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还没有放手,九班还有好多吹好了多的气球。
庄怀吟又拿了一个,在上面写了句话,然后看着它,飘呀飘呀飘,飘到看不见的高处。
也许不止蓝天和白云,至少庄怀吟想诉说的话,天堂的妈妈也看的见。
飘得那么高,会看见的吧?
“你说这些气球,会飘到哪里去啊?”庄怀吟这样问。
徐西淮也不知道这些各个方向的小东西,最终去往何处,“云端。”
“足够高就好了。”
“接下来进行的是跃龙门,全体起立!”
主持人在说这一环节,大家陆续站起,看台上的家长变得躁动不安,从靠操场门的右边,跑过主席台去到左边,更甚者,直接跑下来穿过跑道来到左边。
音响里又放回了原来的旋律,之后主持人又叫学生坐下,纯粹是为了让同学们打起精神。
一班已经走到了跑道,有学生家长走到小孩面前,把早已准备好的献花递给孩子。
于是学生们手捧着鲜花,走过“状元门”,脚下所走之处全是红色毯子,“门”两边插着五颜六色的旗子,还有满满当当的老师大人。
他们说“加油”,她们还是说“加油”。他们主动伸出手击掌,她们说可不可以与你拥抱一下。
一班一班这样过去,有些家长没找到自己的孩子只知道班级,于是干脆在班级旁边等,八班开始走时九班就站起来了。
齐冬越走来后面找徐西淮和庄怀吟,“我们走在一起,等会儿一起去拿。”
徐西淮说好。
齐冬越站起来往前面看台上看,和两人说着话。
“我见到我妈了,前天晚上她和我打电话,我说我真的不要花,但是我看到她手上还是拿着花。”又说,“西淮你是你妈妈来吗?”
徐西淮回:“嗯。”
庄怀吟低着头没有说话,至于他……他已经很久没和庄景山联系了。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父母可以参与的活动,看着同学爸爸妈妈来,而自己的父母却来不了,总觉得他少了很多爱。
明明那些爱应该理所当然地到他手上,他却有时候还怪自己有问题。
“怀吟你家人来吗?”齐冬越看庄怀吟没做声。
“我……不来吧。不知道。”
齐冬越语调欢快,胸有成竹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没事,我妈妈买了两束,我给你一束!”
庄怀吟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谢谢你啊。”
齐冬越拍拍他的肩膀,“小事!到我们了。”
站在前排的小姑娘开始走,后面的人也陆续走在主席台前的红白跑道。
只有操场上站着往前走的同学,两旁全站着驻足观看的大人手捧鲜花。
“冬越!妈妈在这。”
汪蓓蕾女士嗓门可真大,但还是差一步没有挤进来。
齐冬越看到他妈妈的头,汪蓓蕾已经把花送过来。
“妈我都说了不要你还给我,多尴尬啊,我只要一朵!”
齐冬越深伸手去接,靠近一点又在她耳边小声开口,“另外一束能送给我同学吗?慈祥美丽的汪女士?”
齐冬越手指指向后面的庄怀吟,没见着他人,他往旁边看,庄怀吟正也像他一样。
“不要了妈妈,送给美丽的你自己!”
走时庄怀吟突然听见一声很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他昨天听到过。
声音的主人对自己说“那小庄喜欢什么颜色啊?”,此刻,在如此多的人群中,那声音也喊自己“小庄”。
小庄阿姨在这儿,阿姨给你花呢,那声音这样说。
庄怀吟伸手接住,旁边有红色粉红的玫瑰,有各种各样说不出名的花,中间是两朵向日葵,向日葵不搭,应该是另外放进去的。
是两束。
“小庄啊,一束是阿姨给你的,一束是你爸爸给你的,你爸爸特意叮嘱我的,一定要在今天送到你手上。”
庄怀吟说不出来话,他低着头,甚至眼眶里藏着的泪水,罗素盈也窥不见。
“这向日葵呢,你喜欢的,一朵给你,一朵给小徐,但单包着太多了,干脆插在这儿,你们都向上生长啊。”
罗素盈说话声温柔,流淌在他耳畔,庄怀吟眼前的这位女士和这样一个场景,在他的内心里就这样记了很久很久。
“谢谢阿姨啊,我真的很喜欢。”
没有了一直往前走的秩序可言,前面的班级也是这样,大家都驻足找到自己的家长,说话然后欢笑。
庄怀吟自己也不知道带着点哭腔。
“我以为我什么也没有,阿姨你知道吗?我和爸爸吵架了,我妈妈不能来,我以为我什么也没有。”
眼眶再也包不住泪水,和起伏的情绪一起释放出来,“我真的、真的以为我什么也没有。”
你不知道我看着前面的班级同学有多羡慕,我羡慕每一位手捧鲜花的人,我羡慕每个其他人都有爱,可我什么都没有。
谁来给我,有人给我吗?
昨晚罗素盈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三三在认真地画画,画上的内容与今天也没有任何关系。
三三画的艾莎公主穿的裙子不是白色而是突兀的红色,庄怀吟看到时好奇地问:“三三你为什么画红色呀?艾莎公主裙不是白色的吗?”
