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临咬着牙把安排好的行程走完，终于回了祥乐检查病情——她觉得近来心悸愈发频繁了。
不料，检查结果很不妙——心肌炎后遗症爆发，心脏出现纤维化组织。
目前，可药物保守治疗，但她的情况，光靠药物，已无法治愈。如果有可能，最好做心脏移植手术。
对向晚临来说，做手术的钱不是问题，目前的医疗技术，心脏移植成功率也很高，但关键是，没有心脏源……
且她的情况，医生并不建议使用人工心脏。
器官短缺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问题，所以，向筱所在的研究所才致力于研究人类器官原位再生技术。
“老师，研究所的技术目前能用于临床吗？”
医院病房外，周轻帆和向筱像两棵秋风中枯败的树。
“还不成熟……”向筱捂住眼睛，靠着墙边缓缓蹲了下去。
周轻帆也蹲了下去：“还要多久？”
“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向筱的声音，像挤出来的一般。
周轻帆也知道，这事谁也没法保证。
“老师……我……”
周轻帆脑子里其实也乱得很，近期发生的事太多了……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找了两个护工，经纪公司安排了两个保镖，她助理也在，我在这里无济于事。你要是暂时没事，可以等她醒来。”向筱扶着墙缓缓起身。
周轻帆也起来，扶着向筱问道：“老师，你要回实验室吗？”
“希望能在晚临心脏衰竭前，把最后的难关解决了……”
自从肾脏原位再生技术成熟后，向筱就转到了心脏原位再生技术研究组，目前倒是很对症。
“我们的技术救了很多人，请保佑我女儿，让她能等到我们的新技术……”
周轻帆看着双手合十满脸虔诚的向筱，一下子说不出话。
向筱是无神论者，此刻，她又是在求谁保佑向晚临呢？
片刻后，周轻帆也双手合十：“请保佑向晚临能等到新技术或者……”
周轻帆正想说心脏源时，突然想起，幽灵分子危机中，爆发心肌炎的人很多。即使没有爆发心肌炎，很多人也有其他症状。
在幽灵分子危机中都没有被危及的幸运儿，想来短时间内也会健康无虞，不太可能成为捐献者……
“请保佑向晚临能等到新技术。”
“近日，‘即刻就医’访问量激增，系统维护人手不足，我们的同事也有不少在住院，需要紧急招人。”
宙变科技这边，人事部的同事正在和楚立泓汇报工作。
楚立泓点了点头：“就按照你们的计划招。近期，让各部门经理都注意，严格落实到点下班制度。另外，把餐费标准上调百分之三十，让大家吃好。”
“好的，楚总。”
“对了，听说你人脉广，有个问题想请教。”
“楚总不必客气，有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你……知不知道怎样能尽快获取一颗心脏？”
“心脏？人的心脏？”
“是。”
“楚总，您要是想要谁的芳心，以您这张脸，对着她笑一笑，大体也就搞定了……但，您要别人的心脏，是违法的……”
“有没有合法渠道？”
“除了排队等器官库分配，还有定向捐赠。”
“定向捐赠？我可以签吗？”
“楚总，你可别讲鬼故事了，你一大活人。”
“假如我死了呢？”
“……这……一般都是得了重病，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会签器官捐赠协议。楚总，您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这么急做什么？”
“我怕您要我的心……”
“你一大活人，我要你的心有什么用？！”
“没用就好！没用就好……”
“出去出去！”
“嘿嘿！”
周轻帆在医院等到向晚临醒，又陪着她吃了午饭，看着她吃了药，等她午休时才离开。
丧假结束，周轻帆回了丰灵，然而，研究所的人却对周轻帆颇有微词。
“杀人的不是我，纵火的也不是我。你们……”
吃饭时，已经没人和周轻帆一桌了，大家都躲得远远的。
她主动端着盘子去找刘希、老冯，结果两人却一副没看见她的样子。
老莫路过，看到周轻帆这样，在她背后说了一句：“趋利避害，人的本性。”
老莫说完就走了，周轻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端着盘子去了最角落的位置。
但这情况，隔了两天就有了变化。
刘希和老冯竟然主动端着盘子来找她，且不止他俩，其他人都不避着她了。
她还奇怪呢，直到老莫过来说：“周轻帆，做好准备，投资人说，还是只和你谈。”
周轻帆想着，难怪呢。
估计他们已经背着自己和投资人交流过，希望换个人和对方谈，只是没想到对方拒绝了。
周轻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世道，都这样吗？
但是，确实是要好好准备的。
那天，周轻帆难得穿了稍显正式的套裙，她还有些不自在。
但投资人已经在休息室了，她还是捋了捋袖子，走进了休息室。
很意外。
这人很年轻，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他穿了一套浅色的运动服，留了个寸头，戴着运动发带，看来是刚运动完的样子。
看周轻帆进来，他立即收了懒懒散散的坐姿，稍微坐正了点，然后抬手示意周轻帆坐下。
“不知怎么称呼？”
这人眉骨高，眼神深邃，嘴唇偏薄，五官精致但骨感重，看起来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感。
尤其那双细长的眼睛，感觉很像冷血动物的眼睛。
周轻帆觉得，这一看就是个不会笑的人。所以，率先开口了。
“温氏集团温啸凌。”男人冷冷开口。
声音和周轻帆预想的一样，没什么温度。但有一点很明显，他的长青话不太标准，带着某地特有的口音。
“温总，我是周轻帆。关于我们的项目，您有什么想了解的，我知无不言。”
周轻帆其实有些心虚，闻星来死了，他死前毕竟是个小有名气的诗人，很多人扒出了自己是她女朋友。
纵火者周某诚，也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了个底朝天……所以，连同事们都避着她。
