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精心谋划 吕明修自我保护
揭竿而起 国顺生不计后果
这是个星期天，吕明修把自己闷在家里苦苦地在思索着。
吕明修这几天的感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有点走投无路。各媒体的报道中得知，各地以前派往文化教育单位指导的学习活动工作组都是错误的。他不能理解，这么大的学习活动没有组织领导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不是乱套了吗？当然他想到自己去蓉阳一中确实目的不大纯，为了和李挚那点私仇，可是他当时也是给自己留下了很大的余地，比如在对待停止工作的老师的问题上，他就多次找那些老师促膝谈心，包括李挚。在对待自己内弟国顺生的问题上他没有手软，可以说是大义灭亲了。但他还是感到早晚要被弄回学校去检讨，甚至会受到处分，这可是大错误啊，可别因为这再纠起自己跟叶亚男的事儿呀！。妻子国顺妍有所察觉，但他吕明修也没亏待国顺妍，国顺妍也不会陷害自己的丈夫。这件事他还是放下了心。可是被弄回学校去，当时被说成反对学习活动的学生，还有十几位教师会饶过他吗？吕明修有些糊涂了：工作组也是按上级要求派下去的，怎么就是你的错误呢？而且还说这是压制群众学习活动。不行，我吕明修可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想个办法，逃过这次劫难哪！他后悔当时没有严格按着县里的约法三章进行工作，否则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如惊弓之鸟了。
办法终于有了，而且是双管齐下。吕明修先实施第一件。他反复思考多次，比较成熟了，就告诉国顺妍说：“顺妍，今晚别烧饭了，买些吃的到孩子外婆家去。”
国顺妍自然是很高兴吕明修的安排，不过，她很疑惑，这么多年了，吕明修也不和孩子姥姥家来往了，怎么忽然要到孩子姥姥家去串门呢？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吕明修没有说清楚啊！她惊奇的看着吕明修问：“你是说到孩子姥姥家吗？”
吕明修笑了，他抚摸着国顺妍的肩头，亲切的说：“老婆，是到孩子姥姥家，他们毕竟是我们的长辈啊。过去，因为工作太忙，加之有些误会——特别是弟弟国顺生的事发生后，我那时是工作队长吗。我有责任，可当时那形势我实在是保不了自己的内弟呀！”
国顺妍感激得望着吕明修，心里涌起阵阵热浪。
吕明修说到内弟国顺生，内心很得意：国顺生成为文化学习活动错误成员，确实是自己的一个大手笔。得到的是大义灭亲、公而忘私的赞誉，也堵住了别人说他对李挚报复、泄愤的流言。她看着国顺妍说：“好吧，顺妍，我去买东西，你在家收拾一下等着我，让小琰先到外婆家告诉一声。我们早就应该到外婆家去了！”
国顺妍看着吕明修的背影，眼里含着泪，她此刻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欣慰。
晚上六时许，吕明修和国顺妍带着酒、烟和各种罐头水果来到岳父国仁家。何玑已经烧了满满一桌子菜正等着他们呢！
饭桌上没有谈家常，话题集中到目前的文化学习活动上。大家都感到气候有些异常，尤其是当干部的，都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之感，特别象吕明修、国仁这些有靠山的干部，靠山一倒，就大厦倾了。
国仁喝了几盅泸州老窑，话也就多了起来：“明修，现在看风头不太对呀，看样子矛头是指向我们这些人和知识分子呀！谁是正确的，谁是错误的。哪个能分得清啊！从报上看大城市已经一勺拿大，凡是当点小头头的就说成有问题了，有点成绩的知识分子都靠边了。这还不算，还要检查教育。有一些地方的大学学生还成立了叫什么派，这不是无组织无纪律吗？”
国仁又呷了口酒，原来那铁青的脸成了猪肝色。
吕明修吸着烟，这是他的习惯，喝酒吸烟。他说：“爸爸，若我分析是上边出了事，究竟出了什么事，唉，咱也说不清楚。看样子啊，好像是要重新洗牌呀。咱们也应该有点准备，若我的意见呢，让弟弟顺生在学校找些志同道合的学生也成立个派，外地成立了，上边有人都表示支持吗，咱这里成立了准没错！等扩大力量就可以把学校的掌握过来，进一步可以扩展到县里，说不定将来还可以成为英雄呢！”
何玑立即反驳吕明修说：“你可饶了顺生吧，他在学校那品行、学习在学校都出了名，这回又被说成反对学习活动。要不是你在那，说不定早去蹲大牢了。还有谁会听他的，别弄不好又把自己搭进去了。这事绝对不能干。”