罗素盈坐在旁边抿嘴笑,三三纯真地回答说我喜欢红色。
于是罗素盈加一句说小庄喜欢什么颜色啊。
这样的话题很平常,小庄回答说喜欢橙黄色,会想到太阳、晚霞和向日葵。
于是罗素盈送给他向日葵。
谁来给我啊,我阿姨给我啦。
“乖孩子,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啊,你爸爸心里记着你,昨天晚上你爸爸打了电话给我,你阿姨又打了一个,还有你朋友,他们都记着你呢,怎么会没有呢?”
罗素盈抱着他像安抚三三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头。
“我知道了,我有,原来我也有啊。”
转头的时候看到庄怀吟看见徐西淮正和他妈妈说着话。
李晓很容易认出来,一只不正常的眼睛和眼睛旁不大的一块紫黑皮肤在人群里显得与众不同,当阳光照在那里,好像花色的蝴蝶展翅欲飞。
庄怀吟走过去偷偷地拍拍徐西淮肩膀,“阿姨好!”
“小庄你好啊。”
徐西淮转头看见他笑得恣意,手上拿满了花,“你爸爸来了?”
“没有,我阿姨来了!还有一束是我爸的!西淮我好开心。”
停下的同学也终于都交谈完,再次往前走。
徐西淮和李晓说:“妈我先走了。”
李晓挥挥手,“走吧走吧,我也回去了。”
“阿姨再见!”庄怀吟转头看李晓,也挥挥手作为回应。
“这一朵是你的,我阿姨给你的。”
庄怀吟指着手上的向日葵。
“为什么不是旁边那朵?”
两朵不一样大,旁边的要更小一些,庄怀吟指的这个更大一些。
“不都一样的吗?大的给你啦。”
说完庄怀吟作势要扯出插在徐西淮手里的花,徐西淮说就放你那。
“好吧。”
大家走过“状元门”,门上的图案是鲤鱼,鲤鱼跃龙门栩栩如生,门两旁的对联这样写:
前程锦绣 万里波涛 青春好扬帆
绝代芳华 十八春秋 热血赴满腔
满腔热血的是我们,豪情万丈的是我们,快马扬帆的还是我们。
庄怀吟走在徐西淮的身边,无数的彩带在走过“状元门”时落下,庄怀吟和走在自己旁边的人说:“西淮,我们这样一起走过,我觉得我好幸运啊。”
双盲诗小游戏时的回答,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说遇见你满心欢喜,我和你走过这行一段时光,我觉得我好幸运。
光是遇见你,就抵得上世界大部分期遇。
徐西淮看着他望前面地面的侧脸,静默了两秒才认真地回答,他语速缓缓,“我才要觉得幸运。”
“是吗?会不会一直这样?”庄怀吟这样问。
徐西淮还没有回答,齐冬越就在前面喊,“快来这边!”
走完按照流程是要回到班级的位置,但走完的班级同学都在门旁边和跑道两边站着,三人在操场上看了一会儿,说说话拌拌嘴,就这样过去。
直到到了二十四班。
齐冬越抢着说,“下一班就是二十五了!我们去哪,西淮你带我们去!”
“跟我来。”
现在看台上没有了什么大人,大人都在操场,很顺利就到了主席台后台,在这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东西从另一边主席台下到跑道外。
二十五班也正好从这时候开始。
“让一下让一下阿姨叔叔们!可以让我过一下吗?”
齐冬越拼命往前面挤,这一块站着的大人都没有拿花,都举着手机在拍视频,不知道发在哪个平台。
说不定齐冬越这样的大喊也被录了进去,但他管不着。
徐西淮和庄怀吟跟在他后面。
齐冬越如愿地看到跟着班级走在后面的人。
“秋来!!”齐冬越喊得大声,一些家长往他这边看。
张秋来看见三人时怔了一下,没有表情的冷淡脸弯了弯嘴角,他距离三人有些远,小跑了过来。
“这些都是你的!”
张秋来胸前满满当当,被三束很大的鲜花填满,和他不起波澜的胸腔一起,和他被触动的心脏一起。
和爱人与朋友一起。
张秋来说:“谢谢你们。”
“不客气啊。我们是好朋友。”
“小事。”
“谢啥啊,不应该给我个拥抱吗?我等很久了。”
三个声音错开响起,张秋来将三人都拥抱了一下。
齐冬越把他搂得很紧,要松开时在他左侧脸颊不明显亲了下,在他耳朵旁小声说,“我和他们怎么能一样呢?”
张秋来笑了笑,捏了捏他后脖颈。
而此刻旁边的两人在递出花后垂手放下,旁边人群拥挤,放下时不可避免碰到,相互的触碰只觉得烧灼,庄怀吟试探性再凑近点碰了碰旁边的手。
被徐西淮紧紧握住,庄怀吟心里偷着笑。
直到齐冬越松开拥抱,两人也松开了握着的手。
“秋来开不开心呐?”庄怀吟笑着问他。
张秋来点点头,“开心。”
“往前走吧,跟上,我们在‘状元门’那里等你。”
张秋来突然问:“花……在搬凳子的时候带过来的吗?”
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场“密谋”,齐冬越先开口,“这你就别管了。”
于是他推着张秋来的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