虽然，她自己觉得没什么道理，毕竟，如她所说，杀人的不是她，纵火的也不是她。
但说的人多了，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做错了什么……
温啸凌勾了勾嘴角，却没什么笑意。
他随意瞥了周轻帆一眼：“没什么想了解的。我只提一个要求，项目面世以后，端口优先对温氏的产品开放。”
周轻帆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温啸凌懒懒散散解释了一句：“放心，付费的。只是，优先权在温氏。”
“这个我决定不了。”周轻帆心想，我就一个小小的研究员。
“温氏可以投十亿。”
温啸凌已经起身了，周轻帆以为他不耐烦要走，结果却在开门前丢了这么一句话。
“温总为什么还愿意和我谈？”
周轻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温啸凌都已经走到门边了，又折了回来。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了一串菩提子，他一边捻，一边打量周轻帆。
看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殷总说，你从小自信、勇敢、坚强，认定的目标就一直坚持。我相信他的眼光。”
温啸凌说这话时，虽在打量她，却没什么特别的意味，像是在看一件商品。
周轻帆倒是放松了些：“最近，大家都避着我……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温啸凌露出了不屑的笑意：“假如，一群狼在追你，而你被其中一只狼咬伤了手臂，你是停下来看手臂上的伤，还是继续跑？”
周轻帆心想，原来，他的不屑不是针对自己。
她便认真想了想才说道：“得加快速度跑，已经伤了的手臂，停下来看也没用。它们既然能伤到我，说明离我很近。稍不注意，我就会死在它们嘴下。”
温啸凌歪在沙发上，手杵着下巴，斜斜看着周轻帆，依旧是冷血动物的眼神，仿佛它是群狼中的一只。
“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温啸凌突然张着嘴，模仿撕咬的动作问她。
周轻帆被这个野性十足的动作震惊了，她没想到温啸凌一点也不在意形象。
“我足够强，能够打败群狼的时候。”
“那时候，你不用打。”温啸凌盯着周轻帆，“当你足够强，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周轻帆若有所思，温啸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要心无旁骛，才能跑得足够快。不被咬死，才能有足够强的一天。”
周轻帆也站了起来：“好！”
“殷总说，你是她半个女儿。我大你十来岁，以后，就是你半个哥哥，别让我失望！”
周轻帆看着关上的门，心里踏实了，但想的也更多了。
强者果真只和强者交朋友吗？
如果没有殷泰丰，温啸凌会主动把商谈的机会给她吗？
会在她身处困境时，借商谈帮她吗？
不会。
她不妄自菲薄，但也有自知之明。
温氏有最好的渠道，从来都不缺合作对象，全未洲做人工智能的机构也不止丰灵，多的是求合作的人。
丰灵的项目就算吸引温啸凌，他也完全可以等项目面世时，再来谈合作。
或者说，项目面世时，丰灵也迟早会找到温氏。
算了，现在还在逃跑阶段，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思考怎么和领导报告温氏优先权的问题。
“没问题。温氏以互联网产业起家，温总看项目的眼光又十分毒辣，所以才年纪轻轻坐拥千亿集团。”
“温氏才是最好的合作方，之前找过温氏旗下的投资公司，但对方拒绝了。现在温啸凌肯来，还承诺可以直接投十亿，是我们赚了。”
领导不但没有反驳周轻帆，还赞同温啸凌的做法。
周轻帆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不怕他提附加条件？”
“不就是优先开放吗？这项目能不能成我们都没底，后期变现渠道也是个问题。现在好了，后续资金有保障不说，变现渠道也有了温氏众多互联网公司保底，我们还怕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撸起袖子干就是了！”
果真，和周轻帆想的一样。这次的合作，丰灵只赚不赔。
因为温啸凌的十个亿，周轻帆在研究所的处境彻底变好了。
“轻帆，没看出来啊！财神爷直接找你，你这背景不一般啊！”刘希打趣她。
“轻帆，温总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我之前在杂志上看过温总照片，冷归冷，狠归狠，还是很帅的，你不考虑考虑？”
周轻帆突然觉得有些冷，她得跑快一点了。
温啸凌说，殷泰丰赏识她，所以他相信她。
她觉得，这可能是温啸凌愿意和她谈的原因，却绝不是选择这个项目的原因。
他们组那么多人，她一个人哪能决定一个项目的未来？
殷氏以房地产起家，后来扩展版图这些年也以实业为主，在周轻帆的了解中，这还是殷氏第一次投互联网产业。
殷泰丰应该早就认识温啸凌，殷忆辞和他提起时，他肯定是了解过这个项目的。
说不定，给他信心的人就是温啸凌。
因为温啸凌对项目感兴趣，所以殷泰丰顺水推舟的做了人情。
不过，无论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实实在在到账的十三亿，让大家的干劲一下子足了很多。
项目进展喜人。
周轻帆回家吃晚饭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潘婉琳。
她想着，最近的坏事一件接一件，两人活得仿佛行尸走肉，希望有件好事，能让潘婉琳开心些。
“妈！我们研究所得到了十三亿的投资，是殷泰丰和温啸凌投的！他们都是我找来的，我是不是很棒？”
潘婉琳一把放下了碗筷，周轻帆不明所以。
潘婉琳一摔碗筷，准没好话。
果不其然。
“你亲爸死了，你男朋友死了，你亲弟弟死了，然后，你事业有成了？你获得了巨大的投资，你很开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