国仁一伸脖子把口中咀嚼着的菜咽下去，斜眼看着何玑，撇着嘴说：“头发长，见识短，亏你还在政府机关干那么多年。乱世出英雄，要在乱中求治，乱中才能出英雄呢！我支持姑爷的意见，让顺生出来闯一闯，说不定就闯出一个英雄来呢！”
何玑毫不相让，瞪着国仁说：“你说的那是什么年代，再说，人家是为了贫苦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顺生要闯是为了什么啊？你这么明白，我咋没看你当个英雄呢？弄个破厂长还不是靠着亲家的提携。现在是社会主义的天下，闯不好——可就犯错误了！我儿子可不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咳，妈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可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各大学都成立了团派，闯起来了。我看都说是为了人民和国家。这样看来，那时顺生写的所谓污蔑领导的文章现在看就是对了，是先走了一步啊！也说明我们顺生思想觉悟很高，嗅觉敏锐啊！为了稳妥，这样吧，我明天给孙志权挂个电话，向他了解一下上边的精神，听说他们那里也在活动，恐怕是有点来头的。”这也就是吕明修的第二个方案。
听说孙志权在省里也成立团队了，何玑若有所思，自从听说何玑跟公社的人胡乱搞男女关系，孙志权也有几年没跟何玑联系了。顺生跟孙志权毕竟是还有那层血缘关系，他孙志权也是心知肚明，若是有孙志权在上边关照顺生……想到这些，何玑说：“明天你跟孙志权联系完了再说，没有上边的精神，自己可不能胡干蛮干啊！再说，顺生他们这些孩子都是在学校出了名的个别生。”
国仁叹了一口气，感慨的说：“有很多我们知道的领导都靠边了，我们这些小小的地方干部、单位负责人我看是在劫难逃啊！顺生真有本事干上去也可以——不过他恐怕没有那能耐呀！”
一直沉默不语的国顺生很不服气，瞪着国仁说：“你怎么知道我没那能耐？谁的能耐也不是天生的，青年人要敢想、敢说、敢干，要在实践中学习、锻炼。都说我是个别生，不就是学习差点，学习差不等于没有能力，不就是淘点气吗，再说淘小子出好的。另外，我们这帮哥们可都是根正苗红的子弟，我就按姐夫的话办，也用不着请示这个那个的。明天我就组织，女生让我小姨帮助联系，反正都是学生，干不好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大不了再犯一次出错误。”
吕明修竖起大拇指：“好，说得好，有胆有识啊！”
何玑似乎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她不想让妹妹何琅裹进来：“得，我儿子是真要闯天下了，看样子我也干涉不了啦，不过，可别把你小姨拉扯进去，一个女孩子，弄出影响来可更不好收场了。”
国仁听了国顺生的话和吕明修的赞扬，高兴了，又呷了一口酒：“行啊，我儿子有志气啊，高三的学生，也十七、八岁了，应该有独立的行事能力了。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孩子大了不由爷啊！”
第二天一大早，吕明修就把孙志权那得到精神传达给了国顺生：要把同学组织起来，这是群众的文化学习活动，吕明修又和国顺生研究了具体行动的办法。像国顺生这样的年轻人干事就很少有顾虑，他们往往不是想好了才干，而是一冲动就干起来，在干的过程中遇到事再考虑解决。
国顺生当天上午就找他们那几个被学校视为个别生的要好同学，把吕明修从上边孙志权那里得到的消息讲了，也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大家异口同声的赞成，并推举国顺生为团长。为了表示他们彻底与旧观念绝裂，向一些错误者宣战，他们首先从自身做起，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国顺生更名为国文革；外号叫康皮子的康财更名为康敬生，自我解释为敬仰自己崇拜的一位风云人物；以打仗出名的外号叫杨大巴掌的杨铁祖改名为杨国威；更可笑的是外号叫屎球子的史红军，他这个姓名实在不好，为了彻底，干脆他就把姓也改了，改成姓红，名叫红军，他说别人是更名不更姓，而他是更姓不更名。虽然只有四个人，这也是个组织了，这个组织也得有个名字呀。他们确实经过了一番非常认真和激烈的争论，有的说叫战斗队，有的说叫什么团。在争持不下的情况下，等着由国文革来一锤定音。
康敬生说:“我姐在大学那个叫红派。”
国文革说:“好，那我们也叫红派。”
三个人都表示同意。他们分了工，国文革准备旗帜和袖标，其他人每人在今天放午学前拉五个人加入我们的红派，并准备锣鼓。下午三点要在学校敲锣打鼓宣布我们派的成立。
