讨厌他们当着你的面吵架,讨厌他们拿你当一件物品抢来抢去,你可以说,你们可以找一个地方吵架,吵完了决定离或者不离,告诉我一个结果就行,别这么没日没夜的折磨你们的女儿了!”徐朗行一抬手,像是演莎士比亚的舞台剧一样情感投入。
谢梨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不觉得徐朗行这个方法会有什么效果,但是心情确实被逗的好了很多。
但也许这个听起来像是“大家一起发疯”的方法已经被她在潜意识中加入了备选套餐,所以那天,当父母又一次吵起架来,谢梨发飙了。
她像个小机关枪似的,蹭一下站了起来,“真的要离婚你们就离婚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当着我的面吵架?你们知道我今年上高二吗?知道我成绩退步了多少吗?吵了好多个月我都替你们心烦,按我说的,立刻马上,明天就去民政局离婚好了!”说着,她冲到父母放结婚证的柜子里,把两个本儿拿出来,啪啪往桌上一摔。清脆的两声响在寂静的夜色里。
这两本结婚证,还是当初父母秀恩爱的时候给谢梨看过的,谢梨拿到它们的时候忍不住想起当时的场景,直想抹眼泪,她拼命忍住了,塞上耳朵开始听歌。
耳机里,徐朗行写的那首歌的旋律静静安慰着她,好像能给人力量一般。
谢父谢母面面相觑,原本激烈的争吵停了下来,都有点不知所措。在他俩眼里,谢梨虽然从小到大不是乖乖女,是经常闯祸的那种,但是,这么激烈的和父母说话还是头一遭。
是不是真的应该反思一下自己?
…………
之后家里没有再传来争吵声,谢梨回到房间之后,一下子扑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样发作了一通会把状况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她就这样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餐桌边,她和顶着两个红眼睛、黑眼圈的谢父谢母面面相觑。
“你俩这是吵了一晚上?怎么样,有结果了吗?”她看见他俩,就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发飙的事儿,干脆贯彻到底,一边朝面包上抹果酱,一边冷漠而锐利的说。
好像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等待一个结果的无关路人。
先开口的是谢父,一开口就是,“对不起,梨梨,爸妈忘记了你的感受……”
抹果酱的手一顿,谢梨竖起耳朵,感觉事情可能出现了转机。果不其然,昨天谢父谢母被她这样一吼,自己去反省了许多,再要互相吵起来的时候就会想到她的这番话,两人熬着夜长谈了一晚上要不要离婚的问题,结果被谢不琢说中,他俩只是吵架吵high了而已,谁也舍不得和谁离婚。
缠绕在谢梨心头许久的阴影,终于云开雾散。
没有想到,徐朗行那个不靠谱的办法用起来还挺好用。谢梨忍着兴奋回到房间,打开手机,想发个消息给徐朗行,顺便感谢一下他。
结果兴冲冲的解锁手机,才发现,自己没有徐朗行的联系方式。
谢梨:“…………”
但这点小困难完全难不倒她,想了一下,谢梨直接登录微博,打开了关注已久的徐朗行账号的聊天框,想了下,就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锵锵锵!猜猜我是谁?】
徐朗行应该会看微博私信吧,虽然在词作界他很红,可毕竟和明星是没法儿比的。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回信,谢梨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打算写一会儿作业再说。写着写着,目光又忍不住偏移,去解锁了手机。
这一眼,却让谢梨一下子瞪大眼睛。
徐朗行回关了她。
出于严谨态度,她去翻了下徐朗行的关注列表,发现他并没有关注很多乱七八糟的人,多是一些歌手明星之类,还有一看就是商务性质的关注。
谢梨给他发了一串问号:【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乱关注!】
徐朗行给她回复:【你还能是谁?不是谢梨吗?】
谢梨:“……”
她再次检查自己的主页,确定自己没有露脸或者透露其他信息,她的昵称也很正常。
谢梨:【你怎么猜出来的?】
徐朗行:【稍微动了一下脑子。】
谢梨:【呵呵……】
徐朗行:【好吧,你哥在我旁边。】
谢梨:“…………”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茬——虽然她和谢不琢的微博没有互相关注,但她微博头像和微信头像用的是同一个,谢不琢当然能够认出来了。
徐朗行:【突然关注我干什么?】
谢梨:【提醒你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发出这条消息,谢梨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感觉“我们的约定”这五个字好有暧昧感哦,她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想法从脑袋中赶出去。
徐朗行:【什么约定?】
欠揍吧这个人!
谢梨气咻咻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可是,过了下,又自己很没出息的捡起来。
谢梨:【我考进700名,你就给我唱新歌!】
徐朗行看见这条消息,笑了下:【那你得抓紧点儿】
谢梨:【嗯?】
徐朗行:【我马上要出国了】
看见这条消息的一秒钟,谢梨笑容一滞,凝固在了嘴角,她伸出手,在输入框里打打删删,想问他怎么好端端的要出国了,不在A市发展了吗?
结果下一秒,徐朗行的又一条消息就进来。
徐朗行:【度假十天】
谢梨:“……”
原来是度假!下次一口气说清楚啊!
心刚才被高高的悬挂起来,现在又重重落回地面,那种仿佛乘坐过山车的失重感觉,却好像一下令她无所适从。
我这是怎么了?
谢梨心想,他出不出国的,对我的影响这么大吗?
她趴在桌子上,决定用睡眠来平复一下心跳,却没有想到,不光没有平复,心跳反而越来越快。而且,出现了一个征兆,好像,只要想到徐朗行这个名字,想到两个人接触的片段,心脏跳的速度,就会更快一点。
很多年后她仔细回想,少女时代漫长的暗恋,大概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