下午三点钟，蓉阳一中各班正在上课，校园里鸦雀无声。突然间二十几个人胳膊上戴着红派袖标，举着印有“红派总部”的红旗敲锣打鼓地走进校园。学校顿时热闹起来，各班的学生都在吃惊得向外张望，有的班级有的学生不顾老师制止跑出课堂看热闹。
彭校长长得知此事，和学校其他领导都跑出办公室。这时，操场上已经围满了学生。彭采他们从报纸及收音机中听说很多地方的学校成立了个团派，可在他们的思想方式中，这么大个事应该先报到上级组织去批准才可以，能随随便便说成立就成立吗？这哪里还有组织观念啊？而且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怎么可以这样在校园里敲锣打鼓呢？学生学习是不可侵犯的，彭采校长拦住了这些学生，他说：
“同学们，现在是上课时间，请你们回班上课，成立团队也要先报到学校啊，再由学校报告上级批准才行，你们这样胡作乱闹是要犯错误的！
彭采是一位治学严谨令师生敬畏的校长，听了彭采校长的话，有的同学们有些惶恐不安，锣鼓声都停住了。
这时国文革走上前来，他直面对着彭采校长，毫不客气的说：“彭采，你少拿大帽子压人。我是学习活动的红派，我是红派的团长，我们就是不允许你们这些人搞过去那一套。这课不能上了，我们不再学习那些无用的知识！”国文化回过身，振臂高呼“把文化学习活动进行到底。”
彭采毫不退让，他非常严肃的说：“我不管你是什么派，我们这是社会主义学校，我们是为社会主义祖国培养有用人才的场所，能允许你们这样无法无天吗？你们口口声声说不学习旧知识，我问你们，什么是新知识？同学们，你们还很年轻，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犯错误，这也会给你们的家长带来麻烦的。学生要以学为主吗！我劝你们先回教室上课，不要影响学校的正常授课秩序。”
国文革挥舞着拳头，按事先准备好的说：“战友们，旧的东西是不会自行消灭的，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底。”
彭采不断地摇着头：“同学们，你们是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啊，一定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
彭采推荐提拔的、主抓纪律的副校长吴本渊见彭采校长跟国文革这些学生僵持不下，此刻他应该站出来打头阵，以表示他对彭采校长的忠诚。吴本渊气愤的大声说：“如果你们再这样闹下去，一味不听劝阻，我就开除你们的学籍！围观的同学都回去上课，否则同等论处！”
有些胆小的同学开始后退了，陆续的有很多同学都纷纷回了教室，还剩下十几个同学在那里犹豫不决。
吴本渊见留下的同学也在动摇，他想，应该彻底瓦解他们，继续说：“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同学，不不要受人蛊惑，不要给你们的爸爸妈妈找麻烦；你们现在就回班上课，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后果你们自负。”
听了吴本渊如此说，那十几个犹豫的学生也都懒洋洋的回教室上课去了。
最后只剩下国文革、杨国威、红军、康敬生这四位同学了。
国文革见只剩下原始发起的四个人了，他怕那三个同学也坚持不住，灵机一动，高声说：“坚持就是胜利，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走，我们到县里去找县领导，让他们支持我们的行动。”
学校领导也没能拦得住，他们走出校园，把印有红色团的旗帜卷了起来。他们边走边商量，觉得到县里也不妥当，县里肯定会站在学校领导一边的，而且咱们到县里说不定他们还不接待。最后还是康皮子康敬生想出了办法。他说他姐姐康晶在南京的一所大学读书，她们那里早就停课了，康晶就是团里的干部，建议给他姐姐挂个长途电话问问，我们应该怎么办吧。
国文革说：“好吧，如果你姐姐她们能支持我们，那你康敬生就是副团长。”他又看着红军、杨国威“你们俩都是旅长”。
康敬生疑惑的说:“旅长是不是比团长还大呀？玩军棋旅长可能吃团长啊！”
国文革眨巴眨巴眼睛说:“那你们俩就是部长吧。”他也说不出是个什么部长。
于是他们到邮政局往南京挂了个长途电话，很快就找到了康晶。他们把情况向康晶汇报了。只听电话那头说：
“你们也是红派的，我们是战友，我们支持你们，这是进步的行动。你们一定要继续坚持，还要回学校去发动同学参加你们的团。我们红派马上派几名战士去支援你